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主》佞蜀

25、新目标。

　　“我是真不明白，你拉A1进来参合什么？”应谌野和他合作工作其实并没有多久。
　　在他工作前，上一任还没来得及和他对接就先死于意外了。

　　再加上金隼的人对他三番五次叮嘱要看紧白厌知，应谌野就是一点风吹草动都拎得紧巴巴。

　　白厌知“拜托”淮袖的事情当然瞒不过他们。

　　“我觉得677-编制出事得太顺利了，就像有什么东西里应外合一样。”男人将沾水的双手送到紫暖灯里。
　　灯光晃过，他手上的水渍清理得干干净净。
　　“什么东西都要有预防，前两年我们就已经得到‘种子’酝酿的讯息了。”

　　他几句话里的信息量可太多了，随便一句放出去都得引起不小的市民轰动。

　　677-编制的人确实是在总都各部门里刻意安排的“意外”里死亡。

　　鬼蝴蝶群自焚爆破的事情还是金隼首脑团那边首先拿出的方案。
　　那群小东西在出生之前就和白厌知打过照面，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人类迁徙到IOP没多久，迫切需要试验品研究当地生物，有不少卖命的人给研究院搞来很多IOP星生物幼崽。
　　那些鬼蝴蝶不过几年前被白厌知下过黑手，又放出去的残缺品。

　　“为了一个‘种子’，你不仅要了677-编制所有人的命，连自己的病人都没放过？”应谌野给他数笑了。
　　他有时候觉得这个人的冷血程度远远超过金隼首脑团那几位。

　　白厌知把袖口慢慢折下，默认了前半段，否认后半段：“我很在乎A1的。”

　　总都里残忍霸道的形式很多种。
　　让A1和B1取回的东西和带回的人都是高度保密的，一旦高度保密的东西无奈之下告诉很多人。
　　那这些人九成的结果只有死亡。

　　677-编制倒也不是一开始就定了死局，不过九个人回来，是死是活都只能落到白厌知手里。
　　白医生善念，他们能活。
　　白医生恶念，他们必死。

　　“不要看轻‘种子’。”白厌知连动作都没有停顿一下，对这种事情的小小质问毫不在乎。
　　“我们目前没有足够线索和证据来证明种子是什么形式侵入总都内部，就连属性和特性种类都摸不清。”

　　白厌知：“如果那几个人里但凡有人被寄生，带给全人类的可就不止单单死这么几个人了。”

　　“那你不是还留了一个人？”应谌野不懂那些专业知识，可种子这件事是几年前就挖清楚的。
　　“……”白厌知短暂沉默了一下，想起那个疯子抓住他轮椅的眼神，“不是他。”

　　那样绝望和人性的神色。
　　种子无法寄生在这种人身上。

　　“结果这下子，东西丢了，蛋死了，还没引蛇出洞。”应谌野简单总结。

　　“噗呲。”男人轻笑了一声。
　　他转动轮椅，手指按在一旁的透明板上，把实验室的灯拨掉一个。
　　白厌知的笑不冷不热：“应先生，我们还是祈祷种子这种东西不要因为这次事件进入总都。”
　　“不然总都这点人，还不够它塞个牙缝的。”

　　“我后天交班。”应谌野切过话题，“上头来探你的人一波接一波，你对A1也不要太特殊了。”

　　特殊？
　　白厌知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让所有人都觉得他对A1很好一样。

　　“A1一直在特务局工作，也是最近才因为任务变换，跟我住一起的。”他极有耐心地解释。
　　“就算三年前他和我有关系，但A1他不记得了。”

　　应谌野看着他那白大褂实验服的袖口又重新被主人折到手腕处。
　　男人眼底一片青黑，明明因为工作身形应该显出的瘦弱却活生生被他偏大的骨架支撑得很好。
　　那些病弱的形容词和他几乎不沾边。

　　“他一点都不记得了。”白厌知缓缓重复。
　　不过——有些东西不记得，也挺好的。

　　“这个蛋是进化种，我拟合一些人类基因在里面培育，还没注射相应效应试剂。”
　　白厌知皱了皱眉：“应先生，恐怕……有些事情还不得不是我亲自出门一趟去采了。”

　　应谌野一听这话只觉得眼前发黑。
　　“开玩笑吗？白大首席研究师，你知不知道你死了有多少人会跟着你赔命？”

　　“应先生这话，是看不起金隼里的那些前辈呢，还是看得起别人的采摘能力？”白厌知继续举着颜色试管。
　　他把液体凹液面举到眼睛正前方：“……还是说，应先生真的觉得，我们的脑子能进化得比那些爬行怪物快？”

