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往事》纷飞点点

18、第十八章 订婚

　　长辈们走在前面。几个晚辈在后面跟着。跟在他们晚辈们后面的是顾家的几个随从，捧着顾家带来的聘礼。

　　赵熏熏第一次见到顾父，还是忍不住在背后一直打量着他。听说顾家是官宦世家。顾父早些年也是在中央的重要官员，这几年因为传说中的种种原因退了下来。曾经人生大半的心血和精力都放在了国事上，年近四十才和现在的夫人生了顾清华这个独子。如今年届六十之龄，还要路远迢迢的从南京来上海为这个独子上门提亲。可见重视程度。

　　这样款步跟在后面，赵熏熏倒是不防顾母突然回过头来看她。近一个月没见，顾母一边走，一边笑眯眯的看着，眼神里透着欢喜。
　　“小心脚下。”顾父轻声提醒道，将不注意看路的夫人的手挽进自己右手拿着手杖的臂弯里。
　　赵熏熏兄妹三人很小就没有了母亲，父亲也从未再娶。像这样“老夫老妻”的恩爱画面，看在她眼里自是十分感动。她转头，羡慕的看着顾清华。
　　冷不防挨了一个眼神的“顾长官”，以为自己意识到了什么，双手捧着一个礼盒的他，耸了耸肩，也递过去了一个“没有手了”的眼神。
　　赵自荣在两人身后笑着摇了摇头，他拍了拍熏熏的肩膀，像是一种安慰。
　　这样有爱的家庭，熏熏能嫁过去，也是一种福气。

　　一行人进了大厅，一个身穿素色格子旗袍的女人迎了上来。
　　“先生，茶点准备好了。”这是她对赵父说的话。
　　赵父点点头，“辛苦你了。”
　　她又看向他身边的顾氏夫妇，鞠了一躬：“顾先生，顾夫人。欢迎。”
　　顾氏夫妇见这人虽穿着朴素，可气质看上去又不像是一般家里用人的样子。顾父略点了点头，算是回了一个礼。顾母对她微微一笑，又看了看顾清华，似是等着他来介绍一下。
　　可顾清华也是一脸疑惑，他来赵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位却是从来没有见过，也从没听赵家人提起过。
　　“玉姨姓苏，是我们母亲的陪嫁。也是父亲的秘书。”赵自荣介绍道，“前阵子在扬州处理些事情。最近才回来。”
　　赵熏熏挽上苏玉的手，看着顾清华补充道：“玉姨从小看着我们长大，就像我们长辈一样。”
　　苏玉拍了拍赵熏熏的手，眼里露出一丝感激。
　　“玉姨，初次见面，您好。”仍旧捧着礼盒的顾清华，向她点头示意。
　　“顾少爷，你好。”苏玉看着他手中捧着的这一个雕刻了凤穿牡丹的楠木盒子，一副很重视的样子，本想帮他接过，又想他如此珍而重之的样子，许是什么宝贝要亲手送给熏熏的，也就放弃了，只热情道，“听说你也是留过洋的，我给你准备了咖啡。或者你喜欢英式红茶？我去煮。”
　　赵磊嚷嚷道：“玉姨，你别瞎操心了好伐。这位顾少爷，都来了好几次了。我们都不把他当外人。你就把他交给我。今天你的主场可是在厨房，你的那些拿手菜，我现在想到馋虫都要爬出来了。”
　　苏玉笑眯眯道：“好，我这就去准备。”
　　“没大没小。”赵父看着赵磊笑骂道。

　　原本两家有点陌生的气氛，在赵磊的插科打诨后，倒是热络了起来。赵父请顾家人在客厅坐下，用人们端上了苏玉泡好的茶。
　　这边顾夫人给诚叔使了个眼色。诚叔会意地站了起来。准备直接切入今天的主题。
　　“恩。”顾父突然出声，抬了抬手制止了他，面朝赵父，真诚道，“今日携全家冒昧到访。为的是顾某独子的事，也合该我亲自来说。”
　　诚叔闻言一愣，仍旧坐回了位子上。
　　“我和夫人这次上门，就是为了犬子顾清华向令爱提亲来了。希望求得赵老板的答应。”
　　像顾父这样曾经在金陵叱咤风云的政客，说话向来是说一半藏一半的让人猜不透，何曾有过这样开门见山单刀直入的时候。就算赵父是清楚他们的来意的，就算他曾经也是想着要女儿拿下他们家的儿子。可真到了这一刻，赵父脸上笑眯眯，内心却有一种养了多年，悉心培育的鲜花要被人连盆端走了的酸涩之感。答应不答应的，此刻倒像是卡在喉咙的一根鱼骨头，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顾夫人心思灵巧，一眼便看出了赵父的犹豫，她带着笑意看了看自家端坐的儿子，又看了一眼赵熏熏，不同于顾父的开门见山，倒是先说起了自己对熏熏的看法，“赵先生，我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见令爱了。熏熏这女孩子我是第一眼就喜欢上的。漂亮，热情，有想法，浑身充满了灵气。”
　　赵熏熏被这一顿夸的，瞬间红了脸。只听说过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的。没想到这未来的婆婆看自己也是这般欢喜。
　　“倒是我们家这个儿子，因为是家中独子，周围也鲜少有姐姐妹妹的，常年喜欢混在军营里，一点也不懂得讨女孩子欢心。在南京的时候，我和他父亲就给他安排了好几次的相亲，可他就是一个也看不上，他的终身大事也就成了我们夫妻俩心中的一块大石。直到他把熏熏带到我面前，我真是高兴坏了，这木讷的儿子总算是开窍了。也亏得令爱也钟意他。我告知他父亲，彼此商量之后就决定亲自上门向府上提亲。虽然有些唐突，全是因为我怕像熏熏这么好的女孩子，要是让别的人家看上了，我们全家可都要懊悔不及。赵先生，我是真心的希望熏熏能够进我们顾家的门，做我们家的儿媳妇。”

