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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假面的学神(卅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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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鸥的休学,在学生之间引发了一波议论。
有人感慨、有人惋惜、也有人暗自称奇,之后老师三不五时在课堂上强调着心态的重要性……随着高中第一个期末考的日渐逼近,同学们慢慢将离开的人淡忘,摒弃杂念,一个个投入到紧张的复习当中。
到底跟义务教育的初中不太一样,无论是凭真才实学考上高中的,抑或家里花大价钱“买”高中的,除了个别混日子的,大多数人还是对考大学抱着美好的期望。
加上这一届的老师普遍年轻而雄心勃勃,经常热血陈词鼓舞着学生们学习的积极性,心怀野望的少年人,朝气蓬勃,而干劲十足。
就拿青雀所在的八班来说,哪怕课间短短的十分钟,除了上厕所的,或者由于熬夜太晚实在犯困撑不住的,几十号人个个沉心静气的,坐在位子上奋笔疾书,偌大的教室安静到听得见一支支钢笔游走在纸上的沙沙细响。
这样的学习氛围,让青雀难免受到影响,不自觉减少了有事没事往七班跑的次数;
大伙儿这么用功刻苦,他有样学样,充分利用课间时间,写着各科老师下发的讲义。
倒是意外地提高了学习效率,起码不像在学习氛围相对宽松的六班的何国俊一样,白天散漫惯了,下晚自习却得熬夜补写拖欠的作业。
相对舍友们动辄熬到一点,他切实贯彻着“十一点早睡、五点早起”的方针,午休补一个小时的眠。
尽管郑鸥退宿了,被迫养成五点起床的作息一时难以更改。
青雀觉得不用跟六七十号人同时抢盥洗室也蛮好的。
“好像下雪了……”
从盥洗室回来的杨贺,一手端着洗脸盆,一手拉着门,伸头朝屋外张望着。
“这么早就有雪?”
说话的何国俊,当即扔掉笔,趿着棉拖、裹着毛毯,看着挺滑稽的,凑热闹地跑出了宿舍。
下一秒,走廊就传来了他那独特的大嗓门:“哇,鹅毛大雪呀!”
解文西怕冷,哆哆嗦嗦地钻进被窝,自言自语地嘀咕:“难怪这么冷。”
已经躺平的青雀,听到下雪的消息,有点儿意动,刚想起身,被子掀开了一个角,顿时冷风直灌,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气。
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别冻着。”
是聂殷关心的嘱咐。
青雀凑在他胸前,脸颊蹭着对方的毛衣:“好暖和~”
聂殷握着某人不安分的爪子:“手怎么这么凉?”
青雀咕哝:“我妈说我火气不旺,天一冷就手脚发凉。”
说着,动了动藏在被窝里冰凉凉的脚,故意贴到对方的小腿肚上。
跟体温偏低的小少年相反,聂殷属于“火气旺盛”的。
被对方的脚冰了这一下,他不自觉轻蹙眉头,当然不是计较对方的调皮捣蛋了——
“我去弄热水袋。”
“哦……”
青雀恋恋不舍地离开对方温暖的怀抱。
聂殷替他掩好棉被,下床从柜子里翻找到一个热水袋,拔了热水瓶的瓶塞,倒了一点儿水,发现没什么热气……仰头便对上铺的小少年轻声说:“等等,我去打开水。”
青雀听了想起床:“我也去……”
被对方快手快脚按着了,不让他离开暖和的被窝:“盖好被子,别让热气散了。”
青雀拗不过蓝盆友的好意,只好乖乖地躺好了,软乎乎地说:“好吧,那我替你暖床……你快点回来,啊,不对,你走慢点儿,小心地冻滑脚。”
这会儿回了屋的何国俊装模作样咳了几声,故意很大声的,让青雀不得不将目光转向他:“那个,聂殷你去打开水?帮我也带一壶呗?我今天忘了打水。”
聂殷扫了他一眼,没吭声,拎起另一只水瓶,在行动上同意了对方的请求。
何国俊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们够义气。”
聂殷懒得搭理他,转头跟小少年吩咐了两句,这才离开了宿舍。
他一走,何国俊扑哧笑了,调侃起某个“少爷”:“你家管事当你三岁小孩照顾呢?”
青雀哼哼,小小声反驳:“谁三岁了?”
何国俊浮夸地表演:“真是享受的命啊,羡慕,咱怎么就没这么一个生活上贴心、考试还能帮押题的管事……哎哟哟,好冰,杨贺你干嘛呢?”
