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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有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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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弦大张,箭如雨下,纷涌而来,郑福儿拽了朱桐要躲,可一支箭头却已是端端刺进了他的胸膛,血顿时在他袍间沁开一片……
郑福儿骤惊,正要上前先灭了那伙贼人,手腕却是被朱桐死死拽住,接着瞥见那皇宫方向抖然一片光华,只见赴宴众人竟是掌灯而来,而那走在前头的身着明晃的龙袍,显然就是皇帝。
见了儿子中箭倒地,皇帝自是龙颜震怒,大吼着活捉了那伙贼人。尚不待审,便是有明眼人指出那些刺杀燕王的都是严府的私兵,于大虎还上前拈了支箭看了一看,睁了大眼禀道:“皇上,这不是兵器库新制的那批箭么?军中都没配备,严家私兵就有了?”
这摆明就是严家私挪了兵器库啊!
严贵妃骇得大抖,严太保暗骂这胞妹蠢货,竟是不经他同意就悄悄调了他严家私兵,而眼下也只有将私挪兵器这一重罪推给那庶出的小弟严威,去卒保车了。
可严太保正要跪下出言,那一向憨愚的小弟却率先一步跪在了皇帝跟前,还用力磕头道:“皇上,严丕不但挪换兵器募练私兵,还挪了国库……小的忠心一片,早已暗暗收集了严丕罪证……”
严威说着,从贴身处掏出一布包,里面数本册子,皆是严太保私挪兵器以及国库的凭据,接着又道:“严丕父子还私下制好了龙袍,已打算好了要谋害皇上,谋夺皇位……皇上可立刻派兵去搜严府,便知小的所言属实……”……
挪用钱银尚可饶命,可私制龙袍,皇帝是绝不能饶的,指着那伏跪在地的严太保和严贵妃,怒吼道:“拖下死牢,死牢……”
严太保脸色灰败,他那不成器的儿子严笠先前的确是私制了龙袍,这下怕真是逃都逃不过了,匍匐在皇帝脚边,老泪纵横道:“皇上,看在罪臣多年忠心一片,只求饶罪臣那不肖子一命……”
话未完,便听那跪在朱桐身边的老甲撕心裂肺的哭喊:“王爷,王爷,你醒醒啊,你要挺住啊,挺住啊……”
皇帝又是一惊,深暗的鹰眼顿涌起了血丝,抬脚狠踹那严太保,怒吼道:“求朕饶你儿子一命?那你可放过朕的儿子?该死的,朕这便先宰了你的儿子!”……
“父……皇……”
朱桐微微睁开了眼,痛唤道……
“在,在,父皇在……”
皇帝见朱桐那被血沁得湿透的袍衫,急红了眼,儿子虽多,但像样的却只有这个四儿子,虽说这儿子性情闲散让他气恼,可也只有这儿子的气度心胸才是能承大任的,忙对那些跪倒了一地的御医急吼道:“还不快治伤?治不好,你们都得死!”
御医们颤颤发抖,怯声道:“看燕王重伤的位置那是心口要害,小的不敢拔箭,不敢……”
皇帝戎马出身,自然也知这中了要害的箭头一拔很可能下一瞬就要断气,难道真是年轻时杀戮多了,这才屡屡要他白发人送黑发人?颤抖道:“桐儿,你不会死的,父皇定不会让你死的……”
朱桐看着皇帝那浑浊的老眼中涌出的水光,微怔了怔,气息微弱的道:“父皇,儿臣不孝,从小便总是惹你生气,儿臣若撑不过去,求父皇好好善待儿臣娘亲和福儿……”
垂危之人说的话,皇帝自是连声急道:“好!好!只要你活着,父皇全都答应你,封你娘亲为后,再让你娶郑福儿为王妃,好不好?只要你活着……”……
这话出时,郑福儿抖觉朱桐握着她的手紧了一分,那脸色已无血色的男人,唇角带起了浅薄的笑意,而那平素温润的眸光又泛起她先前所见的异光,她心上一惊,抖然明白了,他是刻意中上一箭,不惜性命就是为了替她蓝家报仇并保她周全……
原来,这个男人并不窝囊,而是心狠绝决,这般暗骂着,眼角却是忍无可忍的涌出水花来,怒道:“你死了让我守寡不成?”
