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看相活命手册》苏柳桃

4、第 4 章

　　4、

　　“你虽有贵气，福分却薄，消耗太多福分的事情，不要去做。就算给人看相，也切记要将所得收入多做善事，积累福分，钱多无用，够吃够穿饿不着肚子就行。”
　　师父真的是饿怕了，动不动就饿死饿死吃饱肚子……
　　可是给她定这许多规矩，叫她怎么跟那些十八般武艺的竞争？

　　她也想过，这不能碰那不能碰，干脆不要做这行算了。
　　可是，那场事故之后，她身体各项机能都慢慢恢复，却唯独失去了看书学习的能力，一看书就头痛，脑子里一片空白。
　　无法学习，她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人又能找到什么工作呢，看相算好的了。
　　就连看相算卦这些，她也一本书都没看过，全是师父口耳相传。
　　可惜师父过世太早，她没能学到他的十分之一。
　　是不是学得够全够精，日子就能好过，她也并无把握。
　　师父那样厉害，不仍是贫困潦倒大半生么，虽说最后也积累了些钱财，可要说富有，实在是算不上的。

　　她郁闷的是，既然那场事故让她不得不走上这条路，干嘛不干脆给她个通灵体质算了，为什么非但没有，反倒连自身擅长学习的优势也失去了呢。
　　赵程橙闭上眼睛。
　　她其实清楚的知道自己为什么丧失了看书学习的能力，只是，她无力改变，也不想细想。

　　“橙姐，之前你跟我说过，我跟他不会长久，真被你说中了，我们分手了。”一个ID叫粉红猪小妹的顾客一上来就发了串大哭的表情。
　　“嗯，然后呢？”赵程橙不明白既然如此，她干吗又拍了一次。
　　“所以想请橙姐帮我看看，还有没有复合的可能。”粉红猪小妹说。
　　“……不合适的人，分手是好事。是他提的分手吧？”赵程橙想了想，说道：“即使他回头，也只不过拿你当暂时的炮友，不建议你求复合。没什么好看的了，你申请退款吧。 ”
　　“我觉得是我太作了，他才分手的。如果他能回头，我一定不会再这么作，所以……”猪小妹猛发眼泪汪汪的表情。
　　“你确实很作，但他分手不是因为你作，是有了下家，除非下家不要他，他才会暂时回头，目的也只是跟你上床而已，有了新目标还会跟你分手的。你申请退款吧，再让我说，也还是这几句话，不能因为这几句话收你钱。”赵程橙准备结束今天的工作。

　　“不退款了橙姐，你陪我聊聊吧。”
　　“你想聊什么？我真的就这个观点，没什么好说的了啊。”
　　“再跟我说细说说他的面相到底哪里不好，之前可能因为我还没分手，你说的比较委婉，现在没关系了。”
　　“……那个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反正都已经分手了，还管他面相怎么样呢，一句话：管不住下半身随时随地寻找外遇的渣男，要留着过年吗？”
　　“……真狠。”
　　“实话实说罢了。”
　　“真的没有可能了吗？可我就是放不下他……”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自己看着办。”
　　“好吧，谢谢橙姐。”

　　虽说没看相，但陪聊的时间并不短，足足聊了四十分钟，聊到后来赵程橙都有些烦躁了，因为对方绕来绕去，最后总会绕回想要复合上。
　　赵程橙真的很困，而且觉得自己完全是在对牛弹琴。
　　她可以肯定，猪小妹一定会去找那男的求复合，而且也一定会再来找自己。
　　真是搞不懂这些女孩子是怎么想的，难道为了所谓“爱情”，真的一点自尊与智商都没有了吗？
　　赵程橙不知道自己以后会爱上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自己恋爱以后会不会也智商为零，但她觉得无论如何，自己都不可能这么脑残。

　　可是，会有恋爱的那一天吗？
　　什么样的男人能接受自己呢？
　　如果想算，她应该能算出大概，可她并不想给自己算。
　　她想来想去，脑子里冒出的都是十二岁少年江山的脸。
　　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如果只有一个人能完全接受并视自己如珍宝的话，那应该只有江山了。
　　可是，江山在哪里呢？
　　这么多年过去，他又变成什么样了？

　　她也曾回到育真孤儿院所在的那个偏远小城S城去报过案，经常在网上搜江山这个名字，一翻网页就翻到半夜，可惜一无所获。
　　“橙橙啊，你有这份心，江山知道了，会很高兴的，别太在意结果了。”郝院长跟她说。
　　赵程橙知道院长的意思。
　　江山被偷时已经12岁，又很聪明，所以结果要么逃脱，要么就是遭遇不测。
　　这么多年杳无音讯，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因为如果逃脱，他是一定会回来的。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默认了结果，可是赵程橙不愿相信。
　　那么聪明的江山，才十二岁已经读完初中所有课程的江山，立誓要出人头地赚大钱建更大更好孤儿院的江山，跟院后一家武馆的师傅学过武被赞习武天才的江山，应该是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能逃出生天的。
　　况且她算过，江山应该还活着。

　　赵程橙将电脑音量调到最小，起身去了卫生间。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又要想到那些她最不愿触及的东西。
　　清明时节，天气太过阴晦，让她情绪有些低落，总是不由自主想去回忆。
　　还是早点洗洗睡吧，明天要坐车回S城扫墓。