杨贺拍去手上的雪水,一脸淡定,好像刚刚往舍友脖子里塞冰的那个人不是他。
他没回话,倒是裹在棉被里的解文西毒舌了一句:“谁让你吵着大家了,整天叭叭个不停,你大喇叭成精了?”
何国俊当即转移了炮火:“我瞧你还是王八变人了呢!”
可把解文西气的,忍冻挨着冷,光着脚就跑下了床,要跟他干仗。
当然不是真的干仗了。
何国俊跟解文西一个班的,两人关系最好了,也不知道什么典故,何国俊高兴不高兴就爱取笑解文西像个八百年不爱动的王八。
跟其他人话少得很的解文西,每回都跟对方吵个半天。
越吵感情倒是越好了。
这不,两人闹啊闹的,连带着杨贺,还有其他两个舍友,在室内打起了雪仗。
裹得严严实实的青雀,津津有味看舍友们打着仗。
颇有一种其乐融融的意味。
不得不说,哪怕大家提起郑鸥,难免惋惜啊感慨的,甚至想到那一回的冲突,几人未尝没有一丝丝懊恼……可对方退宿后,整个宿舍的氛围融洽多了。
下了晚自习,大家可以轻松聊些跟学习没关的话题,早晨的时候,想睡觉的就多睡会儿,不担心起早的哪个人乒乒乓乓动作太大吵着自己。
尽管青雀对舍友们爱讨论的三班班花、二年级学姐抑或刚毕业的女政治老师……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兴趣,可听大伙儿没事吹吹水,何国俊说俏皮话、解文西一开口必毒舌、杨贺爱讲冷笑话,都挺有意思的。
“少爷要不一起打仗啊?”何国俊一边拿雪团砸杨贺的脑瓜,一边笑嘻嘻对青雀提出邀请,“你一个人在床上不无聊啊?”
青雀拒绝。他才不想参与这样幼稚的游戏,关键是他怕冷。
何国俊还不死心,喊着“少爷”,话没出口呢,宿舍门被人用脚轻踢开——
“咳,这么快就回来了?谢了啊,哥们。”
聂殷点点头,将舍友的水瓶放在桌脚,绕开了闹腾的一群人。
大伙儿面面相觑,转头该闹的闹,继续打着雪仗。
尽管聂殷跟郑鸥一样不合群,可舍友们除了不敢肆无忌惮地闹着他,态度还是很自然的……一方面归功于他学习好,有不懂的问题问他,他很少拒绝,另一方面离不开青雀的维系了。
青雀活泼好动,没什么心眼,相处久了,舍友们还挺喜欢他……更重要的是,他大方啊,三不五时回一趟家,连玩的、带吃的,每每往宿舍里搬一大堆,毫不吝惜与大伙儿分享,除非爱钻牛角尖的,否则他这样的人,还真没几个会讨厌的。
聂殷跟青雀亲密无间,舍友们看在青雀的面上,也希望能跟他保持着和谐的室友关系。
“喝了牛奶再睡。”
舍友们在底下玩疯了,上铺的两个少年自成一方世界。
双脚无意识地蹬着热乎乎的热水袋,青雀皱了皱脸,嘴上嘀咕:“牛奶不是喝完了吗?哪来的?”
他喜欢甜食,也爱奶制品,可纯牛奶简直是异端!
一点儿都不甜,奶腥味更是让人难以忍受!
陈女士三令五申,要他多喝牛奶,每回回家,都不忘为他买好足够喝一个星期的纯奶。
青雀想阳奉阴违都不行。
蓝盆友什么都好,就是偶尔太呆板了,认为喝牛奶对身体好,每晚睡前不忘督促他喝奶。
聂殷替他插好了吸管:“小卖部有卖。”
小少年抱怨归抱怨,还是老老实实接过纯牛奶,触手感觉纸盒子热热的,不由得“咦”了一声:“热的?”
聂殷轻轻点头:“让老板煮了一下。”
青雀用力吸了一口,不得不说,尽管喝着平淡无味,这大冬天的夜里,热乎乎的牛奶顺着食道滑入胃肠,舒适得浑身毛孔都张开了。
他举着牛奶,送到揽抱着自己的少年嘴边:“你也喝。”
聂殷也没拒绝,就着对方咬过的吸管,吸了一口牛奶。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没多久喝干了一整盒纯奶。
青雀意犹未尽地砸巴着嘴:是错觉吗?怎么突然觉得纯牛奶也蛮好喝的?
