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天不由命》袖里糖

55、见手青

　　一直到开车出门，严瀼脸上都躁得慌，但他已经抛开了一个直男的最低修养，不再奢求南霑及他身边的人不拿他开涮了，每每这个时候，只要控制住自己，闭嘴就成。
　　南霑一边开车一边打量他的表情，严瀼一直想忽视，但对方动作太大，实在忽视不了，瞪了他一眼：“好好开车不行吗？”
　　“嘿嘿。”南霑傻笑了两声，“你在我身边吧，一不说话了，我就心慌。”
　　严瀼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说相声的，哪儿那么多话说。”
　　南霑弯着的嘴角一直没掉下来过，“微博上不都说，相互喜欢的人在一起，会有无数的话想说吗？我就有一肚子的话想跟你说，你却没有。”
　　是嗔怪的语气，但因为他一直笑着，严瀼没觉得他是认真难过。
　　“你真的要开始少上网了。”
　　南霑笑着眨了眨眼睛：“严瀼。”突然特别正经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严瀼怔了片刻，收回观看街景的目光，转头看着身边的男人。

　　“夏天就快要过去了。”
　　严瀼一头雾水：“什么？”
　　南霑偏头看他一眼，满目温情：“你不喜欢的夏天会过去的，这些事儿也都会过去的，知道吗？”
　　“……”
　　原来是想说这个。
　　严瀼撇了撇嘴角，低下头去：“我知道。”
　　他重新看着车窗外呼啸而过的各路景象，道路两旁已经开始掉零星的树叶了，夏天确实快要过去了，而这些事……真的能过去吗？

　　于珊给他们的地址在郊区，南霑停好车以后两人问了问保安详细的房号位置，严瀼站在人家小区楼下狠狠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身体的负担果然轻了许多，这才跟南霑一起坐电梯上楼。
　　客户是一家六口，一对夫妻，一儿一女，还有男方的父母，统统挤在一百平左右的房子里。
　　严瀼先是免不了的惊讶，最后很快收起自己的不礼貌，默默掩去了存在感，躲在南霑身后。
　　南霑面对这种事很有经验，开场白就那么几个，每个都能派上用场，随便挑了一个跟他们表明身份。
　　夫妻两个人还行，挺好说话，但孩子们叽叽喳喳，老人家咋咋呼呼，说他们是不是骗子。
　　严瀼听得头疼，面上有些不加掩饰的烦躁。

　　老人家找到了他们的情绪漏洞，变本加厉地吵了起来。
　　南霑世故圆滑，大概遇到这种情况也是司空见惯，面上始终带着笑，老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夫妻两个总算开始劝说自家的老人，好不容易把吵闹的称不上是好看的场面压了下来。
　　“先说说情况吧。”南霑说道，一副准备用心聆听的样子。
　　两夫妻对视一眼，妻子小心翼翼说道：“我们家条件你们也看到了，不知道价钱能不能……”
　　原来夫妻两个劝停老人不是为了场面过得去，而是要准备跟他们讨价还价。
　　严瀼始终一言不发，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看，并没有什么异常。

　　南霑坐直身子：“你是联系的珊姐吧？价钱这方面我没有话语权，都是给人打工的，您也要理解理解我们。”他把自己放得很低，可惜对方不买账。
　　两夫妻脸沉下来，两个老人又开始吵吵闹闹，南霑依旧是笑着的：“要不然你给珊姐打个电话吧，可以再聊一聊，聊好了咱们再开始。”
　　妻子不甘心地看了一眼严瀼，严瀼从进门就没有说过话，而是一直东张西望，她冷哼一声：“我跟于珊联系的时候，也不知道她让你们来啊，你看看你们两个这么年轻，我爸妈肯定会怀疑你们是不是骗钱的啊，这样吧，我也不跟于珊联系了，你们给我们算便宜些，咱们这事儿就私下解决呗。”
　　南霑一笑，又想开口，严瀼憋不住了，抢在他之前说话。
　　“姐，这事儿价钱聊好了我们才过来的，我们现在人都在这儿了，你们才开始讲价，早干嘛去了？”严瀼嘲讽似的弯了弯唇角：“再说这钱又不是我们收，而且这种事，又不是修个电器什么的，千万别大意，你们要是觉得我们年轻不值得相信，就算了，千万别花了钱还心里过不去，万一我们两个能力不行，前脚一走，你们后脚又看到那些东西了呢……”
　　他意有所指，一家人又气又急，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飚，严瀼疲惫地闭了闭眼睛，跟南霑出了门。
　　算起来……还算是被赶出来的。

