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梦想幻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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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訾侠义的复诊结果很好。其实不用复诊刘淑琴都能看出丈夫的状态在不断地好转。而丈夫每一个好转的迹象都在不断地提示她，要抓牢自己的女儿，只有她才是自己和丈夫后半生的依靠。凭着这个念头，她开始不断地给女儿打电话，让女儿过来吃饭，想要跟女儿见面，但是每次都落空。尽管如此，她依然继续坚持每天都给女儿打电话，她觉得，女儿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母女之间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再说了，刚才她到治疗室去交钱的时候，护士跟她说了，訾若薇说了，以后他们的治疗费都由她来付，让刘淑琴不用操心了。
想到刚才护士说自己的女儿孝顺的话，刘淑琴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她伸手从口袋里挑出了手机。
“薇啊，你爸刚去复诊了，医生说你爸的情况好转了很多呢。说是治疗很有效，让我们继续坚持治疗，说是照这个情况看，你爸完全恢复也不是没有可能呢。”
电话没人接，自动转入了语音信箱。这样的情况经常发生，所以刘淑琴已经习以为常了，她就这么对着语音信箱絮絮叨叨地说着，希望女儿能看在自己一片苦心的份上，跟自己和丈夫重归于好，一家三口以后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再说了，她要是对自己和丈夫没感情，又怎么会这么大费周章地把他们接到省城来治病，还给他们把所有的钱都给付了？
刘淑琴的留言，訾若薇从来都不听，她也不想听。听来做什么？她不是不知道自己母亲的意图，可是，想起这么些年自己的经历，她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她可以每个月都给他们生活费，逢年过节地拿东西回去，但是仅此而已，她没办法做到更多。
再浓的血缘关系也需要感情的维系，否则，终有变淡的一天。而她已经记不得上一次偎依在母亲怀里的情景了，或许那样的情景从她记事起就从来没有出现过。她的记忆里，父母似乎永远都是别的孩子的父母，母亲可以帮别的孩子梳头，穿衣服，而自己却得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父亲可以陪别的孩子玩游戏，给他们做玩具，但是对自己却从来都吝于微笑。她不是没有渴望过跟父母撒娇，但是回应她的只有父母的呵斥甚至是打骂。久而久之，她也就明白了，父母的怀抱和笑脸是属于别人的，对自己而言，那是永远都不会拥有的东西。
得不到女儿的电话，刘淑琴晚上又给女儿去了个电话，电话依旧没有人接，刘淑琴失望地放下了手机。
“她不解点哇？”訾侠义吃力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嗯。”刘淑琴点点头，叹了口气，“不过呢，咱们不能就这么气馁了。现在你也明白了，咱们后半辈子就得靠闺女了。闺女要是不理咱们，咱们死在家里都没人理！”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丈夫，“你就别想着你那些干兄弟，干儿子了。这次你生病了，你看看他们谁来理过你？唉，说起来，这么些年，咱们可是从来都没亏待过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早知道这样，我这些年做的那些饭菜宁愿拿来喂猪也不给他们吃！”
訾侠义略带几分吃力地抬起手来，想说些什么，却最后还是没有出声。
“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咱俩从在孤儿院里的时候就在一起，你的心思我能不明白？你就是觉得自己是个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的弃婴，怕别人看不起你，所以就拼命地想要表现自己，想要别人看得起你，表扬你，说你的好话，让别人离不了你。工作当中是这样，生活里也一样。我呢，也一样，所以这么些年来，我真是舍了自己的小家，为了大家。但凡是有人开口说要帮忙，我从来都不拒绝。结果呢，唉”说到这里，刘淑琴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还是想想怎么能见女儿一面吧。唉，这丫头，怎么就是不肯接电话呢？”刘淑琴越说眉头越紧。
