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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 不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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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中已堆满了各样喜物,按规矩婚前不能住在燕王府,郑福儿还是要从这驿馆中出嫁。
郑峰又捧来一大匣子首饰,笑道:“福儿,大哥又去给你买了些首饰,快看看……”
郑福儿看了看那些金钗玉环,只觉好笑,道:“大哥,你哪时见我戴过这些物什?快去退了,退了!”
郑峰却是执意的搁下,道:“大哥听说啊,这姑娘出嫁都是有嫁妆的,不然嫁过去会让人看不起的。爹爹不能来送你出嫁,这些事便该大哥替你办!”
说着,轻揉揉郑福儿的头,道:“大哥怎么也要让我们家福儿风风光光的出嫁,不被别人轻看了去,说我们海盗出身的不懂礼!”
郑福儿眼又微有些酸,近来总是眼酸且午夜梦回时,总是疑心她将要嫁人是个梦境,倒是掂着那些大哥准备的嫁妆时,才觉着那婚事的确真实,笑道:“我们赤龙帮扼着外海,我这赤龙帮的大小姐谁能轻看了去?”
话虽这么说,但郑峰仍是执意列好了嫁妆清单,道:“还有几匹锦缎,大哥这就去取……”……
可郑峰这一去,直到夜色四合也没见回,郑福儿顿有些不好的预感,接着便见毛鱼匆匆而回,面色阴郁的道:“刚听说那陈有告密,说大公子易容冒充,欺君妄上,眼下已被皇上下了死牢,还要来将大小姐也捉拿归案,我们赶快走吧,回头才能想法子救大公子。”
郑福儿秀眉顿拧,刚出了驿馆,绕到后巷便见一黑影从屋顶跃下,定眼一看正是那手下败将于大虎……
见郑福儿与毛鱼齐齐抬手抽刀,于大虎脸抽了抽,挤着眼低声道:“我是来跟你说,城南城西都有重兵走不了。只有城北是我的人在看守,十里春风渡口王爷帮你备了船……”……
郑福儿一愣,这于大虎虽说粗狠了些,但倒是个直肠直肚不打诳语的汉子,道了声“多谢”,转身朝春风渡而去。
于大虎望眼郑福儿远去的背影,抓了抓头,嘀咕道:“那扈树嘴贱但说话还真是准,那‘恶蛟’果真是命薄得很啊,嫁人都嫁不成!”
不过听扈树说皇帝此举倒也不是意在取那郑峰的性命,是觉那郑赤得了龙珍,绝不会上贡,而将那郑峰囚了,能逼那郑赤用龙珍来换独生儿子,瘪了瘪嘴:“那龙珍就是个不祥之物啊!”……
……
郑福儿和毛鱼到了春风渡口时,已见许捻与几名外海兄弟乔装等在了一艘民船之上,将她引进船舱便是掏出一封信来,道:“这是燕王让我交给大小姐的!”
郑福儿忙展开一看,朱桐也就是说那陈有进宫见过他父皇并提起了龙珍,而只要义父愿交出龙珍,他便有法子说服他父皇赦免了郑峰之罪。
许捻皱眉道:“大小姐赶快劝帮主拿龙珍来换大公子吧?”
郑福儿自是点头,那区区龙珍哪有大哥的性命宝贵,当下便让毛鱼赶快乔装出城,快马加鞭的回外海去通报义父,拿龙珍换人。
可毛鱼这一去,竟也是如石沉大海了一般没有回音,而郑峰要处斩的日子也就在明日了。
郑福儿望了眼那昏晦的月色,将那赤龙刀拿出来拭了一拭,她已打定主意,既是拿不到龙珍换人,便只好在郑峰押往刑场的半途大开杀戒,将大哥劫回了。
许捻显然也明了了大小姐心下的盘算,这几日拧得眉头越发不展了,淡声道:“帮主似乎将龙珍看得比大公子性命更重啊?”
郑福儿握刀的手一紧,道:“才不会!大哥可是爹爹亲生的!”
“亲生的!?”
许捻叹了一声,亲生的却是这般不在乎生死?摁了摁发疼的额头,道:“我出去买些酒喝!”
郑福儿发觉许捻近来总是异样,不但又开始嗜酒,而且总是说些没头没脑的话,不过想来定也该是担忧大哥安危吧!
郑福儿将那赤龙刀对着月光照了照,好长一段日子没出鞘了,这没饮血的刀口明显钝了不少,抬刀随意劈了一块石墩,幸好再钝用来救大哥也该是绰绰有余的。
这般一想,正要将赤龙刀回鞘,却听外头传来轻细脚步,正要出院藏身却听人轻喊道:“小九小姐,小九小姐……”
这声音不是那胡贵妃身边的品嬷嬷么?她来做什?而再抬眼看去,那品嬷嬷还扶着一个纤瘦妇人,虽说以斗篷罩面,但郑福儿也一眼认出,那妇人不正是朱桐的娘亲胡贵妃?。
郑福儿迟疑了一瞬,仍是步上前去,在这种场面来见险些成为她婆母的人,着实难掩尴尬,低声道:“贵妃来这做什么?”
