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古香〗忘川》洌玉

3、一丝悸动

　　黎明时分，飞雪稍歇。

　　小雷山大雄宝殿内，香烟袅袅，十余位长老齐聚一堂，神情各异。

　　令辰端坐上首，面色平静如水，眼神深邃。

　　令垣徐徐道来昨夜之事，众长老听罢，殿内顿时议论纷纷。

　　"不可！女子入山，乃破佛门清规！"一位白眉长老拍案而起。

　　"师祖遗命，岂能不从？"另一位长老沉声反驳。

　　"魔教追击至此，已是不祥之兆。"

　　"若真是魔妖转世，更应以佛法度化。"

　　争执声此起彼伏，令辰始终默然，待众人言尽，他才缓缓开口：

　　"诸位长老，贫僧明白诸位顾虑。然师祖临终托付，义不容辞。延慧庵设于山门之外，不入寺门，于清规无违。"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僧沉吟道："住持，老衲有一疑问。若此女真是魔妖转世，岂不是引狼入室？"

　　令辰目光如炬："万法皆空，善恶同源。佛陀座下，本无分别心。魔亦可渡，妖亦可化。更何况，目前只是猜测，尚未亲见这位若离小姐。"

　　"但魔教已寻至山门，此女若留，小雷山便成了是非之地。"白眉长老不依不饶。

　　令辰轻抚佛珠："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若因畏惧便拒绝救渡一个灵魂，还谈什么普度众生？"

　　殿内一时寂静，众长老无言以对。

　　"依我之见，可先观察此女三月。若无异状，便予以点化；若真有魔性，再做决断不迟。"令辰平静地提议。

　　众长老思索片刻，纷纷点头应允。

　　"那就这么定了。"令辰合掌一礼，"令韶，安排人手布置延慧庵，务求简洁庄重。令瑹，准备一套经书送去。"

　　众人散去后，令垣独留："住持，此事终究非同小可。魔教之人昨夜虽败，但必会卷土重来。"

　　令辰微微一笑："无妨，自有安排。你去告知律庄主，就说我等已同意收留其女。"

　　令垣欲言又止，终是躬身而去。

　　令辰独坐殿中，闭目冥思，似在感应什么。片刻后，他轻轻睁眼，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有趣。"他轻声自语，"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因缘际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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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山下传来消息，律齐杉的女儿即将抵达。

　　令辰亲自来到山门外，只见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车帘微掀，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面容。

　　车停稳后，一位身着月白色长裙的少女轻盈下车，明眸似水，姿态从容。

　　"若离见过住持大师。"她微微欠身，声音清澈如山泉。

　　令辰定眼望去，不由一怔。

　　眼前少女约莫十七岁年纪，眉目如画，气质清冷，眼中却隐藏着难以言表的光芒，既像是对世事的好奇，又像是对未知的探求。

　　最令令辰惊讶的是，她周身竟隐隐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佛光，这在普通人身上绝不可能出现。

　　"阿弥陀佛，律小姐不必多礼。"令辰合掌回礼，"令师已准备好延慧庵，就在山门左侧，可供小姐暂住。"

　　若离抬眼望向山门左侧的简朴小屋，微微颔首："多谢住持安排。只是贸然打扰，心中忐忑。"

　　"不必客气，师父生前与令尊有缘，收留小姐乃份内之事。"令辰平静地说，心中却暗暗观察着这位不同寻常的少女。

　　若离似有所感，轻轻一笑："大师佛法高深，若离仰慕已久。父亲常说，小雷山住持智慧如海，慈悲为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令辰微微一愣，这少女言语间竟有种难以言表的成熟与智慧，不似寻常十七岁女子。

　　"律小姐过誉了。不知令尊现在何处？"

　　若离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家父伤势未愈，已先行返回山庄处理紧急事务，托我向大师转达谢意。"

　　令辰微微颔首："令师会安排人日常照料小姐起居，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

　　这时，令韶带着几位小沙弥迎上前来，向若离介绍延慧庵的情况。若离礼貌地道谢，随后便跟着令韶前往她的新住所。

　　令辰目送她远去的背影，眉头微蹙。

　　这个名为若离的少女，竟让他感到一丝似曾相识的亲切，这种感觉，前所未有。

　　"住持，您怎么了？"令垣不知何时来到身旁，疑惑地问道。

　　令辰回过神来，摇摇头："无事。只是感觉这位小姐身上有些许特别之处。"

