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主》佞蜀

24、端机统一发放。

　　哪怕身体被整得半残吊着一口气从外面混回来，淮袖都有本事隔不了几天就生龙活虎。

　　安魂大厦里和白厌知表现很明显的不愉快，在少年睁眼的瞬间就一点踪影也寻不到了。
　　他从床上一跃而下，穿着不知道谁给他换的睡衣就开始赤脚在房间里四处跑。

　　还没等他撒欢两下，又好似听见了什么。
　　少年两三步跑回床边，两只脚藏在给他细心准备的白色薄底拖鞋里。

　　淮袖乖乖地折了床铺，转身坐在床上。
　　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

　　敲门声很快响起。
　　三楼少有人上来。
　　一般来的都是白厌知家里奇奇怪怪的小人工智能。

　　“请进。”
　　少年的本声不急促的时候软软糯糯。

　　开门的是小人工智能，后面跟着的就是两大团人影。
　　淮袖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那个长了对透明色翅膀的小球。

　　他站起来，抿着笑，有礼貌道：“早上好，白医生，秦先生。”

　　主人家腿脚不方便，为了让他自由上下楼，地下层都有电梯，地上层的木雕楼梯也装了能伸动的智能推拉座椅。

　　白厌知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他的头发似乎被修剪了一些。
　　本来快要遮挡住他眼睛的黑色头发终于只能搭在眉下，连耳畔那些微长的发丝都无法拂肩了。

　　他脸色苍白，但终究没有显得很病态。
　　若是黑眼圈再轻一些，那如影随形的阴冷就不会太吓人了。

　　秦文勋带着半截式手套，站在白厌知身后没有说话，他显然没想到这位新客人对自己这样客气。

　　“早上好，袖袖。”白厌知不怎么在早上说话，从前也没有问安的习惯。
　　少年观察他的发型已经很久了。

　　“请问有什么事吗？”淮袖没洗漱没换衣。
　　如果不是睡觉一直很乖，这会儿大概要被白厌知看见他顶着一大头鸡窝。

　　借宿的主人家性格霸道，想来看就来看了。
　　全然不顾别人的一点隐私空间。

　　“掐着你的作息时间，趁着还不是很忙上来看一眼。”白厌知应答自然。

　　他在家里穿着很随意，也不常把凝重的工作态度带到家里来。

　　“……啊，谢谢。”淮袖不知道该说什么。
　　身体的某种机制早就把他每日要做什么东西摁得死死的，早上五点半醒，晚上一点半睡。
　　就四个小时。

　　他其实不想跟白厌知多说什么：“我的病已经好很多了。”

　　白厌知见怎么揪都揪不过他对自己这种态度，干脆不再废话那么多，换了一种方式。
　　“现在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对个人身体要更注意。”

　　“你刚从特务局里脱身出来就遇到这种事情，说来……”
　　白厌知眉轻轻低下来。

　　淮袖心里咯噔一声，就看见男人坐在轮椅上，手肘撑着扶手，手指点了点一侧的太阳穴。
　　那表情不能再自责了：“前天是我着急了。”

　　“那天我态度不好，不要放在心上。”

