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主》佞蜀

54、06/07保镖

　　他们在机甲内足足等了十多分钟，蜂间里陆陆续续露了几个头。
　　裴朝青腰被扭伤了，他拐着身体靠在淮袖身边，朝白厌知的蜂间瞄了一眼:“你们都没事吧？”

　　这家伙还在同白厌知单方面冷战呢。

　　淮袖摇头:“你严重吗？”
　　裴朝青上下打量他几眼，跟见了鬼一样，压低声音:“我知道身体等级的差距很大，可这也……”
　　淮袖表示很理解:“安汜确实不一般。”

　　裴朝青哽住。
　　这位后生人学者其实并没有出生几年，和0047一样算是后生人里的优越基因载体。

　　“老师呢？”和自己闹小别扭的人还是没能忍住，“他没事吧？蜂间内部不好固定轮椅，他……？”
　　护工看着他的眼神忽然狡黠起来:“00他没事。”
　　裴朝青被他看得不舒服，又哆哆嗦嗦摸着腰回去了，来往时和安汜交叉擦过。

　　安汜挠了挠头，十分人性化地展现出他的乖觉:“01，他是讨厌我吗？”
　　淮袖认真思考后摇头:“他有点怕你，你别总去惹他。”
　　“啊……”安汜失落，“我有刻意和他们好好相处的。”

　　他手腕上的镭射手环随着手腕换动折出微光，似乎每闪烁一下，就对应着他不太聪明的脑瓜子转动一下。
　　淮袖扬眉，直接把半张脸都藏在了厚重额发下:“你不用刻意去相处的。”
　　“你只用做自己就好了。”

　　这话说来有些熟悉，淮袖说完顿了顿，连安汜的回复都没听进去。

　　“好了好了，来，01、02、04、06、07，跟我走，别的人都把机甲内部整理一下，08下去继续看着驾驶舱。”吴琛奚像个打牌得了最大赢面的东道主。
　　他半只腿踩在凳子上，手臂展开，颇有指点江山的架势。

　　淮袖安汜还给他面子，后面挤开人群的一高一瘦则完全不理会他，抬脚往舱门去。
　　是金隼的06和07。

　　这两人表面说是来给白厌知当“保镖”的，其实众人都知，他们跟白厌知的安危没有半点关系。
　　毕竟他们连白厌知蜂间的虹膜权限都没有。
　　刚才机甲急刹，这俩在蜂间里直接从左墙划到右墙才堪堪稳住，也避免不了脸庞和墙面结实地来了个迎合。

　　“诶诶，给点面子嘛，大家都是同事，都不容易。”吴琛奚无趣地拍了拍手，又摊开来。
　　高个子06直接不给脸面，脆声微斥:“滚开。”
　　这声音一听，才知是名女性。短发队服，厚实肩肘，一双浅红色瞳孔。

　　“把通讯器戴上。”淮袖提醒。
　　护工的脸都快被头发遮完了，发丝的阴影投掷在他微干燥的皮肤上，像个爬满海藻的菌类。

　　07拉住06，听话地把通讯器挂在右耳耳后，以极其微妙的表情盯了一眼淮袖。
　　护工平静回视，稍稍抿唇。

　　他们这十二个人的关系有些复杂。
　　只有白厌知、淮袖、安汜、裴朝青是完全知道彼此真实身份的。
　　除非私下相处，他们都以代号称呼。

　　舱门打开的时候像在风沙里搅动了一个漩涡的小漏洞，06脚刚下地又被扑面的泥沙逼得缩回来，她戴着手套，一个劲朝口鼻捂。
　　淮袖在最后面，把护工特有的绿色胶纸口器罩戴好了。

　　“咳咳咳……”07跟着她咳起来，这个男人很消瘦，若不是见他体态牢实，大多数人会怀疑他和那个轮椅上的半残也差不多了。

　　0047第一个跨出去，没和门口的风沙混搅多久。他身形矫健，表面体型也是这些人里看似最年轻的，腿脚抬起来由手送动，如鱼得水。

　　“有人吗？大家都没事吧？”0047拽出自己后开始四处张望，大声询问。
　　他按住右耳的通讯器，想要获取什么回应。
　　——[3748小队发起信号共享，收到请回复。]
　　——[收到请回复。]
　　——[收到请回复。]

　　几人站出去，风沙稍歇。
　　374-编制的小队一共有八支，七条旗鱼都在前面游行，还有张翼庭带头的领头红旗鱼。
　　放眼望去，能肉眼看见的仅四五条蓝色机甲半刹在地里，似乎没什么意外，还有几条根本连影子都没看见。

　　天空昏黄，合着模拟夜幕降临的暗色。
　　气温冷起来。

　　——[滴，3741小队收到，已回复。]
　　所有人右耳廓里传出清晰的电子信号声。

　　旗鱼机甲行驶原理是要扎一半身体在沙土里，这七八条的鱼游起来，在IOP星球地表留下几条深壑轨迹。
　　几人顺着前方的痕迹一个个找起来。
　　——[滴，3746小队收到，已回复。]
　　——[滴，……]
　　……