　　"是魔气吗？"令垣警觉地问。

　　"不，恰恰相反。"令辰微微一笑，"她身上有一丝微弱的佛光，这在未修行之人身上极为罕见。"

　　令垣惊讶地看着远处的若离："这...岂不与师祖所言相悖？"

　　"万事皆有因缘，不可妄下定论。"令辰沉思道，"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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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慧庵内，若离环顾四周。简朴的陈设，洁净的木桌，一张床榻，一个书架，几册经书，俨然是修行之所。

　　"律小姐，有什么需要的地方请尽管告诉我们。"令韶恭敬地说。

　　若离摇摇头："已经很好了，多谢师兄关照。"

　　令韶指着书架上的经书："这是住持特意让令瑹送来的《心经》和《金刚经》，小姐可以在闲暇时阅读。每日辰时，会有人送早斋；午时和酉时也有斋食送来。"

　　若离点头致谢，目送令韶等人离去后，她轻轻走到窗前，望向远处巍峨的雪山和寺院。

　　"小雷山..."她轻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她取出一个小巧的玉佩，上面刻着一朵莲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是她离家前母亲塞给她的，说是祖上传下来的护身符。

　　若离将玉佩紧握在手心，似在下定什么决心。

　　窗外，一阵山风吹过，带着淡淡的松香和檀香，令人心旷神怡。

　　若离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心经》，开始认真研读。

　　时光悄然流逝，当夕阳西下，余晖洒在延慧庵的屋顶时，若离已将《心经》读了三遍。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她轻声诵读，眉宇间渐渐舒展。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若离抬头，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沙弥端着一个食盒站在门口。

　　"施主，晚斋送来了。"小沙弥怯生生地说。

　　若离微笑着起身相迎："多谢小师父。"

　　小沙弥将食盒放在桌上，好奇地看着她："施主真好看，一点都不像父亲说的那样可怕。"

　　若离一愣："小师父的父亲说我可怕？"

　　小沙弥顿时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摇头："没...没有，我是说...寺里有人说..."

　　若离轻笑一声："无妨，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有些特殊。小师父叫什么名字？"

　　"我叫令瑹。"小沙弥腼腆地回答。

　　"令瑹，谢谢你送经书来。"若离温和地说。

　　令瑹眼睛一亮："施主已经看过了？觉得怎么样？"

　　若离点点头："很有启发，尤其是'色不异空，空不异色'那一段，令人深思。"

　　令瑹惊讶地看着她："施主竟能理解这么深奥的佛理？连我学了三年都还不太明白呢。"

　　若离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令瑹似乎对这位美丽的姐姐很感兴趣，又说道："施主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请教住持。他是我见过最博学的人，什么都知道。"

　　"是吗？"若离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住持看起来很年轻，想必是天资聪颖。"

　　令瑹骄傲地点头："住持十五岁就精通三藏，二十岁便能讲经说法，二十五岁继任住持之位，今年才三十岁呢！"

　　若离轻轻"哦"了一声，心中暗暗记下。

　　"我得回去了，住持还等着我呢。"令瑹说完，恋恋不舍地离开。

　　若离目送小沙弥离去，转身看向桌上的斋食。简单的素菜，一小碗白米饭，还有一碗清淡的汤。

　　她轻轻尝了一口，味道朴素却不失鲜美。

　　用完晚斋，若离站在窗前，望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和远处点点灯火的寺院。

　　她轻声自语："这就是我的命运吗？魔妖转世..."

　　窗外，一轮新月悄然升起，柔和的月光洒落在她清丽的面容上，映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哀伤与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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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小雷山后山的禅房中，令辰盘坐在蒲团上，面前摆着一盏幽蓝色的灯。

　　灯火不断跳动，似乎在回应他的心绪。

　　"奇怪..."令辰轻声自语，"为何见到那女子，心中竟有一丝悸动？"

　　他闭上双眼，试图平复心绪，却发现脑海中总是浮现若离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睛。

　　令辰猛然睁眼，起身走向窗前。远处，延慧庵的灯火依然亮着。

　　"也许，这就是佛所言的缘分吧。"他轻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