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主》佞蜀

29、大葱学长。

　　若不是注意了足够久，怎么会在那样混乱的场面下还能注意到他的行踪？
　　何况，淮袖嵌入骨髓的职业病，是不会容许被他人过分注意到的。
　　淮袖：“同学，没有证据还是不要随便制造恐慌的好。”

　　那后生人想什么都在脸上刻清楚了。无非新同学身份的介入不偏不倚撺掇掉了这个人原本的机会。
　　具体是指那看他不顺眼的导师带了三个名额，被淮袖顶替掉一个，憋去见什么重要人物这事猛然被截胡。

　　“是，我是没有证据，不要以为你后台硬就可以占尽便宜！”后生人越说越牙痒痒，终归被身边朋友拉走了。

　　“这个催生出来的，实际还没有五岁吧？”唐阮看着他被扯出去的姿态，“还是五岁的小朋友。”
　　淮袖知道他看戏看够了，也不指责:“别人降世五岁，经历的是我们这些‘老家伙’三四倍的事理。”

　　“说来喜剧，旧地球生小孩左右四五个，现在基因技术全面开放，技术结合的就十多个起步了。”唐阮应和。
　　淮袖听了这话侧过头去看他，他微张口，还没现出一条缝来又合并上。
　　唐阮并没有看他。

　　技术再怎样进步，能采取的人类资源终究是少的。
　　精子暂且不用操心，相应新生儿的“产量”便取决于卵子的多少。

　　可一位女性一月正常情况下只能产生一粒卵子，现今风月山川更换，不少人体质变化，能不能纯产卵都很难说。
　　加之现在男女性别平衡微妙，人生观念浑浊，于是妊娠的事便更难了。

　　研究院的某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在搬离旧地球的时候，“繁殖”项目就已经在人工实践部分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就了。
　　淮袖有幸见过那些场面和“催生地”。
　　总归来说，他尤其厌恶那些地方。

　　可这牵头的人员名单里，又有姓白的医生。

　　他深呼吸几息，说:“多子多福。”

　　这个小插曲好似一宗不幸预告，降临到淮袖的命门里，导致他这一天都算不上顺畅。
　　小少年是不信神佛的，就算有星盘宿运，挨到这个时候也斗转星移了。

　　他被老师用莫名其妙理由赶出来，站在外面乖乖贴着墙。
　　金毛不符合主人的乖顺，支棱起一边。
　　淮袖果断放弃辩驳，开始在大脑里搜探可能用到的学识和题库，为自己定了一个“如何扮演笨蛋学生”的目标。

　　微风带动他的假毛绕过耳骨，露出那枚白底红边的十字架耳钉。

　　忽然，淮袖眉宇一动，眼珠子微抬，视线直木木地和人对上。
　　裴朝青打趣的表情一僵。

　　看清来者是绿毛学生，淮袖视线先思维一步移开，无比自然地四处打量，显得十分无聊。
　　这不是和白厌知一起给他做体检的优等生吗？
　　好了，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被白厌知八爪鱼的触手放进来了。

　　他倒是一副闷头闷脑的模样，暗自腹诽，佯装没认出裴朝青。

　　裴朝青收起打趣的表情，止步，站在远处朝这边认真看。他眉尾被风拂起，掀出主人没进化完全的黑色眉头。
　　他确实带有任务回母校交涉，没想到在这能遇到与白厌知实验室里试验品长得如此像的学生。

　　很快他否定自己的第一感，确认那张脸应该不会有谁和那个试验品一样。
　　绿毛学生身边并没有跟人，他左右环视看了看摄像区，三步并两步上前来。

　　像不喜欢白厌知总穿白大褂那样，淮袖厌屋及乌。

　　裴朝青当学生的时候就喜欢泡在实验室，一书念通透了，出来工作换了个实验室继续泡。
　　就去年这个时候，他还是这所学校有名的内卷大师。

　　传闻大师有百件白大褂，有只有本人能区分的白色、浅白色、纯白色三种款，上课、作业、实验、沐浴完等都穿的是不同白大褂——嗯还喷了不同香味。

　　大师的宿舍阳台是一串白大褂，还据说本人曾里衫花里胡哨把白大褂映得很奇怪。
　　于是他依着自己的发色，搞了堆绿色的衣服，至此阳台便是一串绿白相间。

　　淮袖余光里，远处那根葱噔噔噔地靠近。

　　“你怎么在这？”裴朝青似乎咬着牙梗低声询问，“你不是应该在上课吗？”
　　被派到白厌知阵营下的，心里多多少少都藏了一些相关秘密，裴朝青有幸成为被告知人群之一。

　　“裴学长好。”淮袖有些奇怪他的紧张。
　　他这声把大葱给招呼懵了。
　　“我是在上课。”他也把声音压得很低，不大不小刚好够裴朝青听见，“如你所见，我被罚站了。”

