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若无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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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碧辉煌的嘉豫殿内，李旦向御座上的母皇武则天下跪，恭谨说道：“儿臣向母皇请安！恭祝母皇安康长寿，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则天此时已经年近七十，虽然用黑豆汁染了头发，却无法挽救面容的松弛。不过，她依然精神抖擞。她以精明的目光端详了面前的儿子一番，接着淡然说道：“嗯！也愿上天保佑皇嗣安康！皇嗣平身！”
李旦慢条斯理站起身来，竭力保持镇定。尽管他内心在呐喊：皇嗣妃她们到底被关在这殿内何处？他的脸色却平静如无风的一池止水。
“这几天过年，孩子们吃年糕，放鞭炮，想必都很开心吧？” 武则天假装随意问道。
李旦感觉得出母皇在试探他，当然不敢照实说孩子们昨夜都哭着吵着要娘，连忙附和道：“是啊！小孩子最喜欢过年了。”
“那就好！” 武则天露出满意的笑容，沉稳说道：“朕就是想要一家人和和乐乐，家和万事兴！”
“是！母皇说得极是！” 李旦陪笑道。
武则天眼看李旦勉强的笑容，心想他果然不敢问朕把他那四名妻妾怎么样了！看来，他绝对没胆子图谋把禅让给朕的皇位抢回去，朕可以高枕无忧了！
当武则天这么想着，她又看了李旦一眼，发觉李旦越来越像他父皇三十出头那时候的模样！这使她忽然转念一想：会不会，这孩子也跟他的父皇一样，擅长伪装懦弱？
这个突来的念头带给武则天一阵心慌，也使她决定要再给李旦一个考验。于是，她定了定心神，刻意以慈祥的语气吩咐道：“趁着今天不下雪，不如让你早点回去陪孩子们玩吧！朕叫团儿送你出去。”
李旦一听，不禁暗自烦恼：又要应付最难缠的韦团儿！然而，他只有点头称是的份。
韦团儿跟在李旦身后，跨出了嘉豫殿的殿堂正门，又随着李旦转弯，踏上廻廊。
李旦回过头，客客气气说道：“多谢相送！请留步吧！”
韦团儿脸色立刻变了，冷冷回应道：“难道团儿有那么讨人厌？皇嗣爷就连一刻也不能忍受团儿跟着？”
“不是啊！你别胡思乱想！” 李旦赶紧解释：“天这么冷，你还是快回殿内去吧！”
“原来，皇嗣爷还会关心团儿的冷热！” 韦团儿嗔道：“团儿还以为，皇嗣爷急着回东宫去陪豆卢良娣呢！其实，皇嗣爷不用急！如今豆卢良娣是东宫地位最高的女人，皇嗣爷与她来日方长，不差这一点时间。何不让团儿多陪皇嗣爷一会儿？”
“豆卢良娣如今是东宫地位最高的女人？” 李旦猛然一惊，立即追问：“这是什么意思？刘皇嗣妃呢？你知不知道，刘皇嗣妃她们四人被关在哪儿？”
“刘皇嗣妃？” 韦团儿宽而薄的嘴边泛起冷笑，反问道：“谁是刘皇嗣妃呀？”
“团儿！” 李旦恐慌起来，急切请求道：“你可不可以不要开玩笑？行行好，告诉本殿下，刘皇嗣妃她们被关在哪儿！本殿下保证不会想办法去救她们，而且也不会对母皇提一个字，绝对不会连累你！本殿下只是想知道她们在哪儿，心底有个谱。”
“皇嗣爷！” 韦团儿摇了摇头，装模作样叹道：“不是团儿不体贴皇嗣爷的心情，而是皇上交代了，今后就当皇嗣爷没有皇嗣妃，良娣只有一个豆卢良娣，良媛只有一个王良媛。”
“什么？” 李旦大惊失色，忍不住喊道：“母皇，母皇她---”
“皇嗣爷请小声点！” 韦团儿提醒道，又神秘一笑，低声说道：“团儿该回去了。皇嗣爷如果还想问什么，等晚上团儿服侍了皇上就寝之后，再来问吧！”
话声方落，韦团儿就转身走了，留下李旦一人呆站在廻廊上。李旦思索韦团儿的言下之意，越想越认为，四名妻妾必然凶多吉少！他全身颤抖，冷汗直流，跌坐到地上，差点晕过去，但片刻之后，他努力挣扎着站起身来，踉踉跄跄走回了东宫。