一杯温水送到他嘴边,少年低声说:“漱个口。”
小少年乖乖地漱口,看男朋友拿着水杯和他吐水用的茶缸下了床,进进出出忙碌着,忽地觉得何国俊说他三岁……好像没错?
连陈女士都开始后悔让他住校了,说聂殷把他照顾得快变成三级残废了。
“阿殷累不累啊?”
回到床上的聂殷没懂青雀为什么这样问,嘴上还是回答:“不累。”
“哦。”
青雀摸了摸他的手——刚用冷水洗的茶缸,自然不像之前那样温暖了——当即来了劲:“我帮你暖手。”
他在被窝里捂了这么久,手啊脚的都变得热乎乎的。
聂殷眉间柔和:“好。”
小少年暖着男朋友的双手,不时朝两人交错的手哈着气,浑身是劲……好像在做一件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屋外,寒风呼啸。
室内,小小的床铺,少年人用各自的体温暖和着彼此。
暖如春日,梦着春光。
醒来了,才发现白皑皑的一片,好大的雪!
“砰”地一声,这是教学楼前今早发生的不知第十几次摔跤事故了。
青雀忍不住“哈哈哈”地笑开。
一点儿也没同情心。
聂殷揽着他的肩,无奈提醒:“悠着点,地瓷砖有雪,容易滑倒。”
青雀心道他才没那么笨呢。
踏进教学楼,他兴冲冲地跑在前头,精神格外地亢奋:本县雪天少,这样的大雪更是好些年不见了,少见多怪的少年人难免觉得新奇。
走得太急,就没注意到脚下。
走廊没积雪,被风吹进的雪一般很快就化了,地瓷砖上全是水。
于是“哐嚓”好大的动静,之前嘲笑同学摔跤的小少年,“嗷”地叫了一声,语气惊慌:“阿殷救我——”
不等聂殷赶上前,跟在他们后面的何国俊“哈哈哈”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好不夸张!
路过的其他人也是忍俊不禁。
你猜怎么着?
青雀可不像之前那些人一样,摔成狗吃.屎或摔个屁股墩……谁知道他怎么摔的,前头是楼梯扶手,在拐弯交接的地方两根铁栏的空隙有点儿大,就见,他半趴在地,大概摔的时候冲劲太大了,头给塞到栏杆缝里。
卡着了。
聂殷可不像围观的一群人没良心。
别说笑了,看小少年拔着头、被卡得呼痛的样子,不由得皱紧眉,当即赶到对方身旁。
帮忙一起“拔头”。
何国俊笑够了,好歹记起了同寝之情,帮把手,跟聂殷齐心合力,成功助被卡着脑袋的青雀拔出了头。
“……疼吗?”
听到蓝盆友关心的询问,再听没良心的舍友抽筋一样笑得打嗝,小少年委屈坏了。
“疼~”
聂殷沉声问:“哪里疼?”
“耳朵。”
聂殷替他检查了一下,还好,耳朵只是有点儿发红,伸手轻轻揉了揉。
被两人忘在一边的何国俊摸了摸鼻子。
转身凑到楼梯扶手边,纳闷地嘀咕:“这个缝没多大呀,少爷怎么卡进去的?”
人嘛,好奇心难免,但起码别作死啊!
何国俊不信邪,作死地将脑袋往栏杆缝塞了塞……没塞进去。
便要站起身——
“看来是少爷的脑袋太小……啊!”
脚底打了个滑。
楼梯扶手达成“二杀”!
青雀闻声回过头,看到舍友拔萝卜似的,吭哧吭哧拔着自己的脑袋,抬着手臂指过去,手指尖直打颤——
“哈哈哈哈!”
委屈啊疼的,抛在了八百里脑后了。
“这叫啥,‘风水轮流转’?”
聂殷揽着笑疯了的小少年,言辞犀利:“做死。”
何国俊“嗷嗷”直叫:“求你别笑了,快帮把手啊!”
聂殷可没忘记这家伙刚刚对小少年的嘲笑,很冷酷地袖手旁观:“活该。”
对方听到了,发自肺腑地忏悔:“是我错了,我不该笑少爷,哥们儿你发发慈悲救救我吧!”
青雀被舍友的话逗乐了。
乐归乐,他到底发了善心,跟聂殷一起,将舍友的头从栏杆缝成功拔出了。
何国俊长舒了口气,揉着卡疼的耳朵:“吓死我了,真担心卡着出不来呢!”
