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骨之花[异能]》深海先生

82、替换章

　　随着隧道越来越深，风声里夹杂的若有似无的惨叫声也越来越清晰，我知道真一的实验室就在附近了，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我们又拐过一道弯，前方出现了一扇被半透明的塑料帘子隔离起来的门，上面沾染着不少斑驳的深色液体，能朦朦胧胧地窥见里面手术台的轮廓。
　　我们同时放缓了脚步，我捏紧了手中的锤子，而雪辰则抽出武士刀，小心翼翼地撩开了那道塑料隔离帘，一大股浓烈的血腥味立即像猛兽似的扑面而来。我目呲欲裂，被眼前这个触目惊心的骇人情景吓得呆立当场，胃里一阵阵地翻江倒海，而雪辰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干呕起来。
　　——几架并排摆放着的手术台上，血肉模糊的人鱼尸体被整齐地放置着，有雌性也有雄性，无一不被挖去了双眼，开膛破腹，腹腔里的器官全都不翼而飞，两片被掀开的皮肉松松垮垮地耷拉在手术台两侧，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已经呈现深紫色的黏稠的血液。而手术台的旁边则是一个不大的水池，血红的水里横七竖八地泡着十几具人类的苍白色的尸体，水上漂着一把一把如霉菌似的头发。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浓烈刺鼻的福尔马林的药味，好像刀刃那样切割着我与雪辰的神经，让我们随时能在这样的场面下发疯。
　　然而我们却不得不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我捂住嘴巴，强忍住要吐出来的冲动，与雪辰——走过这些手术台，确认其中没有我们要找的那两个家伙后，我们迅速绕过这片区域，走进这间实验室的内部。
　　在雪辰打开一道密码控制的铁门之后，一个更加宽敞的人工洞窟出现在我们的视线内，洞壁上的凹槽里近百个封闭的玻璃舱里装着幸存的人鱼。这里仅仅剩下了十余条人鱼，他们幽亮的瞳仁里散发着或恐惧、或悲凄、或仇恨的目光，一刹那全都聚集在我和雪辰的身上，仿佛要将我们撕成碎片。我不由得担心起来，将这些幼种放出来后，他们会穷凶极恶地先袭击我们。但好在，阿迦勒斯能够及时保护我。
　　我这样想着，目光在那些人鱼之中梭巡，却没有找到阿迦勒斯的踪影，心头突然一紧：“雪辰先生，那条跟我一起被抓住的黑鳞人鱼在哪儿？”
　　“他逃走了。就在我的父亲打算对他做实验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料到他并没有被麻醉，他袭击了防空洞内的士兵，带走了第一批即将被进行实验的人鱼。这就是为什么这里只剩下十几条。”
　　我松了口气，这么说，阿迦勒斯其实已经逃出去了。
　　“但是，阿修罗没有被带走。”雪辰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他被关在最里面……实验室的核心位置。请先生和我一起救救他。”
　　我的心里又是一沉，阿修罗居然没被带走？
　　雪辰压低声音，嘴唇发白：“我……不敢面对阿修罗。他曾经救过我一命，我却听从父亲的命令设下了圈套，把他骗到这儿来被囚禁，被虐待。阿修罗一定恨透了我，他一定觉得我是个阴险狡诈的人类。”
　　我拍了拍他的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他，而现在显然也不是多说话的时候，只好道：“核心位置在哪里？”
　　就在此时，忽然传来了一串由远及近的、凌乱的脚步声。
