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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故事 ...

  •   夜已入暮,管妙困意来袭,想回了夏侯玄房中憩上一会儿,可这拔步刚进门,便嗅见这屋子里茶香浓溢,而那缭绕的淡白茶气中,素袍公子端坐案后,神淡气清,好不风雅!

      这天都黑了还煮茶,大约是想提神好去照看他父亲!管妙赞赏的点了点头,如此她霸占起这软榻也更心安,可这刚裹了被子躺下,便见他抬眼看向她来,还清平无波的道:“听闻武陵曾有师婆死后十四日复生,因为好酒,人呼‘酒婆’,因能卜善卦,乡民目为神仙……若没猜错,可是你老人家啊?”

      这声“老人家”听得管妙一愣之余,也真是想揩上一把心酸老泪啊!以这夏侯玄的智商的确迟早是会察觉她与二狗子熟识得非同一般。索性坐起身来,打着哈哈,道:“公子也真是博闻广识啊!老身不才,虚度光阴!”

      见夏侯玄若有所思的微微点头,利落的将煮起茶汤的盛了小碗,容色仍旧淡静,只是这说出的话却很刺人:“听闻老人家上个月曾在大庭广众妄言,说我大魏陛下只能活四十岁……此后在追捕途中畏罪自尽,可有此事啊?”

      这不提还好,一提管妙都忍不得自掌了下嘴,她先前就因多喝了几口酒就又说了些醉话,的确险些让师婆子那早就老朽的肉身受上一回牢狱之灾。不过说她是“畏罪自尽”,那就真是一派胡言!她做师婆子那可做的是风声水起,何曾窝囊过?遂扬眉没好气道:“什么叫畏罪自尽?我老人家那不过是喝多了,一不小心醉死的!”

      “醉死的?”
      夏侯玄诧然的扶了扶额,倒也由衷道:“那老人家还真是走得逍遥啊!”

      这说风凉话都说得有礼有貌的,管妙也是发不出脾气来,不过却疑惑这好端端的追问这事干嘛,冷笑道:“你该不会忘恩负义,想要捉了我去讨好曹丕才吧?”

      小人之心也小人得这般直白敞亮,夏侯玄忽觉得还有两分莫名的欣慰,但抚额一思后,明面上也不置可否,还优优雅雅的从袖中抽出一份文书,轻轻抖开,道:“看来老人家真是对我大魏颇多不满啊!”

      他手里的那文书,管妙认得,正是她先前无意看过的那份军情急报,而武陵如今属吴,她又发过那等有关曹丕寿数的狂言,免不得被人怀疑她以妖术附了傻姑的肉身,是混来洛阳做细作的?

      他大爷的,这么多巧合,就算她能讲出朵莲花来,人家怕也是不会信的!而这夏侯玄对曹魏忠心耿耿,眼下没准真是起了那“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狠心了?

      管妙摁了摁额角,挪到他对案坐下,又做出一脸神秘的敲了敲案面,道:“我先前不是跟你说了,我是神仙么?其实呢,我是个做错了事的神仙,先前占了师婆子的肉身,如今用了傻姑的肉身,都是在受上天惩罚呢。当然这做为神仙,是不能插手人间事的,所以,我对你们三国之间的打打杀杀是真没兴趣,自然更不屑做那细作了!”

      这番看似掏心掏肺的话,夏侯玄却并不全信,轻轻摇了摇那手中的茶汤,淡白的茶气氤氲开来,只觉眼前女子看起来也似乎更添了些似真亦幻的气韵,让他更好奇她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而他这微拧眉头,似在思索什么的模样,让管妙额角一跳,正想打破这要命的死寂,却见他抚袖抬手给她也斟了一碗刚好的热茶,一双深邃的凤眸看向她来,目光深浓,语气倒是轻缓,道:“既是神仙,那必不是见死不救的!”

      “这个嘛……”
      管妙觉着这茶水真有些烫口,瞒着丽姬的事的确有些心亏,一时倒也接不出话来,但夏侯玄却难得的多言起来,竟问道:“老人家可想听一个故事?”

      “故事?”
      管妙险些笑出声来,这古板沉闷的小子能讲出什么来?不过人家既客气给她倒了茶水,倒是也该摆出洗耳恭听的态度来,示意他说来听听……

      夏侯玄这故事讲得很是费力,说的是一个高门大族的公子年纪轻轻就承担起了光耀家族的重担,很是辛苦,而这位公子身边有个从小陪着他的哑婢。这位公子怜惜哑婢,虽身为贵族子弟不可能娶个婢子为妻,但却也打定主意要纳为妾室……

      讲到此,夏侯玄已是目光沉沉的讲不下去,但却听得管妙真是睡意全无。不必说这故事里的公子说的就是“夏侯尚”,哑婢自然指的就是那“丽姬”,而这故事她在先前收容丽姬时,二狗子便打听了来,且二狗子那张巧嘴讲得可就比这夏侯玄精彩得多……

      说是丽姬在五岁时便到了夏侯府为婢,因是哑巴,遭了不少羞辱,但幸在夏侯尚怜惜留在身边,这主婢两人便不知不觉的生出了些情意……

      可夏侯尚是贵族子弟,自是不可能娶个贱婢为妻。丽姬也不愿影响了夏侯尚与德阳乡主的婚事,便悄然离开去了外乡,靠做些粗杂活计糊口。这独自一过便是十多年,直从青春少艾熬成了苍桑妇人。