青雀哼道:“谁让你嘲笑我……”
对方干咳了声:“这不是没忍着笑嘛,少爷你大人大量,别跟小的计较。”
小少年忍不住笑了,转头心有余悸地瞅着栏杆缝:“地太滑了,让我说就不该用这种瓷砖,校领导怎么想的,不怕自己也摔着啊?”
前头话说完了,没一会儿教导主任路过教学楼——左右两栋楼之间连着平台,积雪的瓷砖比走廊滑多了——这位在学生之间威名赫赫的领导同志,一脚踩滑了,摔得好不狼狈。
靠平台的两个班,青雀所在的八班及聂殷的七班,一百多号学生都看到了。
可把大家乐的,忘了教导主任的威风,呱唧呱唧鼓起掌,此起彼伏是调皮的男生在吹口哨,女同学们也小小声地欢呼着。
欢快的笑声冲淡了期末考带来的紧张。
等大雪化了,试也考完了;
住校生们一个个收拾着行囊,准备回家过年啦!
在青雀的力邀与劝说下,最后不得不祭出无(撒)赖(娇)大法……终于让蓝盆友点头同意了,在他家过年的请求。
邹家夫妻热情地表示了欢迎,直说寒假打工什么的他们没资格指手画脚,但过年嘛,多重要的日子,既然没别的去处,不如就跟他们一起过吧,也省得家里的小祖宗闹得他们没个安宁。
小祖宗·青雀一脸无辜:他什么时候闹过啊?爸妈这是污蔑!
不过,看在男朋友被成功说服、答应往后都一起过年的份上,他心甘情愿认领这个“污名”。
凡事有一就有二。
高二的寒假,聂殷照样在城里打了半个月的工,不等青雀打电话催他,主动赶在二十八的傍晚,回了邹家一起过春节。
且说这一年的事。
聂殷与青雀,跟所有的同学一样,过得普普通通、平平淡淡又紧紧张张而忙忙碌碌。
聂殷的糟心亲人们早就烦不到他了;
青雀也没生病没遇灾,顺顺利利长大了一岁不说,成绩也有了突飞猛进,从班级十五名徘徊到年纪前五……简直惊呆了一群人。
这得归功高二终于分文理科了。
语数英三门,平常有聂殷辅导、考试对方押题也押得准,他不怕;
政史地虽不说死记硬背,就一定能考得好吧……可记忆好到一定程度,也能达到“读书百遍其义自见”的境界。
青雀当然做不到“读书百遍”,可就连文科第一的同学,也没法像他一样,随口指定哪一本书的哪一页,他就能将那一页的文字倒背如流。
不光是因为他记性好,更多是出于……
不想让男朋友劳累的心情。
毫无疑问,聂殷选择了理科。
看到数理化就头疼的青雀,毅然决然留在八班学文科。
选了理科的少年,在高二第一个学期,紧抓自己的学业同时,还不忘文科的学习,就怕青雀没了他的指导,跟不上学校的教学。
——能考上高中的青雀,智商当然没问题,极好的记性更是别人求而不得的优点……但他有个致命缺点:思维方式跟正常人总有些不同,逻辑清奇,导致哪怕他背下了全部课本,也考不了满分,甚至考高分都有些玄。
看到男朋友为自己操碎了心,青雀不是不心疼的。
不想自己变成聂殷的负担,他只能努力努力再努力了。
人都是逼出来的。
逼得狠了,总算摸索出一套自己的学习方法。
尽管吧,想赶超前三名难于登天,但现在哪怕没了聂殷一个知识点一个知识点地讲解分析,他凭自己的努力,三百分文综考个二百五十分没太大问题。
不信?高二下学期的半月考,他连续三次稳定在全级第五名了……保持下去,考一本绝对没问题。
没看到,爱找人“谈心”的班主任,也渐渐减少了跟他谈话的次数嘛!
——至于说建议他走读,眼看青雀没践行,班主任到底没再提起。
转眼,高二暑假补完两个月的课,迎来了新一届的毕业生。
有了自己的学习方法的小少年,虽然忙成了陀螺,精神上其实没多少压力。
尽管距离京大目标尚远……
他一贯心大,不理解为什么有人神经绷得太紧,这还有一年,还没高考呢,怎么就把自己给绷断了?
喏,升高三的第一天,他就听说,理科班的谁谁精神出问题了,也休学了。
大家议论一番,摇头叹个气,转头就抛在了脑后;
不是同学们冷漠,实在是这样的案例,这两年里,每个学期都能听到一次。
青雀有时候也会纳闷:到底是多大的压力,以至于让人不负重荷,直接崩溃了?
