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往事》纷飞点点

19、第十九章 主角

　　从赵家出来回顾家公馆的这一路上，顾父始终都没有跟顾清华说一句话。
　　他深知今天原本应该是父亲这些年来最开心的一天，却因为他而使得这开心变得不那么圆满。就连从前常在他和父亲间做和事佬的母亲，这回也不帮腔了，狭小的车厢内静的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阿诚，你跟我去一下书房。有些事情需要麻烦你帮忙办一办。”顾父对诚叔说道。
　　“您有事吩咐我去办，直说便是。说什么麻烦，不是见外了么。”
　　“你是市长秘书，不是我的秘书。有事需要你帮忙，怎么不算麻烦。”
　　诚叔略显尴尬的笑了笑。紧随顾父的脚步进了书房。

　　顾清华则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的拿起一份报纸来看。
　　杜梦薇凑到他身边道：“需不需要一会儿我帮你说说好话。”
　　对于表妹的好意，他连头都没有抬一下，给了她两个选择，“一，陪我坐会儿看会儿报纸。二，回房休息去。”
　　杜梦薇无视顾清华给出的选择题，又凑近了点道：“我是一番好意！”
　　顾清华放了放手中的报纸，“我知道。不过，你的好话没有用。”如今早已不是他们年幼时调皮捣蛋，吐个舌头，撒个娇就能蒙混过去的年纪了。
　　她撅了撅嘴，坐在那里没有接话。
　　顾清华连眼角余光都不曾扫过去，问道：“还想陪我坐着等？”
　　杜梦薇悻悻然道：“我选二。”谁会愿意陪着你这个“小顾古板”。
　　“小顾古板”仍旧淡定的低着头翻报纸，一副对她“走好，不送”的样子。

　　顾父和诚叔在书房里大约谈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
　　到了客厅，还交代着：“阿诚，上海这里还是你熟悉，那就拜托你了。赵家在上海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务必把这次的订婚宴办的体体面面的。”
　　年近六十，才盼到唯一的儿子有了要结婚的对象，这儿媳妇儿茶眼看就要到嘴边，结婚变成了订婚。就算是订婚宴，顾父觉得也是马虎不得的。
　　诚叔郑重地点头应道：“我办事，您就放心吧。”
　　两人说完，顾父一直将他送到了门口。

　　顾父送完人回来，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顾清华，总觉得心里还憋着那口气，便冷冷地道：“跟我进书房。”
　　自诚叔走后，顾清华早就做好了被父亲抓去谈话的准备。对于谈话内容，他大约也猜到了七七八八。

　　跟着父亲走进书房。他随手将门带上。
　　顾父坐在椅子里，背对着窗外，一张脸隐在落日余晖的阴影里。
　　“顾清华。”父亲连名带姓的喊他的名字。
　　“恩。”顾清华应了一声，听着呢，您说！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反对你想要以身报国的志愿。但你有你身为顾家独子的责任。不能随着自己的心意而为。”
　　顾清华记得这样的话题，在他去外国军校之前，父子俩就争论过。他还拿父亲年轻时候热血革命的事迹说事，结果父亲的一句话“我有儿子你没有”，怼的他无话可说。只是事后再回想当时的情景，自觉是掉进了父亲话中圈套里，他年近四十才得一独子，可他热血青春的时候不也是只有十几二十岁，他也没想过顾家有没有后的问题啊。
　　今天父亲又这样说，意思也是和当初是一样的。所不同的是，父亲的“名言”如今对他已经没有杀伤力，他不硬刚，只不过是念着父亲年老，不想再惹他生气罢了。
　　“我给你军校那边已经打过招呼。延长了你在军校的任期。既然你自己作保，让未婚妻子学习一年。那么你也留在上海陪她吧。”顾父一副给儿子安排的妥妥的，不容他拒绝的姿态道。
　　顾清华顺着他的话，淡定的答了一声：“好啊。”父亲做这事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刚才在客厅外等候的一个多小时里，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若真要留下来，好好教育那帮小子们，培养出几个能上战场，对国家有用的。他曲线救国也是救国！
　　他简单的两个字的回答，让顾父意外之余又心生安慰，儿子长大了，再不是几年前动不动就梗着脖子跟他顶嘴的倔小子了，个性上越来越能沉得住气，这是好事啊。他终于抬起脸来看着顾清华道：“订婚的事情，你自己也上点心。真到了你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家庭的那一天，你要做什么，我和你母亲也是不会再管你了的。”
　　顾清华保持着笔直的站姿，回看着父亲的眼睛道：“我知道。”

　　自顾清华一家走后。赵熏熏就有点担心他。他父母，尤其是顾母那种渴望早日喝上儿媳妇茶的心情，她是看在眼里的。可他偏偏还敢当着他的父母和她的家人的面，要求将婚期延后一年。只是为了让她完成她的一个小小的梦想。她的内心是满满的感动之余又怕他回去后因此被父母责怪。
　　心里一面担心着，一面又想起了他俊逸的侧脸露着浅笑说的那句话——如果熏熏对我有信心，这一年，我等的起。
　　心里仿佛有波浪在翻滚……

