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有女》修安

19、十九只在外的少女

　　深夜，半夏从梦中惊醒，可等平复好心情，却再也回忆不起梦中的一星半点。

　　然后，她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想起了白天的时候，卫庄问她这七年来都在哪里？

　　她回答咸阳。

　　卫庄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咸阳距离当初她坠崖的地方太远了，是什么人才回千里迢迢只为带走她？

　　而且，他去了崖底找了很久，只看到了一路离开的血迹，她自己离开了掉下来的地方，然后昏迷，被人带走，所以他知道她被人带走，但不知道她是否活了下来。

　　他在附近的村庄找了很久，都没有她的踪迹。

　　他问，是谁？

　　她闭口不谈，她想起了当时盖聂知道她被谁救的时候那个表情，她拖延道，“问，师兄。”

　　卫庄见她不说，自然会去问清楚的。

　　她摸不准他的心思，便问，“你想？”做什么呢？

　　他勾唇笑了，“当然是杀了他，你觉得呢？”

　　半夏：……
　　绝对！绝对！不会让他和爹爹碰面的！

　　她现在想起卫庄当时的表情，没有觉得他在说笑，但是他好像也不是真的要杀，毕竟怎么也得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对她好吧？

　　她走到窗边，想看一下鬼谷的夜色，一推开本就没关严实的窗户，却见一道白影闪过。

　　半夏：……？！

　　靠！鬼谷难道有鬼？！

　　好奇心起，双眼亮晶晶完全没有了睡意的半夏抬脚就翻窗，一只脚刚跨过去，她骑在窗户上。

　　正打算抬起另一只脚的时候，听见一个声音询问，“深更半夜，你不睡觉是要去哪？”

　　并没有什么敌意，反而暗含着关心，陌生的声音吓了半夏一跳，她一个不稳向内摔去，幸好那人一直注意着她的情况，拽住了她的手，抱住了她。

　　从那只手来看，有温度，是活人，半夏放松了不少，她抬眸，看向这个帮助了她的人，嗯……怎么略有些眼熟？

　　靠！这不就是那个用羽毛想要暗杀盖聂但是被蓉姐挡下来的人吗？也就是她失血过多的真正祸首！

　　“怎么不睡觉？想出来怎么不多加点衣裳？”鬼谷晚上还是有些凉意的，白凤想，她现在身体弱，重伤刚好不久，需要小心关照。

　　离开被转移了注意力的半夏似乎怕惊扰了什么，小声说道，“有鬼。”

　　白凤：？？？

　　半夏见他疑惑，形象地展示了一下自己刚打开窗见到的画面，“白影，咻，不见。”

　　白凤：咳。

　　他正色道：“并没有那种东西，你该回去睡觉了。”

　　半夏坚定道：“有。”

　　“不，没有。”他是不会承认那是他的。

　　正当半夏还想说服他的时候，另一道声音响起，“白凤，放开你的手，再靠近她，鲨齿不会留情。”

　　半夏一见他，高兴道：“哥哥，有鬼，抓鬼。”

　　卫庄：？？？

　　白凤：……

　　了解完始末之后，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白凤，她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难道还不知道吗？窥伺她的人，就要做好死亡的觉悟。

　　卫庄说道：“没有那种东西，去睡觉，明日出鬼谷。”

　　半夏注意力再次被转移，“去哪？”

　　“桑海。”

　　…

　　桑海，曾经的齐国领土，秦国灭六国，而这里是唯一没有经受战乱的地方。

　　离开鬼谷的半夏，没有多大的变化，只不过她很少离开卫庄或者赤练五六米的地方。

　　半夏没有明说，但他们都明白，这是她在这七年来养成的一个习惯，或者说是那个人养出来的。

　　赤练知道，卫庄即便没有表现出来，她知道他很生气，从前的卫朝，骄傲又肆意，从不在乎他人的看法，哪有这般在外时那种不言说的小心翼翼。

　　她心疼吗？心疼啊，到底是经受了什么样的苦楚，那个曾经如骄阳般明艳的女孩会变成这般。

　　他们这对兄妹，命运为何不能对他们公平一点……

　　地上飞速略过一道黑影，半夏仰头，湛蓝的天空中，白色的巨鸟凤凰带着那晚见过的白衣男子飞过。

　　半夏不由得叹息一声，她不仅没能坐一次墨家的机关兽朱雀，而且也没能有机会坐一次巨鸟凤凰。

　　为什么呢？因为卫庄不允许她离开他的保护范围，虽然他没有明说，她就是知道。

　　就像她爹，只要是带她出去，就不会允许她离开他的保护范围，她还是懂一点的，不给他们惹麻烦还能让自己玩的开心这种事，她已经非常熟练了。

　　只不过，她的体力真的是很废物的，她已经走累了。

　　她停下脚步，瞪着前面连头都不会的人，他就不能对她有个更加清晰的认知吗？
　　她噘着嘴，“累了，不走，休息。”