没想到,很快,他切身感受到什么是“紧张”,什么叫“压力”!
然而……
跟学业无关。
这事得往回说了。
说起今年斐中的高考成绩,表现得非常亮眼,尤其是文科,除一中外,过一本线的人数在全县所有高中里排行第一。
连升级成地区示范中学的二中,比之斐中都略逊了一筹。
——到底二中成为示范中学才两年,在那之前,二中的升学率……其实不算突出,跟斐中算旗鼓相当。
考得好了,自然就引来了关注的目光。
听说斐中开设补习班——在八个班之外,分设一个理科班和一个文科班,不局限是哪个学校的高考落榜生,只要舍得花钱,就可以进班补习一年——很多学区外的复读生,尤其是学文科的,冲着斐中今年的一本人数,都来报名了。
文科补习班一天之内就收满了一百二十个学生。
还有人想进,有的是推也推不掉,学校没了办法,硬着头皮在三个文科班各塞十个名额……师资力量有限,实在没精力多开一个补习班了。
扯这么多,就为引出让青雀紧张的原因。
或者说,人。
其中一个从外地,据说还是外省大城市来的复读生,就插到他们班了。
极为耀眼的一个女生。
不光是五官艳丽。
哪怕青雀没什么人类审美,眼里除了聂殷跟邹家父母与众不同外,其他人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耳濡目染下,也能分辨得出,这姑娘绝对是大美女。
名:殷如雪。
青雀一开始多看了她几眼,不是因为对方美不美的,纯粹羡慕——羡慕人家一头大长发,不但染成酒红色,还是烫成了大波浪卷——想想自己,染个蓝毛毛,还被要求剃掉。
心塞塞。
就听到后排几个男生,猥琐地谈论人姑娘是如何肤白貌美大长腿的;
同时也听到前排女生窃窃私语,说,这新来的插班生,看着不太正派。
染发烫头不说了,你看到她居然涂了指甲油吗?
还不是传统的红色。十根手指指甲的花纹都不一样,甚至连露在凉鞋外的脚趾,也做了美甲。
青雀对这些不感兴趣,就羡慕人家光明正大烫头染发,班主任居然也没找人谈话!
这是性别歧视、差别待遇!
上午的课一结束,他颠颠跑去找男朋友,义愤填膺表达着他心里的不平。
聂殷只能摸了摸小少年的狗头,让他忍一忍,等毕业了就好了。
“你就是聂殷?”女声的嗓音婉转动听,哪怕是趾高气扬的口吻,让很多男性也难以讨厌得起来。
两人同时抬头。
青雀愣了愣,疑惑地看向他们班的插班生。
女生看也没看他,目光全部聚焦在不搭理她的聂殷身上,很张狂地撂下一句话:“喂,我看上你了,做我男朋友怎么样?”
青雀:!!!
聂殷兴致缺缺地移开目光,语气波澜不惊:“我拒绝。”
那女生不敢置信:“你拒绝我?为什么?”
这个问题,聂殷连回答的欲望都没有,他牵起小少年的手,低声跟对方说:“太吵了,我们回宿舍。”
女生脸色一变,娇嗔地跺脚:“给我站住!”
青雀觉得心里有一团火,甩开男朋友的手,挡着对方的视线,站在女生面前,昂着下巴,语气傲慢:“拒绝你需要理由吗?你长得这么丑!”
女生怒瞪他:“你说谁丑了?不对,你谁啊,我跟聂殷说话,关你什么事?”
青雀下意识地想回一句:他是聂殷男朋友,怎么就不关他事了?
只不过,这些年他也不是毫无长进的,想到学校对早恋的忌讳,想到大家对同性恋的排斥,到底忍住了。
哼了哼,他语气得意:“想要阿殷做男朋友,必须比我漂亮,你有我好看吗?眼睛没我大,头发没我黑,嘴唇比我厚,个子比我矮,长得比我老,皮肤没我白,腰没我的细,屁股也没我的翘……阿殷看得上你才怪!”
你说他说话难听,没绅士精神?
拜托!这女的都要抢属于他的窝了!
领地不可侵犯!
胆敢侵犯的,就是生死仇敌!
