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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第二三章 香消玉碎佳人绝 ...
章叹春在沔水边等至黄昏日落,方始等回前去武当山太和观迎太皇太后的刘睿一行人。见到那被人从肩舆上搀扶下来的妇人,她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只唤了声“姨母”,泪水便簌簌而落。
受了这场磨难,太皇太后看上去有些颓靡委顿,没了往日里的那股威严锋芒,那双看着章叹春的眼里满是慈爱怜惜。
她挣开旁人搀扶着自己的手臂,几步上前将面前这个泪水潸然的甥女搂入怀中,柔声安抚道:“我的小驹儿,你莫哭,我们这便回雒阳。”遂转头对刘睿道,“那便有劳刘将军护送了。”
“你老这便打算动身回雒阳了么?”刘睿担心她的身子吃不消,不放心道,“今日天色已晚,你老不如先回武当县休养些时日。”
太皇太后道:“来不及了,这便启程吧。”
此行,卫萝因诛杀刘和、解救太皇太后有功,太皇太后便允她带着阿峰随行。
一路上,车马舟船相替,日夜不息地向雒阳而行。
***
迷迷糊糊中,章盼春似又听到了噼里啪啦的雨声。
这雨声似恶鬼在她耳边嚎叫,让她再次陷入了牛渚矶被攻破那夜的噩梦里。那夜的江面之上,横尸百万,流血漂橹,她亲眼看到自缢身死的阿父被朝廷的人挥刀砍下了头颅,又被装入了一只木匣里。
见那为首的竟夺过了阿母怀中的孩子,想要举刀刺死,她也不知还在月内的自己突然哪来的力气,竟是飞一般地蹿上前,从那人手中夺过了孩子;那人的刀也便刺在了她的肚腹之上,阿姊为她缝合、尚未愈合的伤口霎时血流如注。
“不许……”虽是疼得几欲晕过去,她仍是紧紧抱着嚎啕大哭的孩子,双目充血地瞪视着眼前的男子,“不许动我的孩子!”
那人却道:“他是个郎君,可留不得啊!”
她不语,只是强忍着疼痛与之对峙着。
然而,失血与疼痛很快便让她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除却阿兄与二姊姊,她与万竹坞里还活着的众人皆被带到了这艘楼船上,所幸朝廷的人饶了她的孩子一命。
“阿姊……我疼……也冷……”
狭窄昏暗的船庐里,章盼春这气若游丝一般的呻吟很快便被外头的雨声淹没,却仍是被章怀春捕捉到了。
“你再忍忍,没两日便到雒阳了。到了雒阳,我便有药为你治伤祛毒了。”章怀春说着便用被子紧紧裹住了章盼春瑟瑟发抖的身子,又抬手触摸她通红的脸颊,仍是火一般的烫。
她的心不由揪成了一团。
章盼春却最是知晓自己的身子如何。自上了这艘船,她的伤势便不断恶化,鲜少有清醒的时候,她的命早已如游丝,怕是撑不过两日了。
思及此,她不禁凄然泪下;又见这船庐内只有她与阿姊,不见她的孩子,她更觉心慌,唯恐那孩子被朝廷的人害了,遂撑着所剩无几的力气挣扎着要从榻上起身。
“你好好躺着!”章怀春唯恐她肚腹上的伤口再次裂开了,忙将人按了回去,“你要什么,同我说一声,我为你送来便是,莫要再乱动了。”
章盼春强忍着疼痛,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我的孩子呢?”
“他在阿母那儿。”章怀春一面为她掖着被褥,一面安抚着她,“待天明了,你便能见到他了。你也莫要担心,那王护军当时既留下了他的命,他的命便算是保住了。”
章盼春心下稍安,但想着自己命不久矣,孩子的父亲又不知在何处,她只觉凄惶,甚而觉得不甘。
她如此年轻,怎能如此痛苦狼狈地在病榻上死去?
