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江山》苏空崖

23、登台贺寿

　　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紫玥被侍女簇拥着盈盈而来，她一出现，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今夜她身着一袭雪白曳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紫罗兰色缎绣氅衣，一双玉珠顾盼生辉，如玉的耳垂上带着紫色璎珞坠，随着她的脚步缓缓摆动。

　　楮墨唇角上扬，情不自禁站起身来招手，“紫玥，这儿！”

　　紫玥的目光落在楮墨的身上，定睛的一瞬，心下荡起一阵波澜，今夜的她，一袭红衣，又是为何人而装扮？思绪一纵而逝，随即化作唇边的一抹微笑，但见她朱唇微启，趋步向楮墨所在的亭子走来。

　　“紫玥，谢谢你！”楮墨冲着紫玥俏皮得眨了眨眼。

　　紫玥坐定，回过身来对楮墨莞尔一笑。

　　“你的身体如何了？好些了吗？”

　　“恩，好多了，已无大碍。”紫玥淡然答着，温婉一笑。

　　其他亭子的宾客陆陆续续落座，便听清亮的一声划破天际，“圣上驾到！——温妃娘娘驾到！——”

　　众人闻声，齐齐起身向龙凤亭望去，今夜宣帝身着金黄色龙袍，腰间束暗红龙纹腰带，一枚半月形的镂空玉佩垂在身侧，但见他负手而立，神色威武，虽然两鬓长了白发，却丝毫不掩他的凌云盛气。楮墨见着那玉佩，微微一笑，自从记事时起，父皇似乎就再没有离过那东西。

　　紧随其后的是盛装出席的温妃，她身着大朵牡丹烟纱碧霞罗，逶迤曳地绿叶裙，鬓发斜插金嵌珍珠步摇，朱唇上扬，落落而来，眉宇之中尽是掩不去的喜色。楮墨也暗笑，为了今夜的亮相，想必大娘在装扮上花了不少心思，不过总算今夜的主角没有被旁人比下去。

　　两人落座，众人俯身拜安。

　　宣帝一扫众人，目光定睛到楮墨这里，眸中升起一丝柔色，楮墨浅浅一笑，一切便尽在不言中了。

　　待众人再次落座，宣帝简单了说了几句，温妃的诞筵就这么开始了，宫人侍女们开始在各个亭子间穿梭，一盘盘珍馐美食被摆了石桌，舞姬和着管弦走上高台助兴，众人把酒言欢，舞清池一派热闹喜乐。

　　楮墨无心观舞，她嬉笑着凑近紫玥，道，“我还以为你永远不想理我了呢。”

　　紫玥莞尔一笑，“怎么会……”她目光暗敛，道，“有的事情终究是要过去的……宣帝待我不薄，我心下明朗。”

　　“紫玥……”听到紫玥这么说，楮墨眸中也泛起悲伤，沉默半晌，才狠心问道，“那夜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闰伯伯为什么会突然驾崩？”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楮墨许久，她询问父皇，父皇眉心紧缩缄默不语，只说前朝之事她不应关心太多；她问惜儿，惜儿也是唯唯诺诺顾左右而言他；她思前想后，觉得既然此事牵涉到云陌夕，那么紫玥是不二人选。

　　再次听到父皇的名号，紫玥心里还是蓦然抽动，绝美的面庞也流露出掩不住的悲伤。楮墨见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指着远处的舞姬正欲岔开话题，但听紫玥浅浅而道，“父皇遭奸人所害，但与陌夕绝无关联。”语气冰凉，却坚如磐石。

　　楮墨闻之，心下一怔。宫变那夜，紫玥自然知晓云陌夕没有去赴宴，从宫中的流言蜚语她也一定知晓那夜云陌夕与残玦潜入御书房偷窃，而后便是闰伯伯驾崩，若与他无关，这一切怎会这么巧合？昨夜杨大人遇害，也有云陌夕的身影，楮墨实在难以将他与近日江国发生的种种不联系起来。

　　“你那么相信他？”一句疑问萦绕心头，脱口而出。

　　那边一曲舞落，众人喝彩，这边亭子里却沉寂半晌。

　　紫玥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沉首对楮墨道，“我有些醉了，想去外面吹吹风。”

　　楮墨二话不说也起身，“我陪你！”

　　“不用了，”紫玥垂眸，侧目看向高台，“马上就该呈贺礼了，你别耽误了。”说罢便欠身施礼，在侍女的搀扶下踱步远去。

　　楮墨滞在原地，没有追上前去，那弱柳扶风的背影让她的心里多少有些动容，她的心感到莫名的疼痛，微风拂过脸侧，竟有些刺骨的寒意。

　　“公主，你也别太伤心了，紫玥公主一向心高气傲，想必还没从闰帝驾崩的悲痛中走出来。”惜儿伴在楮墨的身侧，望着楮墨失落的脸，小心安慰着。

　　“惜儿，你说，我们是不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沉默半晌，惜儿轻声道，“无论能否回到从前，这一切都不是公主的错……”

　　楮墨本是满心歉疚与悲伤，听到这话，心里默然开阔，她倏得转过身来，道，“对呀！紫玥肯定不是生我的气，只要我能赶快把谋害闰伯伯的凶手找出来，紫玥就不会这么伤心了！”

