《何小楼重生记》苏柳桃

87、第 87 章

　　十二岁起，便总是梦到一个叫小妖的女孩，他喜欢她喜欢得死去活来，可她眼里却只有别人。
　　后来那女孩子死了，死在她喜欢的人手里。
　　他拼命想要看清女孩和那个男人的脸，却总也看不清。
　　每次做这个梦，醒来时他都捂着胸口，觉得那里像是缺了一块般，痛得鲜血淋淋。

　　他还梦到那女孩的转世叫何小楼，家住漠州城。
　　这个梦折磨了他整整一年，十三岁那年，他终于控制不住，去了漠州。
　　他打听了一下，果然有个叫何小楼的女孩儿，正在重病之中，因为家境贫寒，病了许久都无法医治。
　　“可能活不了了。”邻居摇头叹息：“何秀才两口子是好人啊，怎么……唉。”
　　秦寂远远站在何家门外望了三天，却始终没敢进去看看何小楼。
　　但他做了个决定，无论如何，要救何小楼，不能让她死。
　　她上辈子已经够惨了，这辈子怎么能再如此凄凉呢。

　　不就是没钱吗？
　　他知道漠州城外有座鸭尾山，那里有只狐狸精渡劫失败，留下许多珠宝。
　　有了这些珠宝，何小楼的病一定能医得好。
　　那时他元神出窍用得很勉强，但还是冒险用元神告诉何小楼的父亲藏宝地点，待珠宝被安全挖出，何小楼也终于得到医治，他才回无镜门。
　　因为他的干扰，何氏一家命数被改变，这事被仙界得知，大怒，因此降下口谕，让当时的掌门凌虚子罚他十年禁闭。
　　其实他有点奇怪，茫茫人海，芸芸众生，犯错的人有千千万万，他怎么那么不巧，就被发现了呢？
　　现在想来，或许他本身命数也有奇怪之处，一直就是个被关注的人，所以才会如此吧。

　　这个命数，大概就是一定要好好做一回皇帝。
　　他想起何小楼临行前又一次交待：“好好当皇帝啊，千万别半路撂挑子。”
　　她还说：“早点回来，到时大家就可以在神界相聚了。”
　　呵呵，秦寂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早点回去，谈何容易。
　　不能半途而废，不能随便传位，难道只能等自己寿终正寝吗？
　　可他一个飞升之人，即使留在下界修为日益减退，生命也依旧如此漫长。
　　什么是寂寞？
　　寂寞就是所有你在意的人都不在身边，你的快乐无人分享，你的痛苦无人分担，思念刻骨蚀心，每一日都很难熬，可你的生命，仿佛永无尽头。
　　不过，起码他可以用这漫长的生命来做一件事。

　　生命再漫长，也终归是有尽头的不是吗？不管是仙还是神。
　　据说做完十万八千件善事，促成十万八千桩良缘，渡十万八千个伤心人脱离苦海，便可换得一块姻缘石。
　　在姻缘石上滴上两人血液，那么终有一世，两人会相遇相爱，成就一段姻缘。
　　秦寂望着天空，微微勾起了嘴角。

　　自凌漠下了仙界做仙主，没过几年，应苗儿也跟着下去了。
　　起初她是去看望吴远山，但吴远山总是见她就骂，骂得她火起，再也懒得见他。
　　当初无镜子殒落，她伤心欲绝，吴远山稳重敦厚，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时间久了，她便慢慢接受了他，与他结为仙侣。
　　这么多年，两人虽然并没有多少柔情蜜意你侬我侬，但也是志同道合，她时常想，即使有一天做不成仙侣，她跟吴远山也能做最好的朋友。
　　谁知道，隐藏在老实敦厚下面的，竟是狭窄的心胸和浓重的妒意。
　　应苗儿一向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吴远山如此对她，她便决心当他是个陌生人。

　　心情烦闷时，她就去找凌漠喝酒，一来二去，惊觉两人无比投缘。
　　她从神界往仙界跑的次数越来越多，但已经不再是去找吴远山，而是找凌漠。
　　这样一来，空冥子顿时觉得在神界再也呆不下去了。
　　秦淮与何小楼不知是不是要弥补之前错过的那么多年，变得无比腻歪，整个神界，有他们两人在的地方，方圆百里内，连空气都冒着粉红泡泡。
　　一时间神界鸟儿叫春，虫儿发情，蜜蜂蝴蝶的舞姿都透着股春情荡漾的味道。
　　空冥子简直要发疯，可是他仙界的兄弟都被清野除去，也没几个有交情的，所以没法像应苗儿那样往仙界跑，为了避免刺激，干脆跑到人间游历去了。
　　于是整个神界只剩下了何小楼和秦淮两个人。