胡贵妃惯常慈祥的笑了一笑,搁下一只食盒,道:“我听桐儿说起,你藏在这。想来这穷乡僻壤,定也吃不好,我实在不放心,便来看看我的儿媳啊!”
“哦!原来如此……那,那多谢!”
郑福儿干涩的应了一声,见她要落坐,忧这天凉她身体虚弱,忙顺手将自个的外袍叠了铺在椅面上……
这不经意的举动倒让胡贵妃愣了一愣,目光中有一瞬纷杂,道:“十三年前就曾听说凉国公家的小九品性纯善,乖巧可人,所以,我当年也是真心求皇上一定要赐婚给我桐儿……”
赐婚?
听到这话,郑福儿难免一怔,竭力挤出一丝笑来,道:“我如今只是个海盗女贼。”
胡贵妃神色微伤,拉过郑福儿的手来,轻轻抚过她手掌握刀拿剑磨出的厚茧,落泪道:“这十三年来一定很苦吧?”
这哭涕落泪的场面,郑福儿真是受不得,道了句“不苦!”便是沉默着不知怎么接话,倒是那品嬷嬷机灵,忙将食盒打开,道:“这是贵妃亲手做的桂花饼,小九小姐快尝尝!”
“哦!好!”
郑福儿随手拈了块那桂花饼,咬了大口,囫囵道:“很好吃!”
胡贵妃看了眼那被她吞了一半的桂花饼,默了一瞬,忽抬眼端视着郑福儿,道:“你初次到我宫中来见我时,你怕我的饼中有不干不净之物,可眼下就不怕了?”
“你还记着那事呢?”
郑福儿愣了一愣,随口说道:“朱桐说他娘亲心地善良,从不会害人!先前是我小人之心了!”
一阵夜风拂过,外头传来两声寒鸦鸣声,胡贵妃抖然惊了一惊,郑福儿抬手将她扶住,道:“天黑,路不好走,我这就送你回去吧!”
“外头官兵众多,大小姐不便露面,由我来送吧!“
许捻提着酒囊而回,目光淡淡扫过胡贵妃,一瞬微光后,只是淡淡的道。
“是啊!小九小姐不便露面!”
品嬷嬷说毕,慌忙扶了胡贵妃离去……
外头有大片泥泞,那主仆走得艰难。郑福儿蹙了蹙眉,步上前去,将胡贵妃背过那片泥路,顺口絮叨道:“身子不好也不好生歇着,多让人担心……”
将胡贵妃轻送上干爽的路面,这才轻轻放下,交待许捻相送便转身要走,可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道:“你儿子帮我蓝家复仇的大恩,我今生怕是都无以为报了,他也当有更好的姑娘来配才对!”……
胡贵妃皱了皱眉,望眼郑福儿转身离去的纤细背影,轻声叹道:“她是个好孩子,与桐儿本该是对相亲相爱的夫妻!”
品嬷嬷听了这话,神色纠结,低声道:“郑福儿说得没错,王爷的确是该有更好的姑娘来配才对啊……”
……
细雨淅沥,一夜无眠……
天未明时,郑福儿便去悄守在了那将押送郑峰的必经官道,她早已观察过,这一段路四周寂静,且西面靠近万丈悬崖,到时救下郑峰,以着他们的轻功身手,定是可从那崖下逃走,而那些官兵也定是追来不及的……
果不出郑福儿所料,天刚明时便听见前头传来车轮碾压地面的闷声,抬眼见一行官兵果是押着囚车行来,而囚车中披头散发的正是郑峰,只是这些官兵都甲胄着身,身佩箭弓,显也是怕郑福儿劫囚,便严阵以防。
当囚车行至她前方约十步之远时,郑福儿从旁边树上飞身而下,抬刀便劈开了那囚车锁链,将郑峰从囚车中一拽而出。
官兵一众大呼:“劫囚!”,纷纷拉弓搭箭,且扯出一张铁制大网,将郑福儿与郑峰团团围住,势要活捉……
“都在找死!”
郑福儿嗤了一声,正要飞身抬刀,可却骤觉手脚指端一阵麻感传来,手间忍不住一个抽痛,那握在手间的赤龙刀竟是咣当落了地去……
别说郑峰骤然大惊,就是那些以为将有一场死战的官兵都是惊诧,那传说中要翻了天的“恶蛟”,此时竟是脸色死白,口唇沁血,跪倒在地爬不起身,这,这摆明不是中了什么毒便是发了什么病吧?
在领头的官兵立时大喝捉人时,郑峰一手扶起郑福儿,一手拾起那赤龙刀朝迎来的官兵而去,他武艺不精,自是敌不过那数把齐齐逼来的官刀,很快便挨了数刀,鲜血喷涌,可却是死死护住怀中的郑福儿,未让那些利刃再伤到她分毫。
郑福儿稍稍缓过气来,知以大哥的武艺是无法全身而退的,眼下倒只有拼上一拼了,望了眼那西侧的万丈悬崖,暗暗吸了口气,用最后一丝力气拽着郑峰跃下了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