　　“公主真聪明！”嫣儿凑上前来，冲楮墨比了个大拇指。

　　楮墨嘿嘿一笑，对嫣儿扎了眨眼，暗自想着得赶快给温妃敬了贺礼，然后去找卫风，与云陌夕脱不了干系的事就得先从他身上下手。

　　“不过，公主你也别太……”惜儿正欲开口劝公主别对其他事情太过上心而累着自己，回过神来，楮墨已经抱起那件衣袍飞身向高台奔去。

　　“公主——公主——”惜儿在身后唤着，楮墨自然没有听到，跑出了几米开外。

　　那边的亭子里，江潇湘已起身整好了衣装，身后的宫人也已抬了贺礼，她满面春风正欲与宫人一齐向舞清池中央的高台而去，其他亭子的众人也皆已备好了艳羡的目光欲迎接江潇湘的华美亮相……

　　只见一袭红袍似一团烈火冲向了高台，随即是爽朗的一声。

　　“墨儿祝温妃娘娘生辰快乐，祝您容颜永驻福寿安康！”

　　事出太过突然，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目光便被吸引了去，只见舞池中央，红衣少女手捧一件精美华丽的衣裙，朱唇轻启，洁白的皓齿一览无余，她的双眸闪着光芒，与天上的星光一般闪耀，周身皆是灵动之气。

　　那边的江潇湘定睛一看这才看清楮墨，恨从心生，她握紧了手心，怒气显露眉间。

　　今夜的泰安公主太过美艳，当着众人的面也毫不扭捏，举手投足尽是洒脱淡然，看在众人眼里都颇为欢喜，话音刚落，便听得人群中发出阵阵赞赏之声。

　　温妃诞辰，江潇湘本该是第一个亮相，今夜的亮相她已私下准备了无数次，母妃也告诉过她今夜若是能惊艳四座，博得朝中重臣的青睐，权贵联姻，日后定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她与母妃精心计划的一切，全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江楮墨打乱了，这一切让她怎能不恨！

　　温妃看清来人，双眸也染上愠色，攥着衣角半晌不回应。

　　宣帝望着舞清池上眉开眼笑的楮墨，又看了看身旁无动于衷的温妃，蹙眉道，“怎么？温妃不喜欢墨儿的贺词？”

　　听出宣帝言语中的怒气，温妃赶忙否认，但见她敛起尴尬之色，冲着楮墨盈然一笑，道，“谢谢墨儿。”

　　楮墨听得回应，嘿嘿一笑，随即捧着衣袍箭步向龙凤亭走去，温妃的贴身宫女却步上前，小心得接过楮墨手中的衣物。楮墨欠身施礼，继续道，“这是紫玥公主与墨儿一同献给娘娘的寿礼，紫玥公主尽心尽力筹备衣袍，只为今夜能够祝福娘娘！”

　　温妃闻言，笑容一怔，随即笑道，“墨儿和玥儿尽心了。”

　　宣帝闻声，拍案一笑，挥手道，“墨儿和玥儿孝心可嘉，赏！”

　　身侧，温妃的指骨已被攥得泛白。

　　“谢父皇和温妃娘娘！”楮墨俏声一笑，躬身揖拜，心下却是从未有过的欢愉，因为今夜，她总算是为紫玥做了一件事情……

　　父皇驾崩后，虽然并未废除紫玥公主的名号，可皇宫上下，很多人待她已远不如从前，尤其温妃作为皇贵妃掌管后宫以来，闭月宫的吃穿用度都大不如前。温妃杨妃晋位，一门心思全放在了为她们的儿子求妻室，为女儿物色好婆家，温妃诞辰盛宴，未免貌美的紫玥抢了江潇湘的风头，竟以紫玥不是宣帝的亲生女儿为由，不让紫玥当着朝中权贵的面上台拜贺。

　　许多曾经慕名紫玥，意欲求之的富贵公子在闰帝驾崩，温妃掌管后宫之后旧事不再提，如今对紫玥避而远之。楮墨今夜这么做，当着无数皇宫贵族的面重提紫玥之名，正是为了让众人记得皇宫之中还有这位公主的存在，知书达理，对温妃娘娘一片孝心，并且深得圣上的喜欢。

　　楮墨话毕，众宾客中纷纷有人起身嘉赏，楮墨并不在意那些对自己的阿谀奉承之词，但从大臣们的话语中她亦听出了对紫玥的赞扬，她盈然一笑，今夜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

　　送过贺礼，楮墨潇洒得回到亭子，之后登台的便是江潇湘等人。

　　江潇湘送过贺礼过后，几个宫女盈盈上前，围着她在高台之上跳起了霓裳羽衣舞，成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楮墨嗔了嗔鼻子，扔了一颗葡萄进嘴里，不屑得暗道，“送贺礼就送贺礼，送完还非得跳什么霓裳羽衣舞，舞技又不怎么好！”

　　桌上的葡萄已接二连三被丢进肚子里，江潇湘的舞还没跳完，紫玥也还没回来，楮墨看着周围微醺的众人，觉得百无聊赖，“不如，我也出去透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