　　“如果你想他了，我建议你晚上再给他打电话。这会儿怕是正和家人商量着你们俩订婚的事情呢。”
　　赵熏熏闻言抬头。
　　赵自荣正一脸看透了一切的表情，看着赵熏熏。
　　赵熏熏脸一红，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毫无底气地道：“谁想他了！”

　　夕阳西下，这漫长的一天终于渐渐落下帷幕，赵公馆的灯一盏盏的亮了起来。
　　晚饭过后，赵熏熏便徘徊在客厅的电话机旁。
　　赵自荣想女孩子大抵在这个时候脸皮都比较薄，自家的妹妹平时大大咧咧的，真到了少女怀春的年纪，却也和普通的小姑娘并没有什么两样。想他几次拿顾清华调侃她，她都一副脸红的样子，便细心的为她吩咐家里的人，不要靠近电话机旁，二小姐要和“未来姑爷”打电话。
　　家里的人听了这个，都颇为识相的，离客厅远远的。
　　果然，赵熏熏观察了一会儿，见今晚家里的人都特别早的回了自己房间，又或者在别的地方活动。也就放心的拨通了顾家的电话。
　　“你好，顾公馆。请问找谁？”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顾家用人的声音。
　　“呃……，我找顾清华。”赵熏熏压低了声音道。
　　“哎哟，是赵小姐吧！”那头声音却是格外清亮，感觉这一声能吼的整个顾家都能听见了。
　　赵熏熏红了红脸道：“是的。”
　　“您等等，我这就去叫我们家少爷！”
　　赵熏熏听到电话被暂时搁下的声音，等了一阵。

　　“喂。”顾清华干净利落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喂。”赵熏熏回应了一声，之后仿佛如子弹卡了壳一般，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找我有事？”他问。
　　“没事就不能找你么？”赵熏熏反问。
　　顾清华愣了一下，失笑道：“是，没事也可以找我。”
　　难得听到他“投降”，赵熏熏言归正传，坦白道：“我其实是有些担心你，才打给你……”
　　顾清华接过她的话：“担心我挨父亲骂？”
　　“恩……”
　　“呵，他非但没有骂我，还给我找了个‘好差事’”
　　赵熏熏不解：“什么好差事？”
　　“他随便的一个电话就延长了我在军校的任期。为期一年。”
　　赵熏熏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看你爸爸一副温和慈祥的样子，没想到做事情还真是雷厉风行啊。”
　　顾清华听她这形容，嘴角不由扯了个无奈的笑：“你怕是对他有点误会。”
　　赵熏熏却没有听进去，反而好笑地问道：“顾清华，那你这算不算陪太子读书啊？”
　　顾清华：……
　　旋即，他略带苦笑道：“那太子妃你就好好读书，争取早日学成毕业，为社会做贡献。我也好早日功德圆满。”
　　尽管他的话让她听起来带了那么一点调侃，赵熏熏还是一本正经的回应他道：“我会的。”

　　她难得的乖巧，让他内心一动，也认真起来，“恩，那后面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订婚的事，我们家一定会安排的体体面面的。”
　　“额……”赵熏熏听到这四个字，想象那个场面就有点脑仁疼，“简简单单就可以了吧……”
　　“顾赵两家儿女订婚的事，能简单的了么？”
　　也是……

　　顾清华和赵熏熏的订婚日子，经由顾家父母和赵父商定，很快就被选了出来。距离顾家上门提亲也就隔了半个月。
　　订婚宴就设在刚新建成的国际饭店的顶层。那日，顾家把整一层的宴客厅都包了下来。
　　早在一个星期前，各大报纸版面上就刊登了顾赵两家子女订婚的消息。一个是金陵贵公子，一个是沪上商会主席的千金。两人的订婚宴自然是绅士名流云集。电梯口，宴会厅外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保镖以及顾家带来的警卫。早早就在宴客厅外蹲守的记者们被远远的挡在外围，直到宾客进的差不多了，才被放了进去。

　　偌大的宴客厅内，以香槟色的玫瑰作为主调点缀，甜蜜而又柔软的奶油色，使整个大厅充满了高贵又优雅的气息。
　　“主桌那几个你们认识么，金陵来的大官儿。”
　　“难怪连我们市长都要坐在下首”
　　“看！隔壁桌那个是杜老板！”
　　一群记者一边按着照相机快门，一边热火朝天的聊着。
　　“刚才我偷偷地溜去看了一眼礼品单。你们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连委员长都送了礼。”
　　众人惊叹：“这顾家真有面子！”

　　当所有人正低声交流着的时候，只有记者叶秋的注意力一直没有从今天真正的主角身上移开过。
　　当宴客厅的一角，钢琴演奏者的指尖弹出“爱的协奏曲”时，两位主角站上了大厅正前方的舞台，在众人含着祝福的目光的注视下，交换订婚戒指。
　　顾清华英俊挺拔！
　　赵熏熏美丽动人！
　　叶秋的镁光灯一闪……
　　这是他们最美好的年华！

作者有话说

　　立秋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