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骨之花[异能]》深海先生

86、替换章

　　“见习水兵与一级水兵进行集合！”
　　一声刺耳的高喊从头顶的扩音器里骤然响起，我慌忙合上了日记本，快速套上靴子与所有人一块儿狂奔出去，随着人流冲向港口的高台，在我们的士官走过来之前训练有素地排成一列。当与这些即将成为我的战友的人们并排站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感到自己也许真的是整支海军新兵队伍里最年轻的一员。比起这些人高马大的家伙，我的个子太小了，尽管我现在的身高在十六岁的同龄人中并不算矮。
　　我稍微踮起了一点脚尖，站得笔直无比，将下巴昂得高高的，以免遭到其他人的轻视。
　　然而我的腿窝却冷不丁地挨了重重一踹，我一下子跪倒在地，下意识地扭过头，便望见一个士官打扮的男人站在我的身后。那双藏在帽檐阴影下的蓝眼睛，正戏谑地俯视着我。他的神情就好像看着什么有趣又无用的小宠物似的，声音忽然提高了：“踮着脚也不能掩盖你是个小鬼的事实，新兵，把你的腿站直、站稳，听见没有？”
　　“是的！士官！”这种态度有点激怒了我。我唰地冲他敬了个军礼，喊得格外大声，并忍着疼痛站了起来。
　　他绕到我的身前来，低头打量着我的脸和身躯。他的目光徘徊在我的衣领处，令我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却见他忽然笑起来：“你会是个很好的突击队员。”
　　突击队员？我的神经兴奋地一跳，但我实在对这位士官奇怪的态度感到纳闷不已，他简直就像是话中有话地嘲讽我。
　　于是我抿紧嘴唇，直视着他的眼睛，横眉冷目地大声答道：“是的，我会是的，士官，我绝不会让您失望！”
　　我敢肯定他明显被我的吼声吓了一跳，因为他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皱起了眉头看着我，但什么也没说。我知道他没法发作，心里头不由得一阵幸灾乐祸。
　　“莱茵中尉！这些新兵都到齐了吗？”
　　清亮的女声随着铿锵有力的军靴声由远及近，一位高挑的金发士官走到了我们面前。她真的太漂亮了。我望着她的脸几乎傻掉，而我周围的家伙们也同样因此而骚动起来，整支队列都站得不那么整齐了。但我一下也不敢动，站得就像一尊雕像，因为我在入伍前就听说这位名叫莎卡拉尓的美女上校检查新兵的态度出了名的严苛，假如哪个倒霉蛋让她看不顺眼，也许第二天就得收拾行李滚蛋了。
　　“今天报道的A—E队全部在此，莎卡拉尓上校。”那个被称作莱茵的令人反感的士官冲她敬了个军礼。
　　莎卡拉尓上校站到高台上用来检阅军队的阶梯上，低头巡视着我们。她的眼神冷漠而锐利，仿佛我们是货架上的商品，而她则是个挑剔的商人，但事实的确如此，假如她不买账，我们可就要遭殃了。我的心情不禁有些紧张起来，要知道我的年龄并不完全符合服役要求，由于我的各项成绩十分优秀才被破格录取的。哦！见鬼，我可不希望成为一名出色的海军将领的梦想破灭在她的手上！
　　正在这样想时，我看见莎卡拉尓逐渐蹙起了她那纤细的眉毛，我的心脏好像也跟着揪成一团，盯着她微启的两片红唇，心悬到了嗓子眼儿。
　　“A—C队开头的新兵，全部出列！”
　　我打了个激灵，与并排的新兵们一起向前迈出一步。
　　“今晚，你们将登上‘公爵号’，跟随我一起前往吉英海峡，成为封锁行动的第一支队伍！你们准备好了吗！”
　　她走下一个台阶，目光犹如凛冽的海风掠过我们的面颊。我看见其他人好像与我同时打哆嗦那样抖了一下（至少我们在这点的整齐程度上也许令她十分满意），然后抬起手朝她行了个军礼：“准备好了！”
　　“很好……”
　　随着她吹响的口哨声响彻上空，我们排成一路纵队踏上了公爵号迎接我们的船桥。在走上这艘我梦寐以求的驱逐舰的甲板上的那一刻，我的心脏开始止不住地狂跳起来，然而除了终于成为海军的兴奋与迎战的紧张外，还有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突然萌生的情绪萦绕在我的胸中。
　　当我望向这浩渺无垠的大海时，我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强烈预感——我的命运将以今天为契机，驶向与我过去的生活轨道截然不同的航向，到达一个早已等待着我到来的终点。
　　我深吸了一口气，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高喝：“A213！在这里发什么呆？快入列！”
　　“是，是的！”我行了个军礼，撒腿狂奔向船首，站在了队伍末尾。
　　一套套纯黑的绝缘战衣与冲锋枪、钢化玻璃军刀很快被派发到我们手上。
　　我迅速将训练结果付诸实践，将它们一一装备完毕，感到自己仿佛一个刀枪不入的巨人那样强大，忐忑不安的心也如同被注射一剂强心针般膨胀起来，一股勇气充溢在胸中。