她忽开始痛恨眼前的这个阿姊。
若这个阿姊一开始答应去和亲,朝廷便不会给阿父安上“逆臣贼子”的罪名。如此,阿父便不会死,侯府也不会落败覆灭,她一家更不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然而,思及这个阿姊即便怀着身子,仍衣不解带、毫无怨言地照料着自己,她便如何也怨不起来,更恨不起来。
但是,她真的好疼、好冷。
***
风雨如磬的夜里,这艘押送着侯府众人的楼船上忽一阵骚动。这场骚乱并未波及到楼船第一层的船庐,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整艘船上便又是一片死寂,只闻风雨呼号之声。
章怀春虽听到了些微动静,但并未放在心上。却是本就睡得不安稳的四女公子,似因那阵骚动受到了惊吓,醒来后便高热不退,如豆虚汗将她身下的被褥也浸透了。
章怀春扶上她的脉,她的脉却好似屋漏残滴,慢而无力,起而不相连,竟是绝脉。
她的心瞬间沉了下来。
“阿……阿姊……”章盼春软而无力地抓着她的手,眼中的光已聚不到一处,只是断断续续地说着,“我……我……我梦见……奚奴……梦见他……死了……也梦到阿父……我……我是不是……也要死了……”
“不……”章怀春的手指依旧不死心地探寻着她的脉,却只能摸到她愈发无力的脉象。
笃——笃笃——
一长两短的敲门声,似落在她心上的惊雷。她偏头望过去时,船庐的门便被人从外轻轻推开了,刘元弋的面容亦随着屋门被推开的那一刻,被走马廊上的灯火清晰勾勒了出来。
而他身侧,还立着一人。
看到那人缓缓抬起的脸,章怀春眉心骤然紧蹙,满是警惕地看着这少年。
他似将将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浑身湿漉漉的,衣衫单薄,满头青丝潦草凌乱,上头水珠“滴答滴答”往下落。
“大女公子,此人夜里擅闯楼船,声称是侯府昔日的相识,女公子识得此人么?”刘元弋并不入内,只在门外有礼有节地向章怀春询问。
章怀春已从乍然见到这少年的震惊里回过了神,从这人脸上收回目光,正要说她并不认识此人,她扶在四女公子寸口处的指腹下,忽捕捉了似急雨跳珠般的脉象。
见四女公子竟似要挣扎着从榻上起身,她忙安抚道:“你莫激动!”继而才对门外的刘元弋道,“他确是相识的,还请刘小将军能通融通融,准他暂留一刻钟,我有些话要同他说。”
听闻,刘元弋脸色不由一松,微微笑道:“既是侯府旧人,我也便不追究他擅闯朝廷楼船军的罪过了。不过,若再有下次,他落到旁人手里,我便保不住他了。”又道,“我一刻钟后再来带走他。”
章怀春颔首向他道了声谢,看到他离开,这才望向了那畏缩在门外的少年:“进来吧,四妹妹要见你。”
少年这才犹犹豫豫地抬脚迈了进来,见到章盼春那张如死灰一般的面容,竟是“扑通”跪倒在了榻边,呜呜咽咽哭着。
章怀春怕他这般哭下去白白浪费了与四女公子话别的时间,遂忍着悲痛催了声:“妹妹时间不多了,你也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好好同她说说话吧。”说完便起身出了这间船庐,却唤来了青楸在室内照料。
出了船庐,凉风冷雨扑面而来。
走马廊上,火把林立,楼船士卒亦是五步一岗,将关押着侯府众人的几间船庐防守得严严实实的。
章怀春望着如墨一般的雨夜天穹,仿佛觉得那片天快要向自己坠下来,沉甸甸的,压得她透不过气来。脸上湿哒哒、黏糊糊的,她抹了一把混杂着泪水与雨水的面颊,一偏头,却见到了自飞庐之上缘梯而下的郑纯。
自被带上了这艘船,因刘元弋的缘故,她一家即便能在这一层的走马廊上闲步透气,却也并不被允许在外逗留太久,船庐之上的飞庐与雀室[1],更是她一家不能踏足的地方。
郑纯并非侯府中人,又是被救下的朝廷使者,是天家着意要护着的舅父,这楼船无一处是他不能踏足的。
此时已值中夜,他早该歇下了。
章怀春心中狐疑,上前问了句:“这个时辰了,你怎还未歇下?”