　　山川大岳，湖海江河，无边无际的草原和沙漠，两人携手走过。
　　他们要看遍世间最美的风景。
　　神界呆腻了就去仙界，仙界玩够了还有人间，人间走遍了，还有冥府啊。

　　“嗳，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感觉的？”何小楼问。
　　秦淮抚额。
　　这个问题，她已经问了不下一千遍，可不管他怎么回答，她到最后都不满意。
　　她没办法满意，因为她想要的答案秦淮永远也没法给她。
　　毕竟，就算秦淮把时间再怎么往前推，他也真的不可能在看到那株花的第一眼就对它一见钟情啊！

　　大概过了一百年左右，应苗儿成为仙主夫人，几年后邢山接任仙主，凌漠携应苗儿回归神界。
　　又过了两百年，秦淮和何小楼生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带着这个孩子去看秦寂的时候，发现秦寂居然苍老了不少，看起来也有点虚弱。
　　“真是漂亮的娃娃，只可惜我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见面礼。”他说。

　　一千年左右，秦淮和何小楼第二个孩子出世，这次是个男娃。
　　他们带着两个孩子去看秦寂。
　　秦寂的头发已经开始发白。
　　秦淮看着秦寂的眼神，忽然觉得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
　　回到神界后，他问何小楼：“你还记得当初你刚进无镜门不久，我带你下山历练时，遇到的那对楚家姐弟吗？”
　　何小楼点了点头：“记得。怎么了？”
　　“我们也结个同心咒吧。”秦淮说。

　　何小楼睁圆了眼睛：“不用了吧？我们的生命那么漫长，或许一辈子还没结束，你都厌倦我了。”
　　“生命再长，也总归有尽头。”秦淮执意要结。
　　于是两人结了同心咒。
　　即使寿命终结，即使轮回转世，也一定会遇到，然后相爱。

　　大概第三千年的时候，他们已经有了四个孩子。
　　带着四个孩子去看秦寂，秦寂发须尽白，佝偻着腰身，半点仙家风范都没。
　　何小楼心里又是欣慰，又是心酸。
　　欣慰，是因为活完这一世，秦寂就可以重回神界。
　　可他这个样子，看了却无法不心酸。
　　他手里总是摩挲着一块石头，何小楼忍不住问：“这是什么石头？”
　　“这是支撑我走完这漫长一生的宝贝。”秦寂笑笑，将石头递给何小楼：“你看看？”

　　何小楼接过来，没想到那石头看着光滑，上面竟然有很尖利的角，刺了她一下，她不曾提防，手指一下便被划破。
　　“呀！”她叫了一声，抬手一看，流血了。
　　“怎么回事？”秦淮急忙拿起她的手，吹了口气，将血止住，然后在伤口上摸了又摸，最后拿过那块石头，光光滑滑，没半点棱角。
　　他不由疑惑的看了秦寂一眼。
　　秦寂笑了笑：“师兄现在愈发的心疼小楼了。”
　　“那当然！”秦淮瞪他：“等你以后找了老婆，你也会心疼的。”
　　秦寂只是笑，没有答话。

　　回到神界，秦淮回想秦寂的举动，始终有些疑虑不安。
　　他又想到这三千多年来，秦寂身为人主，却荒废六宫，不纳一妃一后，不由有些发堵。
　　不过，随他去，反正自己跟小楼已经结了同心咒。
　　秦淮喜滋滋的去看同心咒，心里一沉，那同心咒上，竟出现一道裂痕。
　　“秦寂！”他咬牙切齿。
　　四个孩子齐齐扑上来：“爹爹在叫秦寂叔叔吗？什么时候再带我们下去找秦寂叔叔玩？”
　　“爹爹，秦寂叔叔明明比你老得多，为什么我们要叫他叔叔不叫他伯伯呢？”
　　“不对，他老得胡子都白了，应该叫他秦寂爷爷！”

　　“是啊，秦寂都这样了，你还要跟他计较啊？”何小楼走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跟他计较？你知道他做了什么？”秦淮问。
　　“知道，手被划破的一刹那就知道了。”何小楼说。
　　“那你还……”秦淮皱眉。
　　“那又怎样？”何小楼瞥了他一眼：“我们还有那么多年，而且，同心咒还在。”

　　秦淮叹了口气，她现在倒是洒脱得很。
　　不过，她说得也没错，同心咒还在，只是有了裂痕，转世后可能会出些差错，但那又如何呢，他们还有那么长的生命。
　　他牵起何小楼的手：“今天想去哪里玩？”
　　“南溟之海！”孩子们异口同声叫道。
　　秦淮抚额，为什么想过个二人世界那么难，这老大老二都两千多岁了啊啊啊啊啊！

　　“好，那就去南溟之海。”他说。
　　孩子们哇啦啦一阵乱叫，争先恐后驾起云头，朝南溟冲去。
　　秦淮拉着何小楼，驾云嗖的来到了北溟。
　　“以后都这样骗他们。”他搂住何小楼，用下巴摩挲着她的头发。
　　“幼稚。”何小楼反手抱住他，笑容在脸上慢慢绽放开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