　　顾夫人的一番温言软语，说的极是诚恳。赵父还有什么答应不答应一说。他心里原本早就看上顾清华了。只是这嫁女儿的心情与人家娶媳妇的多少有些不同，所以刚才才会显露出那一丝的犹豫来。
　　“既然两个孩子相互喜欢，我也没什么反对的。”

　　赵父话音刚落，就见一直捧着盒子的顾清华站了起来。那盒子看上去很贵重的样子，想必里面藏了他们顾家的什么宝贝，要作为聘礼，送给赵熏熏。
　　“赵伯父，今天，我和父母带着见证人上门提亲。伯父您能答应，我十分感激，我保证我会像你疼爱熏熏那样，护她爱她。”

　　赵父和顾氏夫妇听着顾清华这番话，三人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可我还有一个想法，想跟您说说。”
　　顾清华这话锋一转，几个人都是一愣。
　　“我和熏熏的婚事，我想延后一年，我们先订婚……”

　　“顾清华！你说什么呢！”顾母提醒道。
　　“哦？”赵父语调上扬，却也有让他接着说下去的意思。

　　“熏熏曾经跟我说过她在英国曾念过一段时间的护理。最终没有念完就回了国。我认为一个人既然有理想，做事情就该有始有终。上海护校，我已为熏熏联系好，学习一年，把毕业证拿了，也算是她给自己一个交代。”他又转脸低着头，看着赵熏熏，脸上露着浅笑，“如果熏熏对我有信心，这一年，我等得起。”
　　赵熏熏被他这微微的一笑晃了眼，顾清华本来就身材高大，如今看他站在众人之间，更觉伟岸。这人真是太好了吧，时时处处为她想的通透，办的妥帖。这事原本她是完全不知情，这么突然的提了出来，对于她来说简直是惊喜。可眼前，这锅，她不能让他一个人背。
　　赵熏熏站了起来，走到顾清华身旁，“爸爸，顾伯父，顾伯母。去护校学习一年，其实是我央恪卿帮忙办的。”

　　顾清华第一次听她这样在众人面前喊他的字，内心不无触动的看着她略带紧张的侧脸。为了缓解她的紧张，给她壮胆，他一只手夹住那只楠木盒子，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
　　赵熏熏没想到他会在自己的家人他的父母面前就这样毫无顾忌的握了她的手，从他掌中传来的力量，让她内心镇定了下来。也更加肆无忌惮的“胡诌”起来。
　　“一方面我确实是想学习。但另一方面，我也有一份私心。我和大哥在外求学多年，最近才回到父亲身边。我也想有多点的时间陪陪他。”说着还眼神殷切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顾母听了赵熏熏的一番解释后，也站了起来，握住她的另一只手，感动道：“好孩子，这算什么私心。这是你的一片孝心啊。难怪人家说生女儿贴心。赵先生，我可真是羡慕你呀。”
　　赵父听了女儿这一番“真心”剖白，再加上顾母这羡慕的样子，内心也是无比受用的。订了婚这亲事也算是定了下来，熏熏年纪也不大，能在身边多陪自己一年也好，算来，还是他赚了呢。
　　“订婚宴得选个好日子。我赵文涛女儿的订婚礼，可不能马虎。”
　　赵父这话一出，顾父也唯有顺着他的话，恳切道：“那是自然，定不会委屈了令千金。”

　　这两位这样说，这事就算是定了。顾母欣喜的接过顾清华手中的那只盒子。她在赵熏熏面前一边打开一边道：“熏熏啊，这是我们顾家的传家宝。我和你顾伯父结婚前，传到了我手上。”
　　赵熏熏见楠木盒子里躺着的原来是一柄玉如意，形状如长柄钩，钩头扁如贝叶。钩头和柄身，雕刻了如意吉祥的云纹，那玉质看上去是那样的晶莹剔透。看一眼就知道十分贵重。
　　“今天，交到你手上。熏熏，我希望你和恪卿能够一生和顺，美满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