郑纯目光有些躲闪,却也如实回答了她:“睡不着,便去上头寻刘小将军说了会子话。”
“何话?”章怀春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你不是闲来无事会寻人拉闲散闷的人,更不会深夜去叨扰旁人。斑郎,你是不是瞒着我在谋划着什么事?”
郑纯不想她仍是如此敏锐,轻易便能窥破他的心思。
而他所行之事,她定然不会同意。
他不想因那些事再同她起争执,面对她的质询,他只能撇开目光,一言不发地垂目去看脚下那片翻动着绰绰灯火的江面。
章怀春很不喜欢他这副避而不谈的态度,仍想着要撬开他的口。
然而,青楸却于此时神色慌张地奔了过来,开口竟有些哽咽:“女公子,四女公子……不好了……”
章怀春闻言大惊失色,已是顾不上向郑纯寻根究底,慌慌张张地回了章盼春所在的那间船庐。
榻上,四女公子安安静静地躺着,双目紧闭,恍若只是熟睡了一般。
章怀春颤抖着手摸上章盼春的脉,甭管摸多少回,使多大的力,她的指下再也探不到一丝动静。她又不死心地去探四女公子的鼻息、颈脉、心口,那里头皆是静悄悄的,不再有一丝生的气息。
她知晓四女公子撑不了多久,却不想,竟是一刻钟也撑不住了。
她不由看向一旁失魂落魄的少年——这个害她家四女公子才至及笄便怀孕生子的奚家子奚寻,冷声诘问:“你同她说了什么?”
奚寻恍似未闻,只是睁着一对空洞无神的眼默然流泪。
亲历了亲人惨死的变故,章怀春早便积压了满腔的愤懑,眼前这少年缄默不语的情状,又让她想起了郑纯对自己那冷淡疏离的态度,她心底更是悲愤。
此刻,她似寻到了宣泄之口,目光似刀子刺在了奚寻身上,厉声道:“奚寻,回我话!”
奚寻心口一颤,好似被这道冷厉的声音唤回了魂,迟钝地转过头朝章怀春望了过来。然而,他依旧一个劲儿地流泪,最后竟抱头伏地痛哭起来。
章怀春忽觉厌烦,却是青楸见她神色不对劲,忙上前在她耳边轻言劝慰:“女公子莫为难他了,他不曾对四女公子说过不该说的话,四女公子闭眼前,心里是高兴的,她看上去没什么痛苦。”
章怀春这才凑过身子,细细打量起了章盼春的面容,确如青楸所说的那般——没什么痛苦。
然而,她的心口却痛得宛若凌迟,霎时泪如雨下,禁不住抽噎啜泣起来。
青楸眼中也不觉热泪翻涌着,轻轻扶过她的身子,好让她在自己怀中痛痛快快哭一回。
而在两人相拥而泣时,伏地痛哭的奚寻却慢慢止住哭声,从衣襟内取出了一支金钗。这是章盼春香消玉殒前赠予他的金钗,是留给他的念想,他却不想要这个念想。
他反复摩挲着这支金钗,最后看了一眼榻上的人,随后便将手中的金钗对准了心口。
他不会让她的女公子一人孤独地赴黄泉。
章怀春闻到一阵血腥味,心下一慌,霍然从青楸怀中抬起了头,却见那支金钗已直直地插入了奚寻的心口。
她一时失了神,只觉浑身发冷,就这样呆呆怔怔地看着他拔出心口的金钗,而后强忍着疼痛,对她说了今夜的唯一一句话。
“她怕黑,怕孤单,请……将我葬在她身边……”
章怀春久久无言,鼻尖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再次将她带到了阿父自戕又被断头的那日,铺天盖地的血,几乎将她淹没。
她只觉她的世界是动荡摇晃的,眼前一时是阿父带血的脸庞,一时是四女公子安睡的容颜,一时又是阿母憔悴的面容和郑纯颦蹙的眉眼。
落入到郑纯的怀抱中时,她的意识便彻底消失了。
她的意识时有时无,整个人好似身处一片混沌之中。她不知自己在这片混沌之中待了多久,待混沌的意识稍稍清醒了些,她方始发现自己已不在四女公子的那间船庐里了。
榻边,郑纯见她醒来,紧蹙的眉头才稍稍舒展,眼中有泪光闪烁。
“你烧了两日,怀儿!”郑纯嗓音微微有些沙哑,紧握着她的手,庆幸道。
章怀春确觉身心俱疲,嗓子也干痒疼痛,许久才问了句:“我们已到雒阳了么?”