说话间,猛然握住了那插在他心口的箭头,一把拔出,血水骤然喷而出溅了她一脸,这十三年来,她第一次觉着,血腥的味道如此呛人,令她作呕……
……
十三年后的中秋之夜,京城百姓再次闻到了血腥的味道,把持朝纲十余年的严家就这样一夜倒败,除了严威因大义灭亲将功抵过逃过了死罪,严家一众人等皆是被下了死牢,秋后问斩……
中秋那晚后,老甲也细心的发现郑福儿虽说看来仍是惯常的冷漠傲色,但脾气倒变得比以前和顺了,这赤龙帮的大小姐甚至还会说“多谢”这样的言语。老甲感叹,王爷了不得啊,生生是将一块寒冰捂成了一捧春水啊。
朱桐当日早在心口要害搁了护心的小镜,伤得虽重,但无性命之忧,他觉得挨了此箭很是值得,不但父皇下旨赐婚,要他能风光正当的将郑福儿娶回府来,而且郑福儿每日都守他身边照料,很是关切。
一早醒来时,朱桐见她已坐在他书案前一笔一划的练字,想来是又守了他一夜,刹时心疼,从被窝里爬起来,笑道:“我教你写……”,以教她练字为由,也能握一握小手,也算寥慰心下相思。
刚要下床,便是被她奔上来扶住,道:“该换药了!”
见郑福儿那要怒的脸色,朱桐不敢言语,默不作声的由她拨了上衣,打开金疮药的木盒盖子,剜出一块玉白色的乳膏涂在他心口处的箭伤上。
这金疮药因天气转凉有些结块,她只得低头朝他伤上呵一呵气,才能将那药膏融化成油珠沁入肌肤伤口,兴许那药气呛眼,她的双眸刹也也蒸出水气,又湿润一片。
她忙道:“呛眼!”,每每见着那沁透血水的绷带和箭伤便觉呛眼,起身正要去打水洗手,腰间却是一紧,身子朝后一仰,便是被轻拽到了那床间被褥之上,男人的气息重重压了下来。
“你有伤……”,那明明是关切言语,出口却是气势汹汹,但接下来的话已是被男人的唇堵在了喉间。唇舌比先前跟猛烈的纠缠,吻得还异常的灼热而霸道,骨节分明的手指还解开了她的衣襟,缓缓的滑下……
虽说早已有了准备,但当外袍褪去,他略凉的手指柔缓的触到她内衫中时,身子仍是不由自主的一个战栗,脸色也刹时因紧张而发了白。他的手骤然停驻,抬眸凝她那秀眉微蹙的模样,她自个定都没有发觉她是害怕的吧?可她在害怕什么?难道她的心里人是没有准备好要成为他的女人?
不过,他也的确应当给他的福儿一个最好的新婚之夜才是。
朱桐在她唇间轻柔一吻,抬臂将她揽进怀里,轻抚她的后背,柔声笑道:“眼下我这伤着,怕真是没力气收复你这只恶蛟,还是等到大婚之日吧!”
郑福儿回神,惯常嘴硬的嗤了他一声,本想挣开他的怀抱,可被他搂在怀中的暖意,让她又如此迷恋这样的感觉,脸贴在他那并不算厚实的胸膛,竟是离奇的觉着很安全。
这是很奇异的错觉!
一个手无缚机之力的男人竟是让她觉出了十余年不曾有的安全感,身周的空气中除了药气便是他清雅好闻的气息,她轻吸了口气,终是忍不住问出了从未启齿的话,道:“你喜欢我什么?”
朱桐见这平素撑着一副强悍模样的女子问出这等气短的话来,神色中从未见的露出了羞娇的神色,可爱得让他心疼。将她又朝怀里拥紧了两分,道:“曾听说过一个故事,有人愿化身石桥,等了五百年又五百年,只为心上人经过时那一瞥。我有时觉着没准我前生也是座石桥,等了又等……”……
待说完时,见郑福儿早已是阖眼在他怀中睡去,身子轻软,神色如她幼时睡着那般安静而乖巧,虽说这大婚前的日子是难熬了些,但想着与福儿将有那长长的一生,便是觉熬上一时也是值得的。
只是心下仍隐有些不安,细想来那严太保被拖下死牢时虽满眼血色但却仍有生机,莫不是还盘算着有什么保命的法宝?严丕能纵横朝廷十余载,绝不是常人,严家势力盘根错节也不是一朝一夕能除个干净,就是父皇这两日似也有饶那严丕一命的迹像……
朱桐细想后,让乐雀派人多加留意那死牢内外,看是否有人去私探那严丕。
不出朱桐所料,就在他大婚的前日,有人贿了死牢看守去见严丕了,而那人倒也不算陌生,正是那外海赤龙帮的对头,陈有。
从死牢出来后,陈有已是满面红光,显是受了严丕点播,当下就入宫求见了皇帝,竟是称那前来接受招安的“郑赤”是郑峰易容假扮,而真正的郑赤在外海擒龙还得到了那能让人长生的龙珍,说毕还呈上了一片金光闪闪的鳞片,道:“这就是那郑赤从那龙心取珍时,那龙挣扎时掉落的鳞片……”
皇帝浑浊的老眼盯着那闪着金光的鳞片,渐渐泛起了璀灿之色,这外海果然有龙,龙心果然有珍,若是得来,不就能长生不死,千秋万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