当李旦踏进东宫的庭院时，他的孩子们正在打雪仗，堆雪人，或踢毽子。他们一看到他回来，就都围拢过来，齐声喊父王，又纷纷问：“母妃呢？”“娘呢？”“怎么娘没跟父王一道回来？”“皇祖母为什么一直把我们的娘留在嘉豫殿？”
李旦面对这些问题，已经心痛如绞的他又开始头痛欲裂！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暴喝出声：“好了！别吵了！父王有很严重的事情要嘱咐你们。”
孩子们从未见过一向脾气温和的父王这么凶，都吓了一跳，也都安静了下来。
李旦看了看鸦雀无声的孩子们，忍住内心的悲痛，清了清喉咙，接着以严肃的语气命令道：“你们听好了！从今以后，不许再问起你们的娘！也不许对任何人提起你们的娘！”
孩子们听了，都呆住了，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其中年纪最大的两个男孩李成器与李成义已是刚进入发育期的十三四岁少年，已经懂事，心中都冒出不祥的感觉，但说不出话来。
同时，因为刚过了年而虚岁叫九岁，但足岁将近三个月以前才满七岁的第三子李隆基胆子最大，忍不住问：“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提我们的娘？”
“因为，你们的皇祖母生她们的气，不想再看到她们，也不想听人提起她们。”李旦沉痛答道：“你们要听话！如果你们乖乖的，不跟任何人讲起你们的娘，等你们的皇祖母气消了，才可能放她们回来。不然，你们胡言乱语要是惹得皇祖母更生气，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们的娘了！”
李旦这么说，主要出自于自欺欺人的鸵鸟心态。他心底清楚四名妻妾生还的希望渺茫，但不愿意承认，更不愿意让孩子们承受丧母之痛。只有自己相信，也让孩子们相信她们四人还活着，日子才会好过！
“皇祖母生她们什么气？”李隆基再度发问。
“隆基！”李旦怒吼道：“刚刚才叫你们什么都不许问！难道你没听懂？”
“我听懂了，可是我不能不问！我不能不管我的娘！”李隆基振振有辞反驳道：“父王怕皇祖母，我不怕！我要去晋见皇祖母，去请求她老人家放我娘回来！”
他才喊完，就转身往外跑。
“站住！”李旦命令道。
李隆基被叫住了，但他只回头看了父亲一眼，又跑开了。李旦追过去，一手从后面一把揪住李隆基的衣领，把他捉了回来。
“放开我！”李隆基一边身扭脚踢，一边高声喊道：“我要去救我娘！我要去救我娘！”
“住口！”李旦低吼。他仍然一手抓着李隆基，另一只手则猛然甩了李隆基一个耳光。
李隆基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叫：“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去救我娘？娘！娘---！”
“不许哭！”李旦威胁道：“再哭还要打！”
豆卢惜在室内听到这父子俩的冲突，匆匆跑出来，婉言劝道：“皇嗣爷！隆基还小，不懂事，别打他啊！有话好好说嘛！“
“这孩子太不像话了！”李旦恨声叹道，但怒气渐消，松开了抓住李隆基衣领背后的手。
李隆基一被放开，就扑进豆卢惜怀中，抱住她窄圆的腰身，嘤嘤哭诉道：“姨娘！我要我娘！我不是不要听话，只是我想我娘！”
豆卢惜听得颇感心酸，却无可奈何。她只能伸手轻轻拍抚这个小男孩的背脊，柔声安慰道：“隆基别哭了！你娘会回来的。你要有耐心等！乖！要听父王的话！”
李旦在旁边看着听着，强忍已久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决碮。他的长子李成器与次子李成义虽然有发育期少年特别想装大人的心理，却也顾不得男儿有泪不轻弹，忍不住落泪。
较小的孩子们，尤其是女孩们，更是相拥而泣，哭成一片...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若无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