无论日子好过还是难过，都在继续过。不管刘淑琴那头如何说，訾若薇三个班跨年级的教学已经让她每天下班回来累得不行了，她有时候真想跟领导说不干了。但是看看到手的课时费，就告诉自己，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谁让自己有这么多的地方要用钱呢？
好过和难过之间，寒假终于到来了。结束了学校的工作之后，訾若薇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蒙头大睡。
“冰箱啊冰箱，我得花多少钱才能把你填满呢？”訾若薇看着冰箱里所剩无几的食材，知道自己该出门大采购了。吃了这么些日子的食堂，她还真的有些想念那些酸辣爽口的菜了。说干就干！訾若薇简单地冲了个澡，推上购物车就出门了。
“薇儿！”
訾若薇正在专心致志地挑选晚上做酸菜鱼的酸菜，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不用回头她都知道是谁。
“薇儿，你也来买菜啊？”刘淑琴推着丈夫，兴冲冲地朝女儿走去。
回答她的是女儿头也不抬地“嗯”的一声。
“在买酸菜啊？今晚打算自己做饭？妈都跟你说了，想吃什么跟妈说，妈给你做，你这么就是不肯呢。”刘淑琴不理女儿的冷淡，继续攀谈。
刘淑琴就这么絮絮叨叨地说着，跟在訾若薇的后面转完了菜市场。
“你一个人买这么些东西，是请朋友到家吃饭？”不管女儿是否搭理她，刘淑琴都不断地找着话题。
“好了，我住的地方到了，你们自己回去吧。”在自己所住的小区门口，訾若薇停下了脚步。
“薇儿，你看，爸妈都来了这么些时间了，你还从没带爸妈到你住的地方去过呢。”刘淑琴讪笑道。
“我是跟别人合租的，房子太小，人太多，而且房东不许带外人过去，所以你们还是别去了。”訾若薇淡淡地说道。
“哦，是这样啊！”刘淑琴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今天下午你们要是在家的话，我给你们送些年货过去。”撂下这句话，訾若薇头也不回地进了小区。
“这么些米面和油啊！还有这么多的水果，你看我跟你爸就俩人，哪儿吃得了这么些东西啊！”刘淑琴看着訾若薇拿来的年货，兴奋地搓着手说道。
“好了，年货我已经送到了，我走了。”訾若薇把装苹果的纸箱往地上一放就打算走人。
“薇儿，你先别走，我跟你爸有话跟你说。”刘淑琴一看女儿要走，赶紧一把抓住。
今天跟女儿在她住的小区门口分开之后，刘淑琴就开始不停地琢磨。回到家后，她忽然有了个主意，她觉得这样一来，自己跟女儿之间的关系肯定能彻底好转，而且以后一家三口就能和和美美地住在一起了。
“什么？你们要卖掉你们在县里的房子，到这里来买房子？”听到刘淑琴的话，訾若薇不禁吓了一跳。
“不是爸妈要买房子，是爸妈把县里的房子卖了，给你拿来在这儿买房子。”刘淑琴说道。
“那县里的房子卖了，你们住哪儿？”訾若薇问道。
“那等你买了房子，爸妈自然就跟你一起住了。这样还能帮你做家务，等将来你结婚有了孩子，爸妈还能帮你带孩子，多好啊！”刘淑琴一想起自己一家三口开开心心过日子的情形，心里都觉得美滋滋的。
“我劝你们还是别打这个主意。首先，我是不会用你们的钱买房子的。其次，即使我有房子，我也不会跟你们住在一起。最后，我的孩子是绝对不会给你们带的。好了，没别的事情，我先走了。”訾若薇说着站了起来。
“哎，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啊？爸妈都是为了你好！再说了，你是爸妈唯一的孩子，爸妈老了之后不跟你住，跟谁住？”刘淑琴一听訾若薇的话，顿时急了。
“为了我好？从头到尾，你们都是为了自己。现在你们知道我是你们的女儿了？那当年呢？当年你们有把我当作自己的女儿吗？好了，我们不提当年的旧账了。至于你们老了之后跟谁住的问题，我已经帮你们计划好了，你们两个就带着自己的退休金去住养老院。养老院我都给你们找好了，就看你们什么时候过去住了。”
听了女儿的话，刘淑琴和訾侠义都呆住了，他们面面相觑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狠心，就算是当年我们是对不住你，可是我们毕竟生了她，养了你，没有我们，能有你的今天吗？”刘淑琴抖着手，指着訾若薇说道。