　　种子的威胁太大了。
　　不只是白厌知和应谌野，几乎参与高级机密策划的人都清楚这是个什么威胁。

　　白厌知轻飘飘道：“应先生，你应该清楚的——如果我们现存的人全死了，可再没有一群地球的人来接班了。”

　　*

　　淮袖早上是被白厌知塞进白家司机的小型飞舰里去上课的。
　　他以前低调惯了，走个路连影子都藏得干干净净的，生怕被什么人抓住把柄。
　　现在一反常态高调起来，搞得他如芒在背。

　　“您安心就好了，您也去过几次学校了，那里很多学生都是私家飞舰接送的。”司机挺喜欢这个精致乖巧的小孩，自来熟叽里呱啦。

　　淮袖职业病犯了，一路上没说几句话，眼睛脑袋盯着那些道路和建筑特征乱转。
　　等他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整个总都表皮大概都弄清楚了。

　　唐阮和他接到了差不多的通知，挎着个背包在校门口等他。

　　小少年乖乖和司机叔叔再见，提溜着书包带子咋咋呼呼朝唐阮打招呼。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看见他生龙活虎的样子唐阮还是有些惊悚。
　　“你病就好了？这么蹦？”

　　“白厌知医术无双。”淮袖随口吹捧。
　　他当着白厌知的面只敢乖乖喊白医生，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背着白厌知就直呼其名。

　　“你也太恐怖了。”唐阮打量了一圈他，听见他对白厌知的称谓，“怎么，和白医生吵架了？”

　　吵什么架？
　　淮袖一脸茫然转过头，那双眼睛里的无辜明明显显。
　　怕是嫌命长了，和首席研究师吵架。

　　“……没什么。”唐阮咂舌，不再和他继续这个话题。

　　“本来……”淮袖话说一半，眼神越过唐阮就看见一个身材窈窕的金发女生。
　　维利丝。

　　“艾……”维利丝那名字还没喊完，忽然就止声了。
　　她眼神触动，满心满意的都是那个冒着生命救自己的男生——明明、明明他们一点也不像。

　　“你好？”淮袖头一歪，又是这样的开场白。
　　他现在戴了顶金色假发，和那天遇到维利丝的白发不同。不过五官太特别，他自己也知道维利丝肯定记得。

　　唐阮做任务的时候应该也和维利丝打过照面，可他脑子经过一次洗礼，现在印象都很模糊了。

　　维利丝很有礼貌，手腕上的红镯端机十分显眼。
　　她踩着长靴，几步走上前来，微笑起来：“实在是太有缘分了同学，我叫维利丝，我想……我们见过的。”

　　比起上一次的失态，她从容了不少。
　　淮袖自然回应：“你好。”

　　维利丝毫不避讳上次的相遇：“上次在悬浮旁见到你，还没说几句话。”

　　淮袖比她还能接：“嗯，听说我像你的一个朋友——‘艾尔’？”

　　小姑娘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的记忆这样好：“让你笑话了，其实不是长得像，只是……给我的感觉，有些像。”

　　这可不得了。
　　唐阮和淮袖都清楚特务局给人做伪装的手段，当初他们被捉去训练“演技”的时候也花了不少功夫。
　　要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同学都给认出来了，那岂不是很笑话。

　　“那……荣幸之至？”
　　淮袖并不打算和她多交谈，微微皱眉，侧身一副要走的样子：“我们先走了。”

　　维利丝在学校不是第一次被人甩场子了，可淮袖的动作明显，那语气里稍有的不悦明显被她捉住。
　　“诶，同学你等等。”

　　淮袖的动作一止。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啊抱歉这样说可能很奇怪，也很仓促。”
　　“但我的那位朋友对我着实重要，希望我的语言没有让你讨厌他。”

　　又来了。
　　那种明明在他记忆里一直是高昂和傲慢的大小姐形象，如今会因为一个区区的“追随者”就变得踟蹰起来。
　　他并不是很喜欢对方的改变。

　　却忽然听见维利丝继续说：“因为我的那位朋友已经不在了，希望不要因为我的原因冒犯到你。”

　　唐阮感觉到淮袖扯着他袖子的手忽然凝滞了一下。
　　他微微皱眉。

　　“没有的。”淮袖脾性一直温和到将近没有底线，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真的在意或者生气。
　　就是不大舒服。
　　淮袖扯出在无数次训练过的标准灿烂笑容：“我说了，是我的荣幸。”

　　他看见少女站在火烧云的天空低下，在她背后的三号太阳刚好比四号略高一点。
　　风依旧卷起少女的头发，绕过她的面颊，浮现出她那张生涩暗含悲伤的面孔。

　　后脑勺又开始作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