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武则天的最后忠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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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退位之后，依旧自称朕。她的封号虽然变回了太后，但她认为自己当过皇帝，坚持不让须眉，采用太上皇的自称模式。
豆卢惜晓得婆母订下了这样的规矩，因此到上阳宫觐见时，仍称婆母为母皇。
当豆卢惜见到久违的母皇卧病在床，不禁讶异：母皇比自己所预期的更加羸弱！
原本微胖的武则天此时瘦得形销骨立，两颊也都凹陷了下去。尽管豆卢惜竭力压抑自己陡然心惊的感受，武则天还是从她的眼神看出来了。
于是，武则天苦笑道：“朕瘦了太多了，是不是？”
“病人总难免会瘦一些。”豆卢惜宽慰道：“母皇再好好休养一些时日，等病好了，体型自然会复原。”
“这病不会好了！”武则天断然说道：“你不用捡好听的话来说！朕的病情，自己清楚。就是因为明白日子不多了，才趁着今天精神比较好，找你来，问你一件事情。”
“母皇要问臣媳什么事？”豆卢惜小心翼翼问道。
“你跟相王的事。”武则天直言道：“你一向是相王最宠爱的女人，但是最近，朕听说，你跟相王失和，这是怎么回事？”
“这---” 豆卢惜迟疑了一下，才据实答道：“不瞒母皇，相王最近生臣媳的气，主要是隆基惹出来的事端。隆基大概是因为早年丧母，一直对臣媳特别依恋。不过，臣媳实在意想不到，隆基竟然会那么大胆，请求相王让臣媳搬到临淄王府去住！结果，相王当然大发雷霆，而且，他也怪臣媳---”
“他怪你什么？” 武则天嘲讽道：“汉族男人就是喜欢怪女人！就连李唐家男人，分明有胡人血统，不算纯种汉人，他们的态度居然也一样！分明是隆基迷上了你，又不是你去勾引他，相王凭什么怪你？”
“母皇怎么知道那都是隆基主动？” 豆卢惜脱口问道。
“你们这些人的性情，有哪一个朕不了解？” 武则天胸有成竹说道：“隆基像透了他的曾祖父太宗皇帝，专门喜欢漂亮又温柔，却又偏偏特别难弄到手的女人。这三个条件，你都符合，他不来纠缠你才怪呢！再说，他从小看朕身边有小伙子陪伴，看惯了，所以不在乎女大男小的年龄差距。”
豆卢惜听了这番话，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有默默点了点头。
武则天接下去问：“既然，隆基不在意你的年纪，你为何不跟他走？”
“臣媳当然不能跟他走！” 豆卢惜由衷答道：“第一，那会伤透相王的心；第二，那违反人伦纲常；第三，臣媳与隆基年龄相差太多，将来臣媳年老色衰---”
“没错！” 武则天不等豆卢惜说完，就接口道：“虽然，你保养得很好，四十出头了还像三十五六岁，但是十年以后，就算你看起来还是比实际年龄年轻七八岁，也会是中年女人的模样了。到那时候，他才三十左右，必然会有年轻的新宠，也必然会厌倦你！所谓以色事人者，色衰则爱弛。女人呀，只有像朕当皇帝那些年，有权有势，才栓得住年龄比自己小一大截的俊男。那可是你做不到的啊！”
“是！”豆卢惜柔顺应道：“臣媳自知比不上母皇。”
“嗯！”武则天略带得意哼道：“你不跟隆基走，确实选择对了！只可惜，你留在相王身边，却是选择错了！”
留在相王身边是错误的选择？豆卢惜真难以相信，相王的亲生母亲会这么说！但她只是一怔，并不敢问为什么。
武则天看出了豆卢惜双眸中的疑问，就冷笑着答道：“因为，相王就像他的父皇，是全天下最没有担当的男人！”
这句话，使豆卢惜想起李旦种种懦弱的行径，而无言以对。
武则天接下去感叹道：“做母亲的，哪个不心疼自己的儿子？哪个愿意说自己儿子的坏话？可是朕不是一般母亲，朕当过皇帝，胸怀天下，讲话就得要公平。相王的确跟他的父皇一样胆小怕事，而且是出自于自私自利的胆小怕事！就是如此，他才会任由他的四名妻妾在一天之内消失，问也不敢问一句！”
豆卢惜真想不到，母后会提起嘉豫殿那件疑案！她赶紧抓住这个机会，来试着解开心中疑团：“请恕臣媳放言无忌！请问，如果当初的皇嗣爷问了她们四人的下落，母皇会如何反应呢？”
“你不就试图打听了？朕有没有降罪于你呢？” 武则天反问道，又讥讽道：“其实，他若壮起胆子来问一问，后果绝对没有他想像中严重，可他偏偏就是不敢！他那付窝囊相，真像他的父皇！你大概不知道，他的父皇，曾经眼睁睁看长孙无忌把心上人送去感业寺出家，也是一声不吭！”
武则天说到伤心处，差点气结，先喘过一口气来，才接下去哀叹道：“朕嫁了一个那么靠不住的男人，居然又生了一个那样的儿子，真是可悲啊！实在不能怪朕既不怀念他的父皇，也不放心让他继承大业，宁可把他三哥调回来。他真的太像他的父皇了，就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不肯为自己的女人挺身而出！你有没有想过，倘若长寿二年大年初二那天，母皇把你也扣押在嘉豫殿，他会不会设法救你？虽然，他宠爱你超过别的女人，但他能不能为你而勇敢起来？恐怕不见得吧！”
“坦白说，臣媳想过这个问题！” 豆卢惜轻叹道。
她没说出口的是，每当她这么想着，就会记起曾有一天，李旦不顾口腔有一点溃疡，就急着从她的脚踝吸出蜈蚣毒！那是她所见过李旦最英勇的时刻！然而，那只是昙花一现...