“你们是生了我，但是说到养我。我从十岁开始就在学校住宿，利用课余时间到外面的小饭店帮人洗碗洗菜换饭吃，就这样一直勤工俭学到大学毕业，这期间你们给我一分钱吗？从我大学毕业到现在十几年了，我每个月都按时给你们生活费，这次你们来治病的花销也都是我在出。所以，我养你们的时间比你们养我的时间要长！而且，这次要不是我让你们到这里看病，他现在能恢复成这样？他下半辈子就得坐轮椅，所以，他现在的这条命我给的！我不欠你们的！”訾若薇又是愤怒，又是嘲讽地说道。
听完訾若薇的话，刘淑琴差点儿没坐到地上。原来在女儿的心里，已经跟他们划得这么清了！
“你，你，你！”坐在沙发上的訾侠义伸手指着女儿，半天说不出话来。
“既然今天已经把话说清楚了，我想我们以后就当陌生人一样来往就好。我会一直负责你们的各种开销直到他的治疗结束，你们回去为止。至于其他的，我劝你不要多想了。”
当晚，刘淑琴没有做饭，即使是做了，她和訾侠义也吃不下去。这两个月的所有美好设想都成了泡影。一想到她和訾侠义以后要在养老院里度过余生，她就觉得后脊梁骨发凉。在她的印象里，那都是无儿无女没人管的孤寡老人去的地方，她和訾侠义有孩子，要是还去那种地方，岂不是要被人耻笑？
她跟訾侠义要强了半辈子，什么事情都抢着做，该自己做的，不该自己做的，能帮的他们从来都没袖手旁观过，知道他俩的人谁不夸他们热心肠？提起他们，谁不竖大拇指？
訾若薇怎么就不明白呢？有了父母的好名声，她走在外面难道不也跟着沾光？就算是他们平时亏待了她些，可是毕竟是亲生父母，怎么可能记恨呢？比起一看到生了女儿就扔了的父母，他们真是不知好了多少倍了，訾若薇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想到这里，刘淑琴不禁有些咬牙，这么些年来，周围的人没少羡慕他们生了个好闺女，从小到大学习生活都不用他们操心，从来都是班里的第一名，高考更是县里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大学毕业又分在了省城。可就是这么一个好女儿，竟然想把自己的亲生父母送进养老院去！她的良心都让狗吃了吗？她怎么不想想，父母是怎么把她拉扯长大的？
此时，刘淑琴忽然有些莫名的心虚，她的女儿到底是怎么长大的？她努力地想要回想以前跟女儿共处的每一个瞬间，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訾若薇从刘淑琴他们住的地方出来以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一路走到了湖边。
冬日的湖边，人影寥寥，显得十分冷清。訾若薇在靠湖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此刻的寂寥与她的心情相呼应。
老实说，她没想到自己的父母竟然会想出那么一个主意。想来是这次生病让他们看清了周围人的真面目，发现他们可以依靠的原来竟是自己这个一直被他们忽略的女儿。
想到这里，訾若薇的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微笑。他们的这个提议如果在十年前提出来，或许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是现在，木已成舟，她的心已经冷透了，又岂会那么容易地暖过来？
那些所谓幸运的人，其实就是在对的时候，对的地方，碰上了对的人。而不幸的人则反之。很不幸，我属于后者，訾若薇苦笑道。
有人说原生家庭决定了人的一生，或许是正确的吧。也或许是错误的，要不是投生在这样的家庭，自己或许不会如此努力，也许这辈子就在哪个小县城过完一生了。但是，如果自己和父母之间关系和睦的话，也许自己的人生会截然不同，会比现在更好，自己或许已经结婚生子，每逢周末会带着丈夫和孩子回娘家，享受自己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天伦之乐。
谁知道呢？我们都爱说如果，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容不得如果的存在。
訾若薇再次苦笑一声，站起身来，抹去脸上的泪水，往家的方向走去。她没有留意，就在她不远处的另外一张长椅上，坐着寒江。对方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寒江刚从祁丹家里出来，祁丹的话让他心里觉得有些堵得慌，所以他决定到湖边去散散步，平复一下心情。等他在长椅上坐下来之后，他才忽然发现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的人竟然是訾若薇。