　　这话又比那什么私人请求重多了。
　　淮袖想自己也不过是个能力有些出众的小特工，哪儿能惹得白厌知还得空来跟他谈话。

　　“没有没有，您也只是问问。”他吓得舌头都有点捋不直。
　　这人要是腿不废，估计在特务局的演技也是能标得很高吧。

　　他还是全然不信白厌知的话。

　　“那还是有放心上了。”白厌知只当他答非所问，自顾自地截了话。

　　哦。
　　淮袖在心底冷应一声。
　　谁会把你个大白痴玩意儿放心上了。

　　“你后脑勺的伤我处理了，幸好之前的伤都痊愈了，没有留下什么新伤旧伤一齐发作的事情。”白厌知也不再啰嗦这个。
　　他伸手弹了弹一旁的小飞弹。

　　小人工智能刚转悠没两圈又降下来。

　　“你一晕晕了一天一夜，昨天看你状况良好，才敢把你从医院转回家安置。”男人点了点人工智能的头。
　　小飞弹展开三棱锥的全息投影。

　　全息投影托着一个小耳钉。
　　白色镶了红边，十字架模样。

　　“今天开始发放端机，看看这个喜欢吗？”白厌知不常送人礼物，但送淮袖的东西还不少。

　　光是淮袖自己能数出来的就好多好多，当然，这里面八成都是一句话的事。
　　比如“今天可以吃甜食”。

　　“喜欢。”他对东西的喜厌感很淡，还是白厌知给的玩意儿。
　　别人肯定珍惜都来不及。
　　这么想才觉得自己赚了的小朋友对应他的话笑起来。

　　端机这种东西白厌知不是主参研究的，但在这东西的沟通渠道构建上出了不少力。
　　普通市民的端机统一都是手环圈，特殊的人才有特殊的样式。

　　说起来很高档，其实就是把很多麻烦的签证和旧地球的手机改了，全部容纳在一个小东西里。
　　小东西能投出一小块地盘，全息投影，指控来办很多长途奔赴的事情要方便太多。

　　十年了，人类为了搞这个东西废了不少精力和工序。

　　淮袖是有耳洞的，以前为了安装各种窃听器和伪装，耳廓上提前就打过很多洞。
　　说来娘里娘气，他其实一直有些反感戴这些东西。

　　白厌知显然下了心做这玩意儿。
　　连颜色都是依他发色选的。

　　淮袖蹲在他身前，双手依然放在膝盖上，脚掌踩实，原本别扭劳累的姿势他像毫无察觉。
　　男人的手冰冷，触碰到他耳廓的时候和触了假电一样。

　　少年当然没缩。
　　受了那么多训练，因为一点冷就缩不是很丢脸？

　　他在心底纠结这点小事，殊不知正是因为自己常年训练和伪装，身体机能才更敏感。

　　他不知道，白厌知可一清二楚。
　　白厌知动作缓慢又轻柔地帮他把耳钉扣在了耳廓上。
　　男人眯着眼看少年的左耳微微泛起红色。

　　他手掌一转，三根手指摸到少年耳廓后，另一只手拨弄了两下他的西瓜皮发型。

　　“好了。”男人声线低稳，还没等人起身先收了手。

　　果然见小朋友快速站起来，难为情地摸了摸左耳。
　　像只挠耳朵的小白兔。

　　淮袖没有什么异常感觉，白厌知也瞳色沉重没什么多余表情。
　　站在他身后的秦文勋只觉得这一幕怎么看怎么怪。
　　他不好发话，只能把怪异都吃进肚子里。

　　“端机的使用教程你问它。”白厌知又弹了弹小AI，自己曲手，“快六点了，我要忙了。”

　　他说完手指动了两下，让秦文勋转动轮椅，又从门口出去。
　　秦文勋还没关上门，就被里面冲出来的人用脑袋卡在门缝里。

　　秦文勋差点没把这个傻孩子脑袋扇个大包。
　　淮袖手抵着门，半点不担心秦文勋的力度怼得过他。

　　他笑意盈盈，满脸干净稚嫩，弯着个身体，脑袋一歪，声音微大。
　　“白医生，谢谢你。”

　　白厌知闻声侧着头看他，那双眼底的神情没人读得懂。
　　他点了点头，又回头去：“不用谢。”

　　男人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微微蜷曲了一下手指。
　　他目光直视楼梯前方，身周忽然就有些低气压。

　　A1这次回来，话确实有些多……

　　这句“不用谢”听起来凉嗖嗖的。
　　淮袖不知道这个善变箱又吃错了什么药。
　　他当然不在意地关门，光着脚从拖鞋里抽出来，哒哒哒继续在房间里跑。

　　在锻炼、洗澡、注射完早餐营养剂之后就被特务局神出鬼没的手段抓去开了个小灶。
　　开小灶的内容半喜半忧，喜的是他的身体素质已经达到不用训练保持的阶段了，忧的是他居然要开始先伪装成学生。

　　毕竟真实年龄还没有成年，特务局也没有给他按个监护人的意思，就直接让他住在白厌知家，给了个假身份去念书。
　　他该学的东西早就超课本好几十倍了，做这种工作简直太轻松。

　　回家才想起上次追个蛋把校服裤追成了破洞裤，又腆着脸找白厌知帮他安排再找几套。

　　当他下午找家勤人员开口，一个小时不到衣服就叠好在他的床头，还有一顶极仿真的金假发。
　　坐在凳子上小孩第一次体会到了所谓住在“豪门”的快乐。

　　总都学校的新校服哪儿那么好搞，都是跟着名额按学生尺寸做的，赶也要赶个一天。
　　白厌知混得好啊，这身份地位，明明特务局和研究院并排，都是员工头头的他们相差怎么这么大。

　　淮袖越想越觉得以前日子过得太苦，半条命搁在生死线上卖，回来还禁吃这吃那，也不给几个可以挥霍的点券。

　　想到回来还缩在特务局那逼仄狭窄的地下员工宿舍，少年狠狠地捏了一把眼前的绒被。
　　可恶，世界的参差。

　　白厌知早上看过他就忙得昏天黑地，早上六点到第二天凌晨四点都还在地下实验室待着。
　　他一天没吃饭，只是注射了两次营养液，急得不知道身体吸收了没有。

　　前天的事情搞得应谌野还在头大。
　　他在实验室里踱步了好久，终于绕得白厌知看不下去了。

　　男人自己转动轮椅到洗手池前把手指清干净了。
　　“应先生，你再这么转下去，厌知的头也要被你转晕了。”

　　应谌野哪有他这样淡定，他冷哼一声：“你倒是一点都不急。这次677-编制的全死，给你带回来的东西半个月不到就被你整完了，这下到哪去找资源。”

　　“B1带回来的东西有缺陷，我说了，只有七成可能成功。”白厌知冷淡回应，“何况，那蛋也不算是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