　　我暗叫“糟糕”，雪辰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拉到角落，将一个什么东西飞快地塞到我的怀里，并示意我看头顶的通风口：“从这里……可以通到核心的位置，请跟着我给你的地图标记走，拜托！我会拖住他们！”说着，他俯下身，半跪下来，乞求地看着我。
　　我咬咬牙，听见声音越来越近，横下心一踩他的肩膀，掀开通风口的盖子跃了上去。
　　顺着狭窄的甬道爬了一段路，前方出现了一个分岔口，我连忙掏出怀中雪辰给我的地图，沿着上面他给我画的路线爬去。不多时，我就抵达了图上的位置——通风管道的尽头，一架正在运转的金属风扇挡住了我的去路。
　　从扇叶的缝隙看去，可以看到电闸就安装在距离风扇不远的墙上，可假如我要伸手去够，却是断然不可能的。朝下方看去，这似乎是一个单独的实验室，不像外边的实验室那般有许多个生物舱，这里只有一个大型的生物舱竖立在中间，其中赫然有一条紫尾的人鱼。人鱼的头上及双臂上都连接着蛛网一般细密的管线，各种数值显示在生物舱四周的仪器上——尽管那些仪器以一个未来人的眼光看来显得十分老式，但就当时而言，已经非常先进了。
　　仪表盘的上方，一串数字引起了我的注意——1945年8月4日。
　　8月4日？一种可怕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这个日期，离广岛原子弹事件发生的时间，1945年8月6日，只有两天时间了！我得赶快找到阿迦勒斯，警告他才行！
　　实验台前，两个穿着白大褂的日本医生正在交谈着。风扇的声音过大，以至于我根本无从分辨他们讲话的内容，只能看见他们一个人在记录着什么，另一个人将一个玻璃容器里蒸馏出来的淡蓝色液体滴入一个试管之中，拿起来观察着。
　　随着他胳膊的移动，我看见被他遮挡后的那片区域，一个小型的玻璃冷藏箱镶嵌在墙壁里，里面有一管不知名的淡蓝色液体，浸泡着一个水母般正微微收缩的球状物，足有足球大小，在水中流光溢彩。
　　那是——人鱼孢子吗？是阿修罗的？我疑惑地看了一眼阿修罗，看他上半身和脸的模样，分明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这么小，能够产生人鱼孢子吗？阿迦勒斯不是提过只有成年的雄性人鱼会依靠发散孢子来繁衍后代？
　　会不会是阿迦勒斯的？如果是他的……我的心头微动。
　　“开始第六次刺激实验。”这时，一个模糊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使我不由得一凛。什么？刺激……实验？
　　我看向说话的人，见他抬起手，将实验台上的一个操作杆压了下去。刹那间，我看见整个生物舱里的水流剧烈波动起来。灯光都变成了红色，而阿修罗的身体也随之剧烈地抽搐起来，蜷缩成了一团。我不禁咬紧牙关，这些禽兽！
　　指甲刺进肉里，我盯紧那两个人的背影——我拥有阿迦勒斯强大的基因，那么，我是否也继承了一点点他强大的力量，如果有的话——
　　我深吸一口气，张开嘴，几乎是凭借一种本能震动喉腔，发出人鱼特有的，而人类听不见的高频声波。突然，“嘭”的一声巨响，生物舱的玻璃居然炸裂开来，碎成一地碎片。里面的液体顿时淌了一地，电流滋滋声响起的刹那，整个实验室的灯光一闪，便听见那两个人惨叫了一声，便没了声息，四周也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足足愣了好几秒钟。
　　这是我办到的吗？
　　我有些不可思议地抚了抚自己的喉头，知道没时间容我多思考。周围一片静谧，前方的大电扇也已经停止了转动，显然电流的短路导致了跳闸。我得抓紧时间，这种军事要塞，一般都会有备用电源，恢复起来想必是很快的。
　　在我翻过电扇，跃下通风口的那一瞬间，红色的灯光笼罩了整个实验室，并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该死的！我冲过去一把抱起阿修罗，将那些吸血触须般的线管从他的身上撕扯下来，拍了拍他的脸，低声呼唤：“阿修罗！”