　　赵程橙现在所住的流夏古镇隶属于H市，离市中心很近。
　　要是在别的地方，这样的古镇，分分钟被开发成景点，可偏偏H市周边三步一古镇五步一古城，最不缺的就是古镇。
　　所以流夏这个地理位置得天独厚，既离繁华不远，又风景优美原汁原味的古镇，才得以直到现在仍然保持着古朴风貌，生活气息浓重，没有什么游客。
　　至于当初为什么要来到离S城足足四小时动车车程的H市，是因为，H市，是赵程橙5岁前生活的地方。
　　虽然已经没什么记忆，但这是她出生的地方，与亲生父母生活了整整五年的地方，她想回到这里来。
　　只可惜，家早已不在，她也无力在市里立足，只能选择这个离市区四十分钟车程的小镇。
　　而她的亲生父母却依然躺在老家S城郊外的连山公墓里。

　　4月2号下午，赵程橙来到育真孤儿院。
　　每年清明回来扫墓，她都会提前两天，因为要顺便来孤儿院看看，买些东西给院长和孩子们，总不能赶在大清明的时候做这些。
　　孤儿院位于S城的东北角，这里算是城市的贫民区，各种底层务工人员杂居，店铺又多又乱，育真孤儿院二层不知什么时候又多加了两间房，成为真正的二层小楼了。
　　赵程橙无限感慨，虽然只在这里呆了三年，远比不过收养家庭十年那么久，内心深处，却始终觉得这里才是家。

　　“你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容易，不要每次回来都买这么多东西了，要是买东西，过年时就别给钱了。”郝院长佝偻着腰帮忙一起将东西从车上搬下来。
　　“都不是什么值钱的。”赵程橙付了车费，抬头望着二楼：“什么时候加盖的那两间房啊？”
　　“有些日子了。”郝院长似是有些唏嘘：“是一位无名的好心人捐钱加盖的。前几天还又叫人送来十台电脑和三万块钱呢。”
　　“是吗？”赵程橙笑道：“都说现在社会发展了，人心冷漠了，我看未必，这好心人明显是一年比一年多嘛。”
　　“是啊。”郝妈妈点头：“义工也多了。可惜你们那时候没赶上这样的好日子，不然……”

　　赵程橙知道她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不然，江山也未必会丢吧。
　　“最近还有偷孩子的吗？”她问。
　　院长迟疑了一下：“有也还是有，但现在条件比那时好了，没那么容易得手。”
　　赵程橙点了点头：“那就好。”
　　顿了顿她又问：“那个好心人是就叫无名，还是没有名字？”
　　“你这孩子。”郝院长笑了：“无名当然就是没有留下名字啊。虽然现在大家生活条件好了，好心人也多了，但做好事不留名的，还真不多。”
　　“亲自来的吗？长什么样？”赵程橙问。
　　院长闻言，笑容里多了丝悲悯：“本人没有来，只是给了别人钱，托人送来的。”
　　“哦……”赵程橙笑笑：“真是好人。”
　　让人心生希望的好人。

　　孤儿院的孩子们除了极小的婴儿外，都对赵程橙的礼物表现出极大兴奋。
　　赵程橙在孤儿院呆了三年，她知道这些孩子最希望得到什么。
　　那些可以让他们撕掉孤儿院标签，变得与外面孩子一样的礼物。

　　“这个孩子……什么时候来的？”赵程橙指着保育陈阿姨怀里那个瘦瘦小小的男婴。
　　“上个月，一直在住院，昨天刚回来。”陈阿姨压低声音：“造孽，有病就直接放纸箱里搁我们门口了，毛毯都不给裹一条，还好发现得早。命是救回来了，但这嘴……我们是没钱给做手术了，说是要做好几次呢。”
　　“多大可以做呀？”赵程橙说：“这种应该越早做越好吧？现在可以申请免费做的，帮他申请下试试，如果申请不到，到时我来付吧。”
　　“怎么能叫你出这个钱，你也不容易。”陈阿姨叹了口气：“要是没那事，你现在得大学毕业了，也不至于这样……听院长说你现在给人看相赚钱？”

　　“嗯。也没什么不容易的，在网上看，不用出去摆摊。”赵程橙笑。
　　“这也不是长久的法子，还是得留点钱为以后考虑，再说你也不小了，不得给自己攒嫁妆啊。”陈阿姨说。
　　“……”赵程橙百感交集，差点泪流满面。
　　曾经，她看着网上各种吐槽或抱怨甚至痛恨催婚的，心里总是有些羡慕，她就是想被催婚，也没有催她的人呢。
　　没想到啊……
　　“没事。”她轻轻揽了下陈阿姨的肩，笑道：“我找个不要我嫁妆，还会送我一座金山当彩礼的。到时候咱们想要多少房间就有多少房间，来多少孩子都不怕，有什么病也都能治。”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就是清明，赵程橙坐班车去公墓。
　　连山公墓在S城郊区一个多小时车程的山脚下，班车只到公墓外两三公里的地方，得步行进去。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赵程橙撑起伞，脑子里浮起这句诗。
　　一辆轿车在她身边停顿了一下，她赶紧朝路边站了站，地上积水虽不多，但离得近，也是有可能被溅一身的。
　　车窗似乎摇下半边，片刻后又关上了。
　　赵程橙垂眸站在路边，待那车子离去后才继续前行。

　　在公墓的西北角和西南角，分别葬着两对夫妇。
　　两对都是她的父母，死因均为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