　　“一个时辰你休息了五次，真废物。”

　　废物本废半夏：……

　　“阿朝想怎么办？”赤练笑吟吟道。

　　半夏指了指天上。

　　卫庄瞟了她一眼，对她的小心思一览无余，累是一回事，想玩才是正解。

　　赤练笑看卫庄要怎么做，毕竟阿朝是真的很累了，这样带着她，不仅她累，他们的进度也很慢。

　　“可。”

　　半夏愣了愣，转瞬便小小欢呼了一声，“哥哥，最好。”

　　本就没走远的白凤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对于卫庄那想要杀他的眼神采取无视的态度，他难道还怕这个？

　　他和卫朝本就是少年相识，她比他小几岁，古灵精怪的，她不见了，他说不在意自然是假的。

　　即便她变成现在的性子，只要是她就好，活着就好。

　　半夏一向喜欢美人，只要长得好看，她自然会多上几分好感。

　　白凤长的很不错，更何况还有一只凤凰为他添加了几分神秘。

　　半夏对他很温和，因为这只凤凰，它比她想象中要大上许多，而且，它没有对她产生敌意，它的羽毛干净又整洁，摸上去也是软乎乎的，手感一级棒。

　　本就对毛绒绒很喜欢的半夏对它的好感更是直线上升，她想她家晚晚了，晚晚的毛色亮丽，脾气还很温和，怎么揉它都不会生气，简直是她见过的脾气最好的只猫咪。

　　“你在想什么？”见她眼神涣散，白凤护着她防止她掉下去，他不会让她摔伤，但是总归掉下去是会被吓着的。

　　“晚晚。”

　　白凤一凛，不动声色询问，“晚晚是谁？”

　　“猫猫。”

　　白凤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人就行。

　　…

　　桑海，是一个现在她记忆中根本没有来过，但是有一个人经常来的地方，因为这里有一个她们的故人，只不过极少出来的她只和他书信交流而已。

　　那个人是认识她的，但她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罢了。

　　桑海，真是一个令人心惊平和的地方。

　　待在桑海城外的客栈，半夏无聊地看着窗外平静的海面，她一直都很平静，毕竟端木蓉的医嘱她一直谨记着。

　　她很无聊，因为白凤其实并不常待在这里，他总是神出鬼没的，但是把她安排的很好，她甚至觉得这里好像就是流沙的据点……

　　这里的人对她毕恭毕敬的，生怕她遭遇什么委屈，如果不是流沙的据点，她甚至会怀疑是不是白凤对他们做了什么……

　　半夏讨厌麻烦，自然不喜欢出门，而且周围也没有什么可以去玩的地方，在这段时间里，她明白了，自己的柔弱是会给他们带来麻烦的，她不想给他们惹上任何麻烦。

　　她是个弱者，在他们这些拥有武功的世界里，即便她曾经也是那其中的一员。

　　她想过自己曾经的模样，那是一种什么样子呢？

　　越想象越觉得遥远，她这七年的记忆大部分都是在咸阳，更多的是在赵府，她已经无法想象自己独自生活在咸阳之外的日子，那会是一种怎么样的孤独和无助？

　　山河远阔，人间烟火，没有一样是属于她的。

　　她不是曾经的她，但他们似乎并不介意，反而十分心疼她，即便不说，她也知道，他们觉得她受了很多苦。

　　她想，这样的生活是苦楚吗？她不懂，也不想去弄懂。

　　无论爹爹的目的是什么，他救了她，养了她整整七年的时间，给予了她种种，她不是无心无情之人。

　　她并不相信灭族的事实，可是师兄除了这个什么都不告诉她。

　　她不相信爹爹和紫女会死。

　　可是，她真的很想他们了……

　　这一间很少人经过的客栈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声，“抱歉这位客官，小店已经没有空房间了，您看天色尚早，还可进城。”

　　“哦？我可不是来住店的，我来接一个人，这里住着的唯一一个人。”

　　店员警惕起来，来人轻轻扫了他一眼，他被那杀气震在了原地，这到底是什么人？！

　　半夏好奇出房间一看，这里可从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她可太无聊了。

　　往楼下瞧那一眼，眼眶便红了，她就是知道，他怎么会死呢？

　　来人似有所觉，仰起头，脸上微笑瞬间变得温和，他朝楼上招招手，“夏夏，有没有想爹爹？”

　　半夏红着眼眶，一步不停朝楼下跑去，扑进了他的怀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