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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竹林公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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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归言因缓解了楮墨的病症,宣帝下旨让她入住泰安宫,直到楮墨的病完全治好。
楮墨闻言大惊,忙对父皇称自己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林姑娘不必留在宫中,父皇只瞥了她一眼,冷声说他主意已定。楮墨不禁叫苦不迭,那日她忍着剧痛才捱完了针灸,虽然治疗过后身体确有好转,可一想到日后日日都是这样的痛苦,就心痛不已。
林归言硬着头皮领旨,心下也是万般苦恼,只有她与宣帝二人心知肚明她究竟什么时候可以离开,等到千山雪莲摘回来,估计黄花菜都凉了。不过宣帝也说了,只要公主的病治好,就算是千两万两黄金她也能得到。看到宣帝对公主关怀备至,她不禁暗生难过,她怎么就没那么好的福气摊上个这么好的爹?从小到大唯一与她朝夕相伴的就是师傅,可三年前,就连师傅也丢下自己不知去了哪儿。虽然心中不悦,但念及自己可以用雪莲试药,她就心感慰藉,毕竟千山雪莲这东西,行医之人人人向往,却没几个人能见得到,恐怕连师傅都不曾见过!想到这儿,她便安下心来,日日为潜心为楮墨疗伤,希望有朝一日真的能医好公主从此名扬天下。
这夜,林归言同往日一样提着药箱进到楮墨的寝屋,屋内只点着一盏昏暗的烛光,几个侍女也不知去了哪里,她蹙了蹙眉,冲着床榻道,“公主?今日该针灸了。”
床榻那边无人回应,林归言以为公主睡着了,便又扬声唤了一声。
依旧无人回应,透过帐缝,林归言隐隐约约看到一团被褥在微微颤抖,不禁勾唇笑了笑,心想着可能是日日针灸下来,公主着实是怕了,便自顾自得将药箱放到桌上,安慰道,“公主别害怕,针灸是为了打开闭塞的穴道,如今只会越来越轻松,不会像前几日一样疼了。”
听到这儿,床榻上的一团被褥颤抖得更加明显,身影映在墙壁上,来回晃动。
林归言笑了笑,在烛火上烤了银针,便径直向床榻走去。
“公主——”林归言将帐幕掀开,却见榻上之人将自己从头到脚都紧紧包裹起来,蜷缩在角落不住得发抖。她不禁大惊,忙道,“公主可是又发冷了?”
榻上的人依旧不回声,林归言心下着急,便一把将被子掀开,榻上身穿素衣面相圆润的女子,哪里是公主!
莲儿依旧在颤抖,她利落得翻身下榻,迎上林归言蹙起的双眸,哆哆嗦嗦道,“林——林姑娘——”
林归言双眸一沉,道,“公主呢?”
“莲儿,莲儿不知……”
“不知?不知那你为何会在这里?!”
莲儿心知再也瞒不下去,干脆沉下头去并不答话。
林归言一把甩开被褥,怒道,“胡闹!”转身便出去叫人寻找公主,她用良方和针灸压制楮墨体内之毒,一日也不得耽误,若是间断了,便是前功尽弃!待找到嫣儿和惜儿的时候,发现二人在柴房里酩酊大睡,怎么叫也叫不醒。
而此时的楮墨扮成宫女的模样悠然自得走在皇宫人烟稀少的小巷里,明月朗朗,晚风拂面,别提多舒服了。走着走着她情不自禁颠了起来,笑道,“成天把我关在泰安宫里!闷都闷死了!外面多好呀!”
这几日她感觉身体轻便了不少,面色也开始红润,可是惜儿几人却仍跟惊弓之鸟一样,不许她这个不许她那个,甚至连在宫内走动也不可以。她在泰安宫数日着实憋得难受,日日不仅得接受银针入穴之痛,还得喝下无数碗堪比黄连的药汁,实在难以忍受才出此下策。不过出来溜达一会儿,嫣儿、莲儿和惜儿姐姐应该不会怪罪她吧?