　　耳麦里的回复音接连作响起来，前方一片混乱的混黑色风沙翻动两下，像消化不良的河豚，腮帮子鼓动两下，吐出个红头。
　　红旗鱼稳稳刹停在几人眼前。
　　安汜被它冲来的沙土盖了一张新面具。

　　张翼庭从机甲里跳下来，拍了拍这糊在风沙里的人，直接对着通讯器说话:“每个队的队长给我清点各自队伍的人，有没有人受伤，有没有机甲不能启动。”
　　大汉冲着吴琛奚挑眉:“队伍带得不错。”

　　吴琛奚眉毛鼻子一起扬:“那是驾驶员开车开得慢，我们没什么损伤。”

　　安汜摸了把脸，默默把路让出来，像狗皮膏药一样黏到淮袖身边:“那前面，是尸体。”
　　淮袖手指轻颤两下，把视线往红旗鱼后的大片黑土看过去。

　　那屏障高得不算很离谱，却刚好能卡在旗鱼机甲的机制缺陷里。
　　若是从高空俯视，会发现这里有一大块凸起的椭圆形，而旁边的机甲不过像几条对着荷叶的小细虫。
　　荷叶的凸起边缘造成了三人高的屏障，也就是迫使所有机甲急刹的主因。

　　安汜说的尸体，在这椭圆形的地下。
　　也就是08口中的死物。

　　张翼庭的队员拿出一个小型记录仪，一面录制目前的情况，一面查出数据。
　　“五分钟前，我们的实行数据就已经出现波动了，3748驾驶员有喊，可我们没办法立刻刹住。”他的记录官说。
　　“我们刚刚绕行检测了一下，这个东西的尸体埋在里面有段时间了，连黄沙都盖了一层。”

　　“根据数据库显示，它应该是……A级IOP星生物【伏鸦】。”记录官盯着端机数据继续说，“身体呈扁平状，直径大概有……6亿千米。”
　　“是目前遇到的，已知体型最大的罩内IOP生物。”
　　“我们机甲的时速是2.5亿千米，最慢绕行全速驾驶四个小时就能过去。”记录官敲了敲数据，“可是……”

　　“伏鸦的质量太大，目前我们检测到的磁场数据和空气湿度等都不正常，怀疑是伏鸦尸体对周边环境有影响。”记录官说得迟疑。
　　张翼庭敲了敲他脑袋，问:“有话直讲。”

　　“我们没什么可参考的数据。”记录官手指往上，翻了翻记录，“它能记在册也是因为，直接降落压死了半支侦查队。”
　　当时正中红心的受害者们可能以为天塌下来了吧。

　　“这只死了吗？”张翼庭问。
　　“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记录官看了看身后的屏障。

　　“抓紧时间，都给我报告数据，然后绕行。”张翼庭果断抉择，大手一挥，把人都招散开，“看看有没有人把机甲戳到死物里。”

　　他话刚落，耳麦里乍响提示。
　　——[滴，3743小队机甲侧翻，请求支援。]

　　众人回头一看，那散了大半的浓沙里，渐渐浮现出一长条机甲。
　　翻肚白了。

　　张翼庭摸了摸额角，又开始头痛，他招呼起从舱门里出来的人，靴子一踢，大步跑过去:“快！都动起来！检查物资，别的力气大的来帮忙，力气小的滚回机甲里，3743的人都给我出来，来把它翻过去。”
　　几十个男人都凑在一起，06和07赶过去，0047被叫回机舱，其余人正努力撬动因巨大冲力翻肚的机甲。

　　安汜把身上的灰抖干净，注意力一直在那三人高的屏障上。
　　他步步靠近，手掌在几乎断层高的屏障上轻抚，皱眉。
　　淮袖跟在他身后，轻问:“是悲鸣吗？”

　　一部分IOP星生物死亡的时候，会散发出只有同类能感受到的不同程度的悲鸣。
　　冢子体能敏锐感受到它的死亡，吃了个蛋的淮袖其实也能察觉到一点。
　　安汜摇头:“不是悲鸣。”

　　他叙述这些话的时候，毫无情绪波动:“这只死亡不过五天。”

　　淮袖眉头一皱。
　　总都的预测路线一般不可能出错，这个东西要是早埋在这里也会被检测出来，可偏偏他们出发到现在，没有收到任何轨导更改信息。
　　但要是说，这样大体积的怪物近五天内才死亡，也有些过于无声无息了。

　　“这不可能。”护工几乎是一口否认。
　　安汜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回头想说什么，又张了张口没说出来。
　　淮袖几乎能瞬间猜中他那个眼神的疑问。

　　淮袖望着他，神情还停在阴郁里，话却温和起来:“安汜，我们都很在意你。”
　　他，和白厌知。

　　“不用想那么多。”护工低声安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