由于李旦再也没有过类似的行为，豆卢惜无法推断，假如武周长寿二年的大年初二，自己也被扣留在嘉豫殿，李旦的做法会不会有所不同？
“其实，朕若真要测试他，那时候应当连你也一起抓起来才对！” 武则天打趣道：“只不过，他毕竟是朕的亲生儿子，朕不想太为难他。况且，你实在乖巧，又毫无野心，朕也不想白白冤枉了你！”
豆卢惜听得出来，武则天并不介意深谈嘉豫殿那件旧案。她不禁暗自想道：那么，这些年的疑惑，岂不都能够得到解答了？
于是，豆卢惜趁机问道：“说到冤枉，臣媳记得，当年母皇说，虽然韦团儿诬告了她们四人，但是母皇并没有冤枉她们。可不可以请问母皇，到底是为什么没有冤枉她们？”
“你若完全记得朕说的那番话，就应当也记得，朕叫你自己回去想。”武则天揶揄道：“十二年了，你还没想通那是为什么？”
“臣媳其实想到了一个原因，只是不确定对不对。”豆卢惜求证道：“臣媳猜想，可能是因为她们四人都有儿子，母皇唯恐她们会为了儿子的前途，怂恿当时的皇嗣爷争天下。”
“嗯！你果然很聪明！” 武则天点了点头，以中气略显不足的声音答道：“你猜对了一半。朕处决她们，的确跟她们有儿子有关。不过，更主要的原因是，就算她们没有用厌胜之术诅咒朕，她们也天天盼望朕皇早日归西，好让皇嗣重登皇位！只是她们没想到，朕在东宫到处都安置了眼线，东宫没有任何人的一言一行瞒得过朕！”
“原来，当时的皇嗣爷常常提醒妻妾们讲话要小心，并没有过虑！”豆卢惜忍不住浩叹。
“总算他还够了解他的母亲！” 武则天略带得意哼道：“东宫的宫女全都是朕的耳目，就连你最信任的彩纹，也不例外！”
“彩纹也是... ”豆卢惜喃喃接口道。忽然间，她有所顿悟，就立即问道：“既然，彩纹也为母皇监视东宫的一切动静，那么，她早就可以预防韦团儿栽赃的行动，为什么她没有那样做？难道---？”
“你终于明白了！” 武则天阴森森笑道：“没错！朕利用了韦团儿。她诬告又栽赃，刚好给了朕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用来除掉那四个女人！”
“什么？” 豆卢惜惊问：“原来母皇并没有被韦团儿曚骗----”
“当然没有！这世上没有人曚骗得了朕！”武则天炫耀道：“甚至张柬之那帮人的密谋，朕事先也略有所闻。只不过，朕病得懒散了，不想再斗下去了！再说，五郎、六郎也太嚣张了！若让他们再胡作非为下去，只怕会天下大乱。朕明白他们是祸害，只是没有汉武帝杀钩弋夫人的那种狠心，自己对他们下不了手，只好假借那帮人的手来杀他们了。说句心底话：当皇帝劳心劳力，其实很累！朕若不是太累了，情愿让儿子早点接班，他们那场可笑的政变，哪有可能成功啊？”
豆卢惜怔怔听着，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
“这些，你一定都做梦也想不到吧？你太单纯了！”武则天淡淡笑道：“也亏你这么单纯，朕才让你活到了今天！对了，朕有一封重要的信要交给你，讬你将来转交给相王。”
说着，武则天就从镶金玉枕底下摸索出一封信，交给豆卢惜。
“这封信，你要保存着，绝对不准偷偷拆开来看！”武则天命令道：“等到有一天，朕去了，而相王派人翻遍了嘉豫殿，偏偏就是找不到那四个女人的尸骨，你再把这封信拿出来，给他亲自拆阅。”
“是！”豆卢惜点头表示遵命。虽然她很想得知这封信的内容，但决定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她心想：反正等相王拆信时，就真相大白了！
“朕相信你，你可要对得起朕的信任！”武则天殷殷叮嘱道。
“臣媳一定不负所讬！”豆卢惜保证道。
“那就好！”武则天欣慰说道：“朕讲了许多话，有些累了。今天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吧！你回去以后，多想想朕对相王的评语，不要太放不下！”
“臣媳多谢母皇的金玉良言！”豆卢惜依礼道谢，接着就告退了。
在回程途中，豆卢惜不禁感慨婆母机关算尽，最后却不得不放手归还千辛万苦夺来的江山！更可悲的是，一代女皇落得孑然一身，到了病痛缠身时，子女都不来慰问！
豆卢惜陷入沉思。她越想，就越发觉，自己对婆母已经不再有任何惧怕，反而满怀怜悯...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武则天的最后忠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