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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月下交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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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威虎寨还有老远的时候,楮墨就嗅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趴在刀疤的背上,明显感觉到冷汗渗透他的衣襟,想必他也早早就嗅到了那味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跟威虎寨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半夜突袭?”楮墨心里的惶恐愈发剧烈,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哼——”刀疤冷哼一声,淡淡道,“深仇大恨谈不上,只是一山不容二虎罢了。”
“一山不容二虎?”楮墨蹙了蹙眉,随即恍然大悟般,“难道你们也是山匪?!”
“呸!谁是山匪!”刀疤啐了一口,将背上的楮墨向上颠了颠,不耐烦道,“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多话,难怪大哥怕你坏事!”
“好好好——我不问了便是。”楮墨瘪了瘪嘴,向前方望去。
刺鼻的血腥味愈发浓烈了,逐渐明亮的火光在黑夜中摇曳,将威虎寨映衬的格外巍峨。
风吹草动,夜,静得出奇,若非那气味,谁也无法想象这里曾经历过一场恶战。
突然,刀疤的脚下一顿,还没问出一句“怎么了”,楮墨便看清了头顶的苍穹绽开的烟火,五光十色,一刹那绚烂了整个夜空。
“不好!”刀疤大呼,身形一颤,“大哥有危险!”
楮墨也紧张起来,还没回过神来,下一瞬间,便被刀疤背着似旋风一般向那火光的来源处奔去。
“杀——”
突然,一声厉呼响彻整座山头,随即是波涛汹涌的怒喊声。
楮墨瞪大了双眼,在火光朦胧中看到浑身浴血的玉面书生一步一顿得从威虎寨的木石门中撤出,数十名黑衣人护在他的身前,拿着诸葛连弩的手仍在不住得滴血,显然皆是受伤不轻。
“大哥!”刀疤惊呼,随即一把甩下背上的楮墨,箭步冲上前去。
楮墨骤然落地,吃痛半晌才抬起头来,只见紧随那些黑衣人之后,大当家的拎着一把明晃晃的斩刀迎上前去,身后山匪成群,皆是双目如炬磨刀霍霍。
楮墨心下陡然一惊,大当家依旧是一身藏青色长衫,分明是斯文优雅的模样,这样的景象未免太过违和。鲜血顺着他手中的斩刀缓缓滑落,他的双瞳暗黑,深不见底。
此刻刀疤恰好奔至玉面书生的身边,箭步上前接住了身边摇摇欲坠的人。见到刀疤,玉面书生先是一惊,随即重重一咳,一口鲜血喷至面前的地上。
大当家刀锋偏转,冷道,“你们究竟是何人?夜袭威虎寨有什么目的?”
玉面书生却是不屑一笑,道,“我们果然是小觑了座山虎,竟落得如此下场。”话毕,又引得一阵疾咳。
“大哥!”刀疤搀扶玉面书生,面露心疼的神色,心里却是满满的愤恨,自打从孙广那里知道这威虎寨的安身之所后,他们便在此蹲点,足足观察了五日,这才探查到今夜寨内起了大的冲突,他们才决定趁虚而入,不料!——
他们到底还是小觑了这威虎寨!竟中了这样的埋伏!
“哈哈,你们未免也太小瞧了我威虎寨,五日前,我与大当家就发现了你们,内斗争吵仅是做做样子罢了!没想到你们愚蠢至极果然中了圈套!我与大当家风风雨雨三十余载,又岂是一个女人能随意挑拨的?”一男子从山匪中缓缓走出,语气格外狂傲不羁。
而那人的面庞映入楮墨眼中的时候,她不禁打了一个激灵。
男人看上去四十不惑,满面狠戾决然,正是那夜与莲儿出宫领头袭击她的人!
没想到他竟是威虎寨中人!
他与自己素未谋面,更谈不上深仇大恨,那他那夜为何会刺杀自己?
玉面书生听了二当家虎头的话,攥紧了手心,眉心蹙起,女人?
兄长只吩咐他要拿下威虎寨,并未告诉过他威虎寨的内斗究竟是什么缘由。
“阁下当真如此以为?不知威虎寨大当家——座山虎承不承认阁下的话呢?”忽然,空灵的一声从远处传来。
楮墨下意识抬头望去,还没回过神来便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随即脚下腾云驾雾一般,身形已随着那人飞至威虎寨的石门下。
站定后看去,萧末熟悉的侧脸映入眼中,与楮墨四目相对之时,他的眼里流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意,随即敛起再次换上俊冷的神色。
萧末,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大当家和二当家脸上皆是一惊,看清萧末的面容后,虎头拎着刀退却了几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大当家将那女人藏在山上的别居,几日以来更是防着自己不许相见,难道竟是眼前的人?她……不就是……当朝宣帝的爱女——泰安公主。
虎头摆了摆头,那夜刺杀楮墨的事,他并未告诉过大当家的,一切都是他私自安排的,不料刺杀未遂反而被眼前的这紫衣男子所救下,眼下他们都出现了面前,一时间他便慌了神。
看清楮墨落入萧末的怀中,大当家眉心蹙起,倏然右臂翻转,那柄斩刀直指萧末的脖颈。
“放了她。”简单三字,冰冷决绝。
“呵呵——”萧末浅笑,揽着楮墨腰身的手却更紧了,“大当家还没过问江姑娘究竟愿意跟着谁,怎么就敢说让我放了她?”
楮墨听着二人奇怪的对话,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那夜正是萧末将自己从拌做黑衣人的二当家手下救走,二当家与大当家都是威虎寨的人,没准正是大当家指使他去暗杀她……
可是,在威虎寨这几日,大当家对自己非但没有加害之意,反而是好上加好……
况且此刻的萧末看上去像是与玉面书生一伙儿的,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到底该相信谁?