　　他微弱地呼吸着，低鸣了一声，缓缓地睁开眼睛。黑暗中，他的脸色白得泛青，但天生凌厉的长相，让他看上去并没有泄露出什么虚弱之色。虽然还是少年的稚嫩面孔，可一时间我不禁觉得他和阿迦勒斯莫名地相像，却说不清是哪儿，也许是他们身上都天生带着一种危险的煞气。只是他并不像该死的阿迦勒斯那样面露邪恶之色，一眼看上去便叫人觉得他是深渊里来的恶魔。
　　“雪辰……为什么骗我？”他冰冷的蹼爪一把攥住我的手，抠入我的皮肉，声音似乎从齿缝间迸出，破碎而颤抖。
　　我握住他的手腕，低声道：“我不是雪辰，阿修罗，我是来救你的！”
　　“你……不是？”他的瞳孔逐渐聚焦在我的脸上，似乎正在清醒过来。时间紧迫，我将他架起来，阿修罗扫了旁边一眼，浑身一紧，尾巴却猛地一甩，挣脱开了我的手，艰难地挣扎了几下，便撑起身体如蟒蛇一般直立起来，蜿蜒滑向墙壁上的那个玻璃冷藏箱。
　　“嘿，阿修罗？”我一惊，难道那是他的孢子吗？
　　阿修罗一拳将玻璃砸裂开来，伸手抓住了那水母般的球体，神色惊慌地扫视四周，似乎在恐惧什么，随即滑动尾巴冲向了实验室的门。实验室的门因电路损坏而自动打开，令他直接冲出了门外，我根本拦不住他那闪电般的速度，只好急忙追出去。门口枪声大作，门边的一个人影正朝阿修罗的背影扫射，另一个人与我险些迎面撞上。
　　或许是阿迦勒斯赐予我的基因真的提高了我的反应能力，在那个日本兵的刺刀朝我刺来的那一刻，我一把抓住枪，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脑门上，并一把将枪夺了过来，顺势敲晕了旁边的另一个守卫。不知道阿修罗逃往了哪里，趁着还没有其他人赶来，我连忙将一个人拖到门后，换上了他的制服，向门外快步走去。
　　前方传来杂乱、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厉声吆喝：“抓住他，快点，要活的！”
　　许多日本兵从走廊尽头冲过来，向左边的岔道口涌去，红色的灯光闪烁着，无人注意到伪装后的我。我压低帽檐，朝着脚步声的方向加快了步伐，跟在了那几个日本兵的后方。
　　显然因为事态紧急，他们并没有察觉到身后多出了一个不速之客，我竟然一路随着他们来到了防空洞的出口。外面的密林间手电筒的光线四处交织，他们在寻找阿修罗和阿迦勒斯的踪影，这至少证明他们暂时逃掉了。
　　“喂，你，过来！”正在我试图蒙混其中，加入搜索他们的队伍中时，一个魁梧的日本军官突然冲我喝道。我的心头一凛，看了一眼离我尚有十多米远的密林，如果贸然冲过去，我可能会被机枪扫成筛子。深吸一口气，我低下头朝那个日本军官走去。
　　冷汗迅速沁湿了脊背，我握紧手中的枪，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步伐，朝他缓缓走去。就在我离他还有几步之遥时，我突然听见一声高喝：“停下！”
　　我的神经猛地一跳，心知自己也许暴露了什么破绽，立即举枪瞄准他。可眼前的日本军官显然是一个训练有素的高手，在我抬手之际，他的手只是一动，我便感到肩膀一阵剧痛，随即身体向后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帽子飞到一边，我只听见“抓住他，是个奸细”的呐喊声，几个日本兵扑上来，将我按住。一股非人的力量自我的体内爆开，我奋力掀开他们，一头冲入不远处的密林里，顺着斜坡一路翻滚而下。
　　头晕目眩，口腔里全是血腥味，我咳嗽了一下，竭力呼吸着，听见追击声从四面袭来，连忙伏在地上，将自己藏进密林里半人高的杂草间。
　　“呼……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