　　在那个莱茵中尉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下一层的舰舱，被分成五组安排在存放在这里的小型快艇内，每艘快艇上都安置了一个精确显示着海峡地图的电子导航仪。我不禁有些疑惑：进行海上封锁行动，我们不是应该待在甲板上进行扫射更加安全吗？难道我们要乘坐这些快艇，与那些会放高压电伏的人鱼近距离对抗？这也太夸张了吧！
　　“莱茵中尉！”我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是要被派去做什么？我们不是参与海上封锁行动吗？”
　　“是啊，我们不留在公爵号上吗？”
　　“我们的行动安排是什么？”
　　听到我的问话，其他新兵纷纷附和着质疑道。回应我们的是一声足以刺破耳膜的尖锐哨子声，所有人都适时地闭上了嘴。整层艇舱里立刻鸦雀无声，军靴踱过地面的声音仿佛声声响起的丧钟那般格外清晰而冰冷，我心惊胆战地望着逼近的身影，屏住呼吸。
　　“你们是负责侦察突击的第一支队伍，明白吗？侦察突击，意思就是以最不引起敌人注意的方式进入战场，将敌情汇报给我们，或者按照命令进行突击，然后快速返回。必要时，你们将成为诱饵，使敌方目标暴露在我们的眼皮底子下。有任何疑问吗？”
　　他用一种近乎看着猪猡的鄙夷眼神梭巡过所有新兵，没有人敢多说一个字，空气中弥漫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这句话的意思几乎跟让我们去送死没什么区别。我们可是没什么实战经验的新兵，居然要乘坐快艇去人鱼入侵的重灾区做侦察？难道是因为我们被认为是一群价值等于炮灰的垃圾？
　　“中尉！”我不可置信地失声喊道。莱茵不偏不倚地走到我的身边，停下了脚步，他弯下腰，看着我露出了一抹笑意。我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被他猛地拎住了衣领：“当然，小子，你可以选择放弃，当一个逃兵。像你这样的小白脸，也只适合做你妈妈的乖宝宝，回去吧！回家去找你妈妈去吧！小子！”
　　“我没想放弃！中尉，请你放尊重点儿！”我愤怒地瞪着他。
　　“扑哧——”
　　“哈哈……乳臭未干的小子！”
　　“他才多大，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
　　在这种要紧时刻，我竟然听见有人议论、取笑起我来。我气愤极了，只想把那几个多嘴的蠢驴揪出来狠狠地揍一顿。要知道我的格斗成绩可是海军资格考试里的最高分，我相信我能把在场的每个家伙打趴下，包括这个让人感到恶心的中尉，但我显然没有这个机会。在我发作之前，莎卡拉尓上校已经及时地出现在我们面前，对我们进行行动前的部署，并为每个新兵打气。
　　莎卡拉尓在西约联盟舰队里是颇具名望的指挥官，在她的一番鼓励下，我们每个人重新充满了雄心壮志，我的心情似乎也没刚才那么糟糕了。我相信一位明智的海军上校不会毫无理由地牺牲掉新加入的血液，当然，我不得不承认我重新燃起的信心也许来源于那神奇的美女效应。
　　而令人最感到安慰的是，每艘快艇上被安排了一个行动队长，我所在的这艘快艇上的行动队长，是一个又黑又壮的大个子，看上去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兵。
　　在天色渐暗的傍晚时分，艇舱尾部的舱门轰然开启，我们乘坐的快艇顺着倾斜的甲板一艘接一艘地滑向大海，马达剖开被夕阳染红的海浪，快速冲向吉英海峡的入口。
　　隔着绝缘的玻璃舱望着逐渐被黑暗吞噬的晚霞，我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冲锋枪，心脏跟着船体一同上下颠簸着，盯着电子导航仪上几个快速移动的绿色坐标。我们正朝象征着侦察目的地的红色区域内驶去，那儿离最窄的峡口非常近，听说那片海域是整个吉英海峡最凶险的地带。我们必须遵照指示在峡口绕过一圈，将高音声纳炮投掷到峡口之内，因为那边是被人鱼占领的地盘。它们卡住了半个北州海上往来的要塞。
　　据说这个新研发的武器能组成远程的定向超声波攻击系统，可以令人鱼在一段时间内丧失方向感，损失战斗力。（这样实在麻烦，但我知道军队没法使用鱼雷，因为那会破坏峡口下方提供英、法两国电力的核电站。）
　　当天色完全暗下去的时候，我们离峡口也越来越近了，快艇的速度按照对讲机里的指示被减到了最慢。两面是犹如巨大的怪兽身躯般包围着我们的悬崖，随着我们缓缓地驶向峡口，月光被峭壁的阴影驱逐到我们身后的海面上，迎接我们的是一片阴森的黑暗。我听见快艇里每个人的呼吸声都急促起来，背后悄然冒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