　　裴朝青一时被噎住，作为内卷王的他已经对被罚站这种久远的“违规后果”失去印象了。

　　“你惹到谁了？不知道躲躲吗，站在这……”好似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大声密谋，裴朝青后面的声音直接给压没了。
　　站在这给有心之人当靶子看吗？

　　于是他又换成眼神示意，想让这个不太聪明的“试验品”领悟到自己的处境。
　　淮袖瞄见他过来的时候就知道他没被告知多少讯息。

　　甚至都不知道那天帮助白老师检查的白毛小少年是总都特务局的特工，完全不需要自己在这多余担心。

　　“我……”
　　“诶，那是朝青吗？”

　　淮袖话还没答上就给人岔开了，他今天着实有些被他人过分踩点。
　　裴朝青一听这声音就知道不对劲，拧头就准备溜走，不巧同手同脚和站定在不远处的人一个脸望脸。

　　“看来是裴学长的熟人啊。”小少年灰蒙蒙的双眼又亮起来，小声嘀咕，“学长真厉害。”

　　绿毛不知道他是不是突然阴阳怪气，还没等讯息过过脑子就先打起寒暄来。
　　“啊，李老师，许久不见。”

　　那位李老师走近来眯着眼睛与他笑嘻嘻交谈了几句，眼看就要移走步子，看见淮袖又随口问:
　　“这位小同学是？”

　　淮袖他有些拘谨地行礼，第一次正式地向别人报上自己的真名:“老师好，我是终二班的学生，淮袖。”

　　“淮橘为枳的淮，两袖清风的袖。”

　　他那张小脸实在引人注意，李老师也多打量了几分:“名字还挺特别的。”
　　“怎么了？在这被罚站了？”李老师也蛮稀罕这种事，眼神朝班级里探了探，恍然，“……终二班，郑老师带的班啊，他脾性确实不太好。”

　　“我们班也有个小笨蛋，经常被别科老师罚站，他今天请假了，以后说不定你还能和他对对望。”李老师风趣道。

　　裴朝青一个人胆战心惊，好似被李老师过分关注的淮袖能成为一个大麻烦似的。

　　淮袖对这位女老师的“预约”毫无兴趣。
　　尽管总都的法则规定必须要旧人类来做教师，可就算没有后生人的优越感，旧人类的脑子里也带着让人喘不过气的迂腐。

　　“你要努力呀，看看你们裴学长，人家现在可是进了研究院呢，诶，你还没有跟我说你在院里当什么职呢？”李老师拧头又很快换话题。

　　裴朝青卷归卷，但大部分是靠自己努力在卷，卷到头在白厌知那碰壁了，这两天正头痛呢。
　　“老师您太看得起我了，应届新人进去都是从端茶倒水做起的，我哪儿有什么本事的……”

　　淮袖认真地听他阿谀奉承，再悄悄跟着学他的笑面虎表情。
　　他望着那位老师被哄得乐嘻嘻的表情，一时有些想不明白裴朝青怎么在白厌知那儿没拿出这副嘴脸。

　　学会了。
　　回去哄白厌知。
　　那个人笑起来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呢？
　　淮袖有瞬间的空白，他垂着头转了转眼珠子。
　　会不会多允许他吃两块布丁？

　　殊不知裴朝青是在这自编自导、自我陶醉，自以为努力帮淮袖减小存在感。
　　哄走了李老师，他拧头看见小同学还在原地踮脚尖发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

　　“啊，谢谢学长。”淮袖截掉他的话。
　　裴朝青看了看手腕上的端机，忽然感觉出了自己的自作多情:“这个学校不是那么简单的，你还是好好学习吧，哪怕算不上人。”

　　后面的话明显是误会了。
　　淮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遇上了莫名的善意，他眨巴两下眼睛:“谢谢学长关心，学长人真好。”

　　裴朝青两脸茫然被发了好人卡。
　　他看见小同学借过他手中的电子板，蹲在教室门口两笔刷刷给他的板子上写了什么。
　　然后又神秘兮兮地塞回他手里。

　　“悄悄跟你说，虽然我不太懂你们那些特别的符号意味着什么，但是白厌……白医生的东西我看过一些。”他微笑起来很是可爱。
　　“他问你的东西恰好我也看过，应该对你有帮助。”
　　“我帮你做个弊，你不许告诉他哦。”

　　裴朝青见他蹲着缩走，不一会儿就没了影子，显然没有要乖乖在教室外面继续站着的打算。
　　也幸好这边教室架构特殊，大家都是用内卷压人的，老师不怎么刻意监督人。
　　不让一个普通学生学习就能让他紧张死，但不让淮袖学习，他只需要苦恼怎么演会这堂课的内容。

　　“真是奇怪的试验品……”
　　裴朝青喃喃了两声，摇了摇头，摊开手中的电子板。
　　瞟了两眼。

　　“哎……”这声还没叹完，裴朝青把自己噎住了。
　　他瞪大眼睛再次认真看向那几排很规范的小字。

　　裴朝青:“？！！”
　　解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