郑纯点头:“已到了雒阳地界,还有半日行程,便到城外了。”
***
得知护送着太皇太后的舟船今日抵达城外,王博早便带着一帮文武大臣在开阳门外的洛水之滨迎候着了。
然而,太皇太后一行人将将下船,岸边的羽林卫便围了上来,刀剑俨然指着太皇太后身旁的章叹春。
“你们反了不成?竟敢对哀家刀剑相向!”太皇太后挺身将章叹春挡在身后,怒目环顾着这一圈羽林卫,目光落在人群外的王博脸上时,眼中几欲喷火,“王博,你敢对哀家不敬?”
王博缓步上前,隔着羽林卫,恭恭敬敬向她揖了一礼,态度谦卑:“太皇太后息怒,老臣岂敢对你老不敬?是你老身边的那女公子如今是逆贼家眷,干系甚大,老臣只是要缉拿她,还请你老莫让老臣难办。”
“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太皇太后冷讥道,“你逼死了荩臣良吏,闹得扬州民怨沸腾,到如今竟还不知自己已堕入了刘和那贼子的阴谋陷阱里么?”
“老臣并未冤杀那贼子!”王博义正言辞地道,“那章游自戕前,已认了罪,承认他与刘和有过书信往来,也知那刘和的谋逆之心。他既知那刘和包藏祸心,却知而不报,甚而还与那人书信往来,其罪昭然,老臣无愧于心!”
太皇太后毕竟并未亲历牛渚矶的战事,只是从刘睿口中得知——朝廷的军队攻破牛渚矶后,那章游便自戕了,只留下了一份认罪书;那之后,侯府众人便悉数被押回了雒阳,只有那侯府的章小侯爷趁乱“劫持”了二女公子,而后便逃之夭夭了,至今不知所踪。
沉思默想间,她身后的章叹春从她身后跨出,高声询问人群外的王博:“我若是束手就擒,是否便能见到我家人了?”
王博笑答:“自然。”
“那我跟你们走。”
“你休想!”太皇太后不容分说地扯住章叹春的手臂,态度强硬地道,“在哀家的眼皮子下,还没人能将你带走!”
“可我想见阿母、阿姊,想……想同她们待在一处……”章叹春甫一开口,便让泪水模糊了双眼,哽咽道,“我未能……未能见阿父最后一面,不想……不想再也见不到她们了……我不知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不明白阿父为何未将我接去扬州,为何将我一人抛下了……姨母,我不想再被扔下了……”
太皇太后见她泪如雨下的模样,更是怜爱,却依旧不愿依她,低声却不容置喙地道:“我会让你与你阿母、阿姊团聚的,却不是在牢里!这段时日,你老老实实跟在我身边,哪儿也不许去!”言罢,她如炬的目光再次落在了王博脸上,一字一句地道,“王令君,让这些人将刀剑收起来。”
王博见她一心护着侯府的那女公子,唯恐这般僵持对峙下去,羽林卫的刀剑会伤了她,只能命这些羽林卫退下了。而后,他主动迎上前,虚虚托住她的胳膊,亲自将人往那早便停靠在开阳门下的车辇处引。
“你老受惊也受苦了,回了宫便好好歇一歇。天家早便为你老备下了宴席,专为你老接风洗尘。”
太皇太后只是一笑,便带着章叹春登上了车辇,继而指着卫萝对王博道:“这是诛杀逆贼刘和的最大功臣,王令君好生招待!”
注释[1]:楼船一层曰船庐(休息区),二层曰飞庐(作战区),三层曰雀室(侦察区),参考东汉·刘熙《释名·释船》。
这章写得特别痛苦,总是下不了手,拖拖拉拉好几天,终于放上来了~~~
后面就要虐男主了,算是最后一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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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第二三章 香消玉碎佳人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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