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有女》修安

18、十八只在外的少女

　　卫朝，卫，和卫庄同姓，因为他们是亲兄妹。

　　朝，取意朝气蓬勃，如初升的朝阳。

　　卫庄第一次见卫朝，是在七岁的时候，那时她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孩。

　　他亲手养大了她，教她为人处世，护她不受欺凌。

　　即便是来到鬼谷拜师学艺，他们也没有分开过，他很庆幸，她学武的资质不在他之下。

　　她十二岁时，他带着她一起下山了。

　　一切都很好，本来一切都很好，她虽然顽劣，但是有分寸，既不过分发散自己的好奇心，也不会随意施舍自己的好心。

　　他们在韩国做了许多的事情，她总是令人惊讶。

　　可是她十四岁的时候，他把她弄丢了，一丢就是七年。

　　卫庄有时候也想过，如果他没有带她下山的话，她是不是不会出现那些意外，不会被追杀，不会坠崖……

　　他想过，这只不过是她开的玩笑，她就喜欢玩闹，她就是想看他着急寻找她的样子，她可以如愿了。

　　他想过，下一秒，她就会从不易察觉的地方蹦出来，说她自己找回了回家路，是不是很棒……

　　一切都是空想。

　　当在墨家的机关城看到和她十四岁的模样没什么区别的女孩时，他震惊，却也不敢相信。

　　可那就是她，为了保护盖聂生生受了一剑，生命垂危，幸好她挺了过来。

　　卫庄想知道她这七年发生的一切，他知道她失忆了所以没有给他任何消息。

　　七年，那是一个女孩最好的时光，他缺失了她整整七年。

　　这七年足够另一个人走进她的生命，或许是那个救了她的人，也或许是其他人。

　　他想知道她为什么七年的时间没有长大，他想知道她的身体是怎么回事……他想知道是谁那么大的本事瞒过流沙的追查。

　　他希望她能想起他。

　　…

　　伤口好的差不多了的半夏恢复了活力，对于鬼谷她有些熟悉，对于这个房间她也熟悉，对于这里的人她也熟悉。

　　这个熟悉只是感觉，明明什么记忆都没有，但是心底却告诉她，哥哥是必须信任的一样。

　　可是，这个哥哥为什么就那么奇怪呢？明明熟悉，但是看到他的模样，就觉得怪怪的，好像不该是这样一般。

　　半夏费解地挠挠头，想不明白便直接放弃。

　　今日的天气很好，半夏走出房间，坐在走廊晒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卫庄就坐在了她几米远的地方，她看了他半响，什么都没看出来，他就和盖聂一样，表情这种东西太难理解了。

　　半夏撑着下巴，无聊地盯着远处从石缝中钻出来的一朵小花，鬼谷里很多这种小野花，野花有野花的美，不知道为什么，这朵小红花就是很吸引她的目光。

　　小红花……

　　小红花？

　　小红花？！

　　半夏的表情从平静到迷惘再到豁然开朗，她忽然扭头看向款款而来的赤练，喊道，“小红花！”

　　卫庄和赤练都愣住了，这个称呼……

　　在韩国的时候，卫朝从外面带回了一束野花，恰好她碰上了已经有些熟悉的红莲，顺手就将花递了出去，说，“我以为这一束花已经很漂亮了，直到我看到了一朵更美的小红花，它们都不及你，蝴蝶都会被你吸引。”

　　那时红莲笑的花枝乱颤，接过了那束花，人比花娇，她问，“哪里有蝴蝶？敢骗我我可不饶你。”

　　她说：“我呀。”

　　当时红莲不懂，为什么她说自己是蝴蝶，直到红莲知道她有一个蝴蝶模样的胎记。

　　当时卫庄连酒都喝不下去，他不知道自己妹妹从哪里学的油嘴滑舌。

　　当时韩非笑她如果是个男儿，必定是个流连花丛之辈，还让红莲离她远点，不要被带坏了。

　　赤练愣神：“你叫我什么？”

　　半夏想了想，没觉得哪里错了，又喊了一声，“小红花。”

　　顿了顿，看着她的模样，觉得哪里不对，改了口，“大红花？”

　　又想了想，非常坚定道，“小红花。”

　　赤练抱着些期待问：“为什么叫我小红花？”

　　半夏闻言，微微皱眉，她也不知道，只是看着那朵花，于是冒出来这个昵称。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想法，起身去摘下了那朵小花，递到赤练的面前，几秒后又收了回去，她说，“没你美，不好。”

　　赤练却伸手拿过那朵遍地可见的小野花，“不，我很喜欢，因为有一只最美的蝴蝶被我吸引而来。”

　　她笑着捏了捏半夏的脸，对于她的疑惑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蝴蝶断翅，却又破茧重生，飞回了属于她的世界。

　　赤练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面对着一直看着她们的卫庄，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两兄妹至今没有说过一句话，他们没有人跨出一步来打破这种沉默的氛围。

　　他们明明该是无话不谈的亲密兄妹不是吗？

　　在她耳边轻声询问，“为什么不和哥哥说话？”

　　半夏抿抿唇，捂住嘴轻声说，“不像。”

　　赤练愣了一会儿，才明白她说的这句话的意思，她离开了七年，早就物是人非，而她的熟悉感只停留在对七年前的人，他们的变化都太大了。

　　半夏明白，但是……但是……
　　她又道：“吓人……犯错，打人？”

　　赤练瞬间就想到，曾经在紫兰轩，她见过卫庄揍卫朝的样子，单方面的压制，因为她犯了错。

　　那时是什么错来着？好像是偷喝了酒？还是去了赌场？亦或者是差点把自己的佩剑输掉？还是独自一人去挑战了某某？太多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卫朝最怕的就是因为她明知故犯要惩罚她的卫庄。

　　“那你现在犯错了吗？”

　　半夏胆子霎时间大了起来，对啊，她又没犯错，为什么要怕？

　　可刚走到卫庄面前，半夏就泄了气，她想起了那个梦，明明知道对方不会怎么惩罚自己，但是就是忍不住的心虚，她想找小红花，但是小红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她站在卫庄面前，不敢动，见他看着自己，下意识露出笑容，一副讨好的样子。

　　卫庄闭了闭眼，目光似乎温和了不少，他说，“为什么认为自己犯了错？”

　　半夏绞着手指，心虚道，“梦里，追杀，坠崖？”

　　卫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没想到她唯独想起了这件事，那一件事的始末他清楚，“并未责怪你，也并非你的错。”
　　他没有抓住她，他该抓住她的，如果那时他够强。

　　“真的？”半夏有些不信，一做那个梦，她就感觉难过。

　　卫庄点头，“真的。”
　　错的是那些罪魁祸首……而他已经为她报仇。

　　半夏感觉得到他的一些情绪，或许是血脉相连的缘故，她说：“哥哥，不怪你。”

　　坠崖不怪他。

　　这七年不怪他。

　　受伤不怪他。

　　“见你，高兴。”

　　见到你，即便没有从前相处的记忆，可我还是感觉到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