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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FOURTEEN MOO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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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年末的冬季寒冷漫长,但终于在某一天猝不及防的过完。
温度变暖,白昼变长,世界迎来旖旎的春光。
西月在清晨的时候推开窗,第一场春雨如期而至,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雨点斜斜的撒在窗棂边上,打湿腐朽的木料和生锈的螺丝钉。
扫了一眼水渍,她拉回了窗,背上书包下楼。
岳敬渡站在巷子的尽头打着伞,低着头数砖。
西月撑着伞笑着走过去,马尾在脑后荡出漂亮的弧度。
岳敬渡听到她的脚步声抬头,散漫的笑:“早啊。”
西月拉了拉书包的袋子,轻轻的点头,和他一起往前走。
坐上公车,雨天的公车闷潮。
车驶在清晨的细雨中,车厢左右晃动,两人什么话也都没说,只是并排坐。
我挨着你,你挨着我——
西月回忆至此,突然想着如果时光可以定格,需要被留存的一定是这一刻。这里是幸福的起点,但如果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停止,就没有后来那些造化弄人的故事。
回到盛夏,清晨,同样的窗,外面雷声闷响。
西月拉开掉了漆的插销,推开一点小小的缝。伸出手去,豆大的雨砸到她的手心里。
嫩白的一截手臂深在外面,任由风吹雨打。
记忆有时也不是那么清晰,抛开揉碎了,也只能记得那些刻骨铭心的东西。
虽说人总会好了伤疤忘了疼,但何尝不是一种自我疗愈。
因为有人说过,终日沉浸在痛苦里的人,是不会幸福的。
手指被雨沁凉,她收了回来。起身去翻置物箱里的东西。
其中一个箱子里都是当年他送自己的礼物。
漂亮的水晶球、瓶中世界的乐高、还有七七八八大大小小的盒子。
那些盒子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西月不受控制的打开一个黑色盒子——
里面装了一件黑色毛衣外套。
回到过去,那个时候的两人还是会在同一个点去上学,大多数时间只是静静坐车,偶尔会说些无关学习的话、
但放学却很少一起,他朋友多,总是一群人一起走。
西月在班里保持透明,每天就是勤勤恳恳的做题,他和一群人呼啸而过的时候依然是沉默。
两人只有在周末或者是网络上才聚在一起问候或是讨论各种题,不约而同的互相加油打气。
也算是温馨和谐,朝着同一个目标前行。
那年四月中旬,虽说天气转热,但总会夹杂着几天突然的降温。
西月脱下厚重的棉服,发现常穿的毛衣袖口脱了线。
她用剪刀把拉出来的长线头剪掉,看了看,还是选择不和孟敏说。
想着冷天也快过去了,到时候就会换上夏季校服和短袖。
那几天突然降温,她只找到这一件还算厚实干净的毛衣。好在外面穿着校服,什么也看不出。
只是说来巧合,体检那天,她也穿了这件毛衣。
大礼堂里,每个体检项目面前都排着长长的队。
西月站在队伍里,看着前面的同学把外套脱掉把袖口卷上去测量血压脉搏。
“后面的同学把袖子拉上去做好准备。”维持秩序的护士对着后面的长队喊着。
旁边的人都开始拉衣服撸袖子,西月也把攥着毛衣脱线的那块往上卷。
她卷的慢,身后的娇小的同班女生扯了扯她的衣边提醒她:“到你了,西月。”
西月转过身点点头又很快回正了身子,想着往旁边让让让她先过去。但前面测量人员见她迟迟不过去,高声喊:
“那位女同学磨蹭什么呢?动作快点哦。”
经他这一喊,旁边的同学的同学也伸着头往这边看。
西月低头快步走了上去,却没发觉自己毛衣脱线的那头勾到了后面女生的复杂花边的铜纽扣。
女生唉唉的喊,西月回头看到地上一地的白色毛线。
不过才往前走了几步,毛衣袖子就脱了小半的线。
出来体检,大家的校服都脱在了教室里。西月看着自己短了大半截的袖子,一时窘迫的不知所措。
蹲下身去捞毛线,旁边人的目光频频投来,她羞的想把头埋进地底。