别说是这个不知所谓的女生了,就是他“同胞”黄鷔……
想当年,他俩同时降生玄丹之山,勉强可以说是“双胞胎”了,两只鸟一破壳,第一件事就是“菜鸟互啄”,誓要干.死对方,就为霸占玄丹之山的地盘……要不是那群坏蛋要抓他俩,他俩不得不联手反抗,在逃生时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这世间早便没了黄鷔或者青鴍。
“你,你……”
女生的战斗力,比青雀预想的差多了。
她气得脸红,然而对上小少年如有火焰燃烧的漂亮眸子,不自觉地愣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对方整个人都在发着光。
女生气势不经意地弱了下来,嘴上倔强:“你流氓!”
青雀眨了眨眼,不明白为什么对方骂自己流氓。
女生大概觉得光骂还不够,做着精致美甲的手就要挥上小少年的脸。
聂殷揽着青雀后退一步,冷声道:“请你自重。”
女生神情一变:“你居然这么说我……”
青雀:“……”
哪来的神经病?!
聂殷不理会,不再犹豫,半强硬地揽着怀里的小少年离开教学楼。
回到宿舍,舍友们有的去串门了,有的出去吃东西了,没一个人在。
青雀一脸不高兴,背对着聂殷——
快哄他,他生气了!
男朋友不负他所望,将他揽回怀里:“饿了吗?想吃什么?”
小少年闻言瞪大眼:自己的窝都快被人抢了,居然还有心思惦记着吃饭?
聂殷察觉到他的不满,勾了勾嘴,抚摸着他气鼓鼓的脸颊:“她没你漂亮,皮肤没你白,腰没你的细,屁股也没你的翘……有什么好气的?”
这话听在青雀耳里,不啻于最高的赞美,顿时怒火消了一大半——
“她是谁啊?你认识?”
聂殷沉吟了片刻,先摇了摇头,说:“我没见过她,但……”顿了顿,“她姓殷。”
青雀没懂:“姓殷又怎么?”
聂殷语气不含什么感情:“我的生父姓殷。”
青雀惊讶了:“你爸?那她……是你妹妹?”
回想着对方的命运线,呃,好像没殷家人的戏份?
聂殷否定:“我没有妹妹。”
青雀有些糊涂了。
还好,男朋友从来不吊他胃口,简单说了一下殷父的情况:当年对方抛弃怀孕的聂女士,娶了一位双包老板的女儿。不过两人一直没能生出孩子,后来殷父发达了,有了“真爱”,当然就抛弃了糟糠之妻。
“殷如雪应该是那一位的女儿。”
虽然姓殷,跟殷父,或聂殷,其实没血缘关系。
青雀也不吃醋了,想到糟心的聂家人,不由得拧眉:“她好好的大城市不待,跑这儿找你干嘛?”
傻子也不可能会信,那女的是对聂殷一见钟情、非卿不嫁,放弃优渥的生活条件,跑这犄角旮旯的小镇子追男人来了?
聂殷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什么情况。
青雀直觉不太妙。
聂殷抚平他皱起的眉:“别担心,我跟姓殷的没关系。”
聂家好歹养了他十多年,姓殷的除了提供一枚精子,跟他的人生没半毛钱的关系。
青雀叹了口气,一副沧桑的口吻:“阿殷殷你咋这么倒霉呀。”
聂殷轻笑:“嗯,幸好遇到了你。”
青雀愣了一愣,听懂对方的言下之意,当即骄傲地抬起下巴:“那是,遇上我是阿殷殷的福气……”
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大言不惭”!
下一秒,小少年危机感十足地强调:“所以阿殷你要珍惜哦,绝对不能把窝分给别的人。”
聂殷好脾气地应:“好。”
青雀满意了,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小声道:“就算……就算遇到比我漂亮的也不行!”
——要知道,他们是绑定了红线的男男关系!
聂殷没作什么天花乱坠的保证,依旧是一声轻描淡写的“好”。
好在小少年好哄得很,不在意誓言啊允诺的,得到了肯定的回应,就欢欢喜喜忘了之前的气闷。
“走走,”他一挥手,“去吃饭,我要吃清蒸鲫鱼!”
聂殷漫步跟上小少年急冲冲的步伐,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对方的屁股与腰……
腰,很细。
臀瓣圆鼓鼓的,很翘。
“阿殷,”青雀转身探过头,语气疑惑,“干嘛一直盯着你的手看?”
也没东西呀?表情还隐约有那么点儿奇怪。
聂殷轻握起手,答非所问:“除了鲫鱼,还想吃什么?”
小少年很轻易地被转移了注意力:“天太热了,没什么胃口……唔,要不来几个皮蛋,还有凉拌海带?我想起来了,凉拌木耳,好久没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