      可大约是情缘未尽,三年前,夏侯尚出征归来时,竟是与丽姬半途重逢,这年少时的旧情点燃便不可收拾,当下执意带回府去,纳为妾室,而这对妾的浓宠,遭来了正室德阳乡主的妒恨,姻缘成了孽缘,也是可悲可叹得很……
      ……

      管妙扶了扶额,看来这夏侯玄已是了然丽姬没死之事,这费尽心机的一番话既是奚落她见死不救,也用她看过“文书”之事要挟,让她不要阻拦为他父亲找寻“心药”之事。

      臭小子,好心机啊!不过这定也是因那二狗子对夏侯尚这桩大买卖不死心,贪财抖落出来的!事已至此,管妙也无心再补磕睡,寻思这丽姬若被二狗子带来必是会送去夏侯尚房中,还是跟夏侯玄一同去房里守着为好……

      果不其然,还不到半夜,季伯便按夏侯玄指示去到府中后门,领了二狗子前来,而跟在二狗子身后的,是个身披斗蓬的朴实妇人,一进屋来,便跪倒在了夏侯尚榻前嘤咽泪千行,不必说,这自然就是那丽姬……

      二狗子这自作主张,气得管妙真想动一动大气,正想到屋外找一找那适合揍人的苕帚,那二狗子已很是识相的跟了出来,还从包袱里扯出一根剌手的粗荆条来,双手捧上,苦着一张小白脸道:“就算徒儿不讲,那丽姬早晚也会得知夏侯尚病得要死了……呀!呀!婆婆是没见先前哭得那排山倒海的,还跪下求徒儿想法子带她混进夏侯府来见夏侯尚最后一面呢……”

      见管妙怔了一怔,二狗子昂了昂着颈子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壮气,撇嘴道:“婆婆就是打死徒儿,徒儿也要说,婆婆不让带丽姬来,这回是真做得不对……婆婆以前不是还说过什么,就算是神仙,也没权利替别人的人生做选择么?”……

      这番话倒真噎得管妙无言,这臭小子果然青出于蓝的长了本事,一张破嘴利索得很!点头火大道:“臭小子,你长本事了,那这事我就不管了,到时这不该死的死了,这命债就算你这的!”

      可嘴里说着不想管,瞥见那房中握着夏侯尚的手,哭得也快断气儿的丽姬时,还是看得有些耐不得烦,拔步进屋,低着嗓子编排道:“哭顶什么用?你应该握着他的手,将他唤醒,再说‘侯爷啊,我好爱你啊,你要坚强啊’这样的情话才管用嘛……”

      编排得是甚好,可接着便想起这丽姬是个哑巴啊,哪说得出这些话来?忙尴尬的摆了摆手住了口,那二狗子却因着没挨打很是皮痒,凑过来嘻笑道:“呀!婆婆情话说起来很顺溜呢,年轻时调戏过多少良家儿郎?”

      “臭小子找死!”
      管妙此时倒也无心揍他,这房中有病人打得鸡飞狗跳的自是不妥,抬目见那夏侯玄倒是面无表情,对丽姬淡声道:“你若真感念我父亲对你一片深情,便留下好生照顾,让他心宽痊愈才对!”

      这番话自是如当头棒槌将丽姬从悲伤中敲醒,忙去张罗熬药,药罐子搁好,又不停手的端来温热清水给夏侯尚擦身……

      这等周道体贴自是别人比不得的,而夏侯尚兴许是感觉出旧人熟悉的气息,竟又艰难的撑开了眼来,怔了一怔后,自是泪眼朦胧,但又带着沧桑而苦涩的笑,艰难吐字:“死了,那些以为不能再见的人,果是能再见……”……

      唉,这般痴情的,也是极品了!可虽说有情人的生离很是憾事,可接下来的死别怕更是要肝肠寸断了!

      管妙一向不喜这些催泪的场面,扯着二狗子出了房门,臭小子一脸讨好,又从随身的包袱里摸出一个皮酒囊塞给她,笑嘻嘻的道:“徒儿花了大价钱才弄来的,特意带来孝敬婆婆的哦!”

      “别以为你送了酒,婆婆我就会原谅你自作主张!”
      管妙揪开盖子一嗅,倒也笑了,这装的还是西域来的葡萄酒呢!这时代物资缺乏,这酒贵得可只有高门大族才喝得起!这二狗子还是个真孝顺的!可虽惦着这酒味儿,但知更掂着傻姑那点子酒量,这喝多了,怕又要发酒疯了,便是将酒瘾忍了忍,想着待夏侯尚这事结束了,离开了夏侯府再好好的品尝,唉,想来这不会等得很久……

      这想法刚起,便听那屋中传来“父亲,父亲……”的急喊,不必回头也知是夏侯尚要去了吧?生生死死,都有定数啊……

      管妙看透世事的轻叹声气,忍不得还是仰头轻咂了一小口酒,明明是葡萄美酒,这过喉却怎的有些发涩,接着却又被酒水呛了一呛,因听那丽姬一声喉间哀嘤,惊然扭头,正见夏侯玄手里捏着一柄雪亮匕首,俊脸容色既悲且寒……

      唉呀,要命了!这是因着他爹死了,悲痛欲绝,要杀丽姬陪葬?丽姬这倒霉催的哦,就说她这回来有血光之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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