“站住!你是哪个宫的宫女?”正想着,不远处传来凌厉的一声。
楮墨闻言赶忙低下头去,心知她此刻是扮成了宫女,要是被人发现捉回宫里以后想出来就更难了!正要开口答话,有人已经抢先一步。
“奴婢……奴婢是闭月宫的宫女……”话间多是惊恐的意味。
楮墨抬眼望去,这才发觉不远处除了那盛气凌人的内侍,还立着一身材削瘦的小宫女,看背影像是紫玥身边的小蝶。原来不是跟自己说话呀,楮墨暗舒一口气,赶忙藏身在一棵柳树后。
“这么晚了,你行色匆匆是要去哪儿?”
“奴婢,奴婢奉了紫玥公主之命去送样东西……”小蝶垂着头,声音微颤。
“就是问你两句话,你紧张什么?既是奉了紫玥公主之命就快去吧,免得你们主子说怠慢了她!”内侍撂下一句话,白了小蝶一眼就离开了。
楮墨在暗中摩拳擦掌,这内侍仗着在父皇面前服侍说话如此酸里酸气,下次在父皇面前一定要好好丑化他!
小蝶唯唯诺诺得应了一声,就小跑着离开了。见小蝶匆忙跑远,楮墨才从柳树后踱步而出,疑道,“这么晚了,紫玥要给谁送东西?”不过一想到这次出来时间短暂,便摆了摆头,“不管了不管了!我要好好散散心!”
沿着小路一直走,绕过舞清池,不知不觉中楮墨又到了竹林,空旷的竹林传出一阵悠扬的笛声,那笛声有如天籁般空灵,如泣如诉。
楮墨不禁蹙了蹙眉,顺着笛声向前走去,“这么晚了?会是谁在这儿吹笛子?”蓦然想起上次在竹林里看到二个稍纵即逝的黑影,顿生惶恐,这竹林该不会真的闹鬼吧?
正走着,一阵冷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笛声也骤然停了下来,成百上千根竹子随风晃动,楮墨环顾了一下四周,空无一人,不禁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还是早点离开这儿!”如是想着,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加快了。
方才走出十几米,楮墨便影影绰绰得看到面前突然出现一男子,他背身而立,手执玉笛,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将侧脸勾勒成绝世的容颜。
“啊!鬼啊!——”楮墨失声喊叫,转身便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男子闻言,微微皱眉,回过身去,但见一女子失了魂魄般得向前奔去。他收了玉笛向前追去,脚下只轻盈几步,便已然触及到女子的发梢,一个扬手,一枚玉兰花簪已落入手中。
玉簪被抽走,楮墨的秀发一泻如泉,她心下惊慌,脚下没注意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暗想着这次麻烦了,是真的惹鬼上身了!便干脆匍匐在地,连道,“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鬼爷爷饶了我吧,我日后一定多做善事多多积德!您就饶了我这次吧!”
男子见状,不禁扬唇浅笑,望着脚下的女子。她一头乌黑的秀发散落两肩,发如流泉,在月色下泛着星光,虽然沉着头看不清她的容貌,可她周身透出灵动秀美的气质,手上握着的玉兰花簪也精妙绝伦,想来这女子定是一位绝美的佳人。
“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见到鬼?”男子轻道。
楮墨方才被吓得不轻,此刻听到男子清脆如泉的嗓音不觉为之一震,这才颤颤巍巍得抬起头来,鬼是不会说话的吧?鬼的声音能有这么好听?
当楮墨抬眼的一瞬间,月色倾洒而下照在男子的脸上,她便注定再也不能忘却那张容颜。
而女子抬头的刹那,也注定会成为男子永生永世的梦靥。
面前的男子一袭紫色衣袍,一头乌黑的头发高束,英眉似剑,却丝毫没有狠决,眸若星辰,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飘逸俊美,四目相对,男子的眼中只是无限温柔。
花痴了片刻,楮墨眸光暗敛,负怒起身,暗道,“怎么英俊的男子总是喜欢装神弄鬼?!”
见楮墨起身,男子浅浅一笑,只静静得负身立在她的身旁。
“你是谁?”楮墨现下满心羞愤,没好气得转过身来,“方才是你在竹林吹笛?”
“是。”男子浅笑。
“我问你两个问题,你为什么只回答一个?!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这里吹笛。”
“你到底是谁?!”楮墨愠怒。
男子颔首浅笑,“在下萧末。”
“萧末?”楮墨蹙眉,半晌才惊道,“你说你是江国四公子之首的萧末?!”