那时的訾若薇脸上写满了无助，悲哀，脆弱地让人有些莫名地心痛。跟那个在购物中心痛斥人渣父亲的犀利女子截然不同。寒江不知道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截然不同的两面，但是他选择了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訾若薇静静地流泪，然后又略带几分黯然和忧伤地离开。
人生不如意事常□□，寒江想起了这句话。訾若薇有她的悲哀，自己也有自己的烦恼。
他不由得再次想起了祁丹的话，“小宇真的很需要一个像你这样关心他的父亲，我相信，如果他能有你做他的父亲，他一定会是一个既健康又快乐的孩子。”
饶是傻子也能听出祁丹话里的意思，寒江又岂能不懂？虽然自他们重逢以来，他一直对祁丹母子照顾有加，但是，那更多的似乎是对自己过去青葱岁月和初恋的怀念，当然了，也有几分是愧疚，毕竟祁丹一家现在的处境跟自己的奶奶有或多或少的关系。可是，要说他仍然爱着祁丹，他自己都不相信。他只是觉得，因为自己的奶奶祁丹才成了现在的样子，所以他有责任照顾和补偿祁丹母子。但是，婚姻似乎不在此列。
经历跟祁丹之间的事情，他对其他的女子似乎也没有多大的兴趣了，至于婚姻，他好像也没有了兴趣。奶奶总认为是因为祁丹，只有寒江自己心里清楚，要说这跟祁丹有关，好像也说得过去。可是要说跟祁丹无关，似乎也没错。
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不知道，只是觉得自己心里有个地方的门似乎关上了，他不知道是怎么关上了，也不知道怎么能打开，他只知道，门关上了。
都说他是个医学天才，可是他却觉得自己是个白痴。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的处境，也不知道是什么造成了眼前的处境。面对各种疑难杂症都能做到对症下药的他，此刻对自己无能为力。
如果寒江能够看到祁丹家里此刻的情景，他或许能找出自己的症结。
“早就跟你说过，跟那个姓刘的，只能玩玩，不能来真的，结果呢？你不但假戏真做，还怀了孕，生了孩子！现在可好，姓刘的一家进了监狱，你一个离婚的女人，又带着一个拖油瓶，普通的男人都不会娶你，更何况寒家那样的人家！”祁母保养良好的脸此刻有些扭曲，甚至有些狰狞。
“你说得好听，你不来真格的？人家肯给你钱？你当初不也是看上刘家的家世了吗？”祁丹毫不示弱地回击。
“我是看上刘家的家世了。可是我不是告诉你了吗？要脚踏几条船，在没有最后确定之前，不要随便跟人上床，你听了吗？现在好了，眼看着寒家这么一座金山，你就是爬不上去！”祁母越发地气愤了。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吵也不解决问题。还是想想，怎么能够更好地笼络住寒江。要不，丹丹，你也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只要你肚子里有了寒家的孩子，我就不信寒家那个老太太会不认你！”祁父说话了。
“你以为我不想啊？可是他现在虽然对我关心，可是从来都不碰我，就算是我主动凑过去，他也会躲开来，我根本就没办法。”祁丹苦着脸说道。
“你自己是男人，你还不知道你们男人啊？像丹丹这样离了婚，又生了孩子的女人，别说是寒江那样的钻石王老五了，就算是普通的人家，也未必会看得上。寒江又怎么会动心？”祁母看着祁父气呼呼地说道。
“可是我看他些年对咱们丹丹，似乎还是有感情的啊。”祁父说道。
“有感情不代表愿意娶你，我看啊，还是不要再在他身上耽误工夫了。再拖下去，丹丹的年龄更大了，就更难找人了。还是趁着现在还有几分姿色，能找个有钱的人或嫁了或做小三都行。反正都结过婚了，也不在乎了。这年头，什么都是虚的，只有钱啊，才是真的。”祁母说道。
祁父和祁丹听了祁母的话，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祁丹心里自然是舍不得放弃寒江这个金龟婿，可是，这几年，寒江虽然对自己母子照顾有加，但是却一直没有其他的任何举动。她心里真的不敢肯定，寒江的心里是不是还有自己。如果要是已经没有了，那自己也没有必要再这么苦等下去。可是要是还有呢？要自己放弃寒江这么又帅又多金的男人，去找其他的那些男人，她还真有些不愿意。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梦想幻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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