“我再说一次,放了她。”大当家双目染上怒火,执刀的手上青筋暴起,显然已经腾起浓浓的怒气。
萧末却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楮墨的穴道并未解开,此刻只能顺从得依偎在他的怀里,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大当家难道忘了吗?当日派人刺杀江姑娘的——正是你。”
闻言,大当家脸色一变,还未开口,虎头已经满脸歉疚得凑上前来,附在大当家的耳畔絮叨了些什么。
大当家闻后,不可置信得望向虎头,虎头闪躲得避过大当家灼灼的目光,向后退了几步。
犹豫半晌,大当家执刀的手终于败下阵去,垂在身侧。他的目光定格在楮墨脸上,大梦初醒的失落和难舍难离的缱绻凝聚一团,看得楮墨心里惶惶不安。
“想不到在江湖上颇负盛名的威虎寨竟会隐匿在如此穷乡僻壤的山头,不打家劫舍威震一方,反倒绑架临都县令,做起了偷偷摸摸的勾当,闹得县城惶惶不安。”
萧末的语气自带嘲讽的意味,楮墨偏过头去,不可置信得望着他运筹帷幄的笑脸,以他所说,临都的县令竟是被威虎寨绑架了?
大当家双眸中的怒火渐渐暗沉下去,冷道,“冷自知前辈的传人……不在幽情谷修炼,怎么重出江湖管起普通百姓的事来了?”
“普通百姓?”萧末抿唇,眸光中略带深意,“大当家可并非普通百姓。”
“天子脚下,京都之中,又有谁敢说自己不是普通百姓呢?”大当家肃然迎上萧末,四目相对,只是一眼二人便是心知肚明。
可是,周围众人看着打哑谜的二人,皆是迷迷糊糊不知所云。
“兄……”玉面书生刚一开口,萧末便扬手制止,抚在楮墨腰间的掌心微微发力,楮墨的身子便不受控制得向后退去,直到落入刀疤的怀里,随即萧末冷声吩咐,“看好江姑娘。”
刀疤一手搀扶浑身浴血的玉面书生,一手揽过楮墨,向她投去一丝异样的眼光,看来这位江姑娘大有来头啊……
见到楮墨重新落入敌手,大当家手里的斩刀再次翻动,“无论阁下是谁,也无论江姑娘的真实身份,我只愿阁下能将她归还与我。今夜的恩怨,我们一笔勾销。”
萧末闻言,负手而立,“归还于你?一笔勾销?”他冷笑,“我那么多弟兄惨死在你们威虎寨,这笔血账又怎么能一笔勾销?”
大当家指骨泛白,“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
“当——”一声脆响,未等萧末话音落下,大当家的斩刀已经劈头盖脸砍来,而萧末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那把周身青翠的玉笛。
一刚一柔,两物相接,深厚的内功砥砺相抗。
“上次是看在冷前辈的面子上饶了你,这次你们既然不识好歹,就别怪我们以多欺少了!呀!——”虎头见二人开打,忙轮起手中的大刀,气势汹涌得直冲萧末而去。
不忘回头大呼,“杀——为惨死弩下的弟兄们报仇!”
威虎寨的一干山匪闻声,立即抡起手中的大刀向黑衣人杀去。
刀疤见状,揽过玉面书生和楮墨二人连连后退。黑衣人们早已是负伤累累,看到大敌来袭,双眸一紧重新打起精神,架起连弩,拼尽余力万弩齐发。
“嗖嗖嗖——”飞驽破风而去,几名山匪应声倒地,却另有山匪从背后杀来,寒光凛冽,刹那间鲜血四溢。
一时间,威虎寨外又是刀光血影之景。
而那边,萧末与大当家一路打斗,已飞身至威虎寨的最高处,二人在月色下身影如梭,笛刃相接,难分高下。
刀疤脚下很是迅捷,趁着两方厮打的间隙已将二人带至一棵极为隐蔽的树后躲藏。兵戈相接的声音渐渐淡了下去,耳边,玉面书生筋疲力竭得喘着粗气,看上去奄奄一息。
楮墨回过头去,在月光的映衬下,玉面书生的脸色格外苍白,此刻距离相近,她才清楚得看到他的前胸后背活活被砍了七八条口子,皮开肉绽血腥扑鼻,看上去触目惊心。
“大哥大哥——你坚持住!”刀疤一边勘察树外的动静,一边小声得在玉面书生的耳边呼喊,生怕他双眼一闭睡了过去。此刻山中分明冷风呼啸,豆大的汗珠却不住得从他的额间滑下。
“刀疤——”玉面书生的声音犹若细丝,“别——别难过——”
听到这话,刀疤再也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一滴一滴低落外地,已分不清究竟是汗水还是泪水。
“男儿有泪不轻弹,我才受了这点伤,算什么?”玉面书生气喘吁吁得倚着大树,声音开始嗫嚅飘忽。
“我是心疼大哥……莫公子虽说是大哥的兄长,却总是吩咐这样危险的任务给大哥,我……我真想替大哥挨了这几刀!”
一旁的楮墨看着面前兄弟情深的二人,一时间哑口无言。
她第一次发现,这个让人无比厌恶的玉面书生,竟然还有如此血性方刚的一面。
“兄长心里,未必不比我身上更痛。”半晌,耳边传来玉面书生的浅声,他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视线似乎已经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兄长答应过我,做完这一切,就回幽情谷祭拜爹爹——三年了,不知谷里一切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