男子笑着点头。
楮墨却瞪大了眼连连后退,觉得自己明日就可能因为见过萧末本人成为江湖红人,若不是身在皇宫,也可能明日门槛就被京都少女们踏破,只求她能绘制一张萧末的画像!
要论江国近一年什么人最受追捧,那就是江国四公子,楮墨本来是对这些江湖上的八卦传闻毫无兴趣的,可嫣儿和几个侍女总在身边一脸花痴得唠叨,她也听来了一些。
这四公子是得到江国少男少女一致认可评选出来的,从江国东南西北各郡各选出一人来。名列第一的便是江南的萧末,相传他毫无背景家室,仅靠自己之力便经营了十余家酒楼客栈,仅在京都,就有四座酒楼列在他的名下,无疑是时下最为富甲一方的年轻人,而他本人又是博览群书英俊无双,因此得到无数少男少女的追捧,少男钦佩他的智慧,艳羡他的财富,少女们则更痴迷于他传闻中的容貌。
名列第二的是江东李康,他是刑部尚书李炀的爱子,常年居住李炀的故里江东,楮墨还记得知道这个排名时大为所惊,毕竟李炀那个模样能生出怎样好看的儿子来?其余二人分别是江北刘陵和江西赵锐,具体什么身份地位楮墨并不了解,不过一想到其中一人竟是李炀的儿子,楮墨就对这江国四公子的噱头嗤之以鼻,不以为信。
然而当面前的男子自称是江国四公子之首的萧末时,楮墨心里又觉得这四公子的说法有一点点可信,就连卫风卫林二人都无法入列,剩下的几人该是如何英俊潇洒?
“姑娘知道我?”顿了半晌,萧末淡然开了口。
楮墨回过神来,嗔了嗔鼻子,冷哼一声,“萧末的大名在江国谁人不知,你真是自恃甚高明知故问。”
见萧末并不答话,楮墨迎上萧末的双眸,疑道,“你不是在江南郡,怎会出现在宫里?”
“代郡王向皇宫送来年贡,顺便来看看在京都的生意。”
“我怎么不知道各郡入宫送贡品?”楮墨瞥了一眼萧末,满眼不可置信。
萧末不语,只是浅笑。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宫里?”
“正要出宫。”
“哦。”楮墨虽然疑惑,却终于无话可问,她抬头望了望渐渐升起的月色,道,“我该走了。”
“嗯。”
楮墨耸了耸肩,转身便向前走去,走出几步,心里还是觉得不解气,便回过身来呵道,“以后不要装神弄鬼的!”
“嗯。”萧末勾唇一笑,“我也相信与姑娘会再次相遇。”
“我不是那个意思!”楮墨连忙解释,难怪这萧末是无数少女的梦中郎君,行为言辞都如此风流!萧末没回应,楮墨便暗道,“算了算了,千万不能让嫣儿她们知道我见过萧末!”于是摆了摆头,加快步子离开了竹林。
一路上楮墨总感觉哪里不对头,却一直想不起来,直到第二日梳妆打扮时才发现,她的玉兰花簪不见了!她心爱的玉兰花簪不见了!父皇说那是生母留给她的,一直以来她都倍加珍惜,可是,却被那个风流放肆的破公子拿走了!想到这儿,她便暗自狠道,“最好别让我再见到他!否则定不饶恕他竹林戏谑!”
楮墨走后,萧末怔然立在原地,满面的笑意也渐渐敛起,他静静看着手中的玉簪,英眉蹙起。
竹林中这才有一女子匆忙而出,半蹲在萧末面前,面露惶恐,低道,“主上,都怪慕萱来迟了!那女子主上想要如何处置?”
萧末眸中闪过一丝凛冽,静道,“她是宣帝之女。”
俯身的女子面色一惊,满面惊疑,“主上怎么知道?”
“朱砂——”萧末握紧手中的玉簪,暗狠道,“她眉心已经开始生出朱砂痣。”
女子听得一知半解,只低声回道,“那主上……现在该怎么办?”
萧末冷声道,“做好你的分内之事,其余不必多心。”
女子心知说错了话,连声应是,战战兢兢得抬起头时,萧末已经不见了踪影,她握紧了手心,暗道,“主上,我一定完成您吩咐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