“对不起啊西月,我不是故意的。”娇小的女生也蹲下身,面带歉意。
西月看着她满带歉意的双眼,挤出一个微笑:“这不怪你。”
女生咬了咬下唇:“你等会,我去给你拿校服。”
西月抬头,看着面前的女生,在脑海里搜索里一会儿她的名字。
“谢谢你啊,路洁。”她手里攥着成团的毛线,想出她的名字。
路洁笑了,笑容甜美,然后指着一个不甚起眼的角落对她说:“你先站在那边等我一下啊,我马上回来。”
西月走到她指的地方,礼堂的大门右侧柜子旁。
左手捂住右手臂的露出来的地方,像是抱臂一样安静的低头站在那里盯着自己的脚尖。
不远处是人来人往的喧闹,还好没人注意这个角落。
“怎么了,站在这?”一个熟悉的男声问。
西月抬头,看到面前的岳敬渡,一时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强装镇定道:“等人呢。”
岳敬渡有些惊讶的挑挑眉,平时也没见她跟班里谁关系好到要让她等。
西月见他挑眉,撇过了脸,伸头去看门外。
可还不见路洁的人影。
岳敬渡看垂眼,看她环臂的动作,眼尖的看到右手一截露出来的手臂和指缝间垂落下来的毛线。
“衣服出问题了?”他问。
西月抬眼看他,有些窘迫的拿开遮住胳膊的手,毛衣脱出来得线还连在上面。
“脱线了...”西月无奈道。
岳敬渡好奇的伸手扯了扯那根线,没想到轻轻松松又拉下来一大截。
一时氛围有些尴尬,岳敬渡歪了歪头,用手指掐住一头,在把另一边缠在另一只手的手掌上使劲一拽。
脱线的那一头还剩短短的一截,脱下的大段线被拽了下来,
西月把拽下来的毛线团成一团,露出了半截手臂,对他说:“谢谢。”
岳敬渡看着她露出来的手臂没说话,只是把毛衣外套的拉链哗啦一声拉了下来。
接着把衣服脱下来塞进她的怀里。
“穿这个。”
西月看他,想说她其实在等路洁,可是低头却闻到他衣服上熟悉的冷冽清香。那味道似乎在诱惑着她,她一时放纵自己心底的欲望,眨眨眼,什么都没说。
他里面还穿了一件圆领长袖卫衣,站在那里催促道:“我走了,你快穿上。”
西月穿上他的毛衣,上面暖暖的还留着他的体温。
岳敬渡勾了勾嘴角散漫的笑着对她说:“穿着比我好看。”
西月听他这样说,掩饰不住自己的笑意,只好咬着嘴唇。
“谢谢啊。”
岳敬渡听到她的道谢,边往前走边回头,笑着“嘁”了她一声。
路洁跑回来的时候岳敬渡已经走远,她看着西月身上的衣服挠了挠头问:“衣服哪来的?”
西月摇摇头又点点头小声道:“朋友的。”
路洁听闻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刚才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你的校服,我把我的拿来了,你还穿吗?”
西月浅笑摇头:“你穿吧,谢谢你,麻烦你了。”
“有什么麻烦的,大家都是同学,再说是我的衣服勾了你的毛衣,我还怕你生气呢,没想到你还挺好说话的。”路洁笑嘻嘻的说。
在大多数同学的印象里,西月都是个不爱说话看起来有些阴郁的好学生。
西月依旧摇头,温声道:“没事的。”
路洁笑:“你人还不错唉。”
西月有些不知道怎么接,只能说谢谢。
路洁不在意,自来熟的抱着她的手臂往前去:“我们快去排队,不然等会要最后回去了。”
西月看着和她相挽的手臂,被她带着大步往前走,嘴角微微翘起。
这种挽着手在一起走的关系,很少有,毕竟高中这几年,连说上话的同学都寥寥无几。
她一直以来也很少交朋友,也很少和人建立亲密关系。与其说不想,更大的原因是不会。
体检完,和路洁一起回去。面对路洁的滔滔不绝,她显得言辞笨拙。
路洁:“你们成绩好的都那么高冷吗?你好像很不爱说话。”
西月犹豫答:“不,不是,只是不知道说什么。”
路洁笑:“聊八卦啊!你知道我们班那谁谁和外校的女生......”
西月呆呆摇头:“不知道。”
路洁吃惊:“你这都不知道!我跟你说......”
西月默默点头:“嗯.....”
..........
最后,路洁说:“你穿这件衣服还挺好看的。”
听到这句,西月的眼睛一亮,笑容都增加了几分。
她小心翼翼的问:“真的吗?”
路洁点头:“当然是真的。”
西月第一次在她面前重重的点头说:“嗯,我觉得也是。”
路洁哈哈大笑说:“你还挺自恋的嘛!”
西月垂下眸也笑,她摩挲着袖口,心底埋藏了无人知晓的——
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