　　南霑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两人出门后没有立刻去开车，严瀼靠在小区阴凉的围墙下小做休憩，情绪非常低落，南霑站在一边陪着他。
　　“对不起。”严瀼有些懊恼，刚才自己被吵得不行了，直接口不择言开始怼客户，现在冷静下来，确实后悔了，那家人虽然不愿意给多少钱，又吵又闹还企图讨价还价，但怎么说也是于珊的生意，于珊不会跟他一般计较，只会把账记在南霑脑袋上，自己欠南霑那么多还不知道怎么还，现在又给他惹了新的麻烦。
　　南霑摇了摇头，“发泄出来，是不是要好些了？”
　　严瀼狐疑地看他一眼：“你不会是故意的吧？故意忍着受着，然后让我出头？”
　　南霑不说是不是，就笑了笑：“珊姐那边你不用担心，她比我还爱钱，这种上门了才讨价还价希望便宜一些的，珊姐知道了也会推了的。”
　　严瀼也不管他是不是在开导自己，反正他这样说，自己也就信了。

　　“不过……”严瀼想到刚才自己的观察，说道：“他们家也没什么奇怪的东西，应该没什么大事儿。”
　　南霑听他继续碎碎念：“一家人都能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家里却没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奇奇怪怪的。”
　　“不奇怪。”南霑没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头发在手心蹭了蹭，痒痒的，“他们家那就不是灵异事件，只是吃错了东西。”
　　“哈？”严瀼只是觉得没大事，从没想过是吃错了东西，“什么东西还能让他们全家见鬼啊？”
　　“你看了一圈，没看到他们家饭桌上放着的东西吗？”
　　还真没看到……严瀼回想了一下，根本想不起来桌上有什么。
　　“我只顾着看房子里有没有其他‘人’了。”他很好奇：“是什么？”

　　南霑带着他往小区外走：“见手青。”
　　“见手青？”名字还挺好听，但严瀼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南霑跟他科普：“是一种菌类，可以吃的，但煮的时候温度不够，或者油不够，就会有中毒的可能，会产生幻觉，我猜测他们家就是吃那个吃坏的，但是恰好一家子都吃坏了，都产生了幻觉，所以理所应当觉得是见鬼了。”他找到自己的车，开了车门坐上去，对着刚坐进副驾的严瀼笑道：“其实推了也好，又不是真的有鬼，我们跟他们说出事实会被闹，不说事实收了钱他们觉得没用还是会闹，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严瀼把安全带刚系好，就听南霑说了这么一番话。
　　是有道理的，可……

　　“你最近如果还有什么事情要做，就别带上我了，我肯定会给你闯祸的。”
　　南霑撇撇嘴：“年纪轻轻，记性真差，不是早上才说我跟你要形影不离吗？”
　　“……”
　　他还以为只是说说而已，难道是认真的？
　　“你状态不好，我最近也不开工了，先把你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严瀼瞥他一眼，南霑改了口：“就算一时解决不了，就先放着，你想去哪儿，我可以陪你散散心啊，总拧着对身体也不好。”
　　“算了吧，今天是例外。”严瀼把脑袋贴着车窗玻璃上，有些颓废：“你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反正我现在没有工作，我之后跟你出去，不会再像今天一样了，不过，你也要拦着我点儿，好歹也是赚钱的事儿。”

　　南霑把车子发动，笑了笑：“钱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我有钱，养你足够了，这段时间闲下来也没什么。”
　　严瀼眨眨眼睛：“你不是还有车贷房贷呢么？”
　　“有归有，有钱归有钱啊。”南霑看着他笑。
　　严瀼不知道说什么好，闭上眼睛继续休息，睡了那么久，还是觉得很疲惫，情绪也上不来，不知道是心里始终有负担呢，还是身体状况不好不允许有正面的情绪。
　　自从得知他原本就应该死去以后，严瀼过了最初的一个情绪点，就发现自己好像真的越来越觉得活着没意思了，生无可恋。
　　迷迷糊糊睡着后被南霑叫醒，才发现他打算带着自己吃饭，据他自己说，专门找了一家人不多，但味道不错的馆子，两个人坐在窗边吃完，全程基本没说几句话。
　　南霑也不嘴炮了，安安静静待在他身边，如果严瀼这个时候可以稍微把注意力多放一些在他身上，就会发现南霑并不仅仅是陪着他，而是在思考，至于思考的内容，他不得而知，也没有机会及时知晓。

　　回到于千山家里后，只有于珊在，关切地问他们吃饭了没有，严瀼答吃过了，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珊姐，抱歉，那家人……”
　　“没关系，我知道发生了什么，跟你没有关系。”于珊没有一丝责怪他的意思，甚至也没有责怪南霑，这就很奇怪了。
　　严瀼看了一眼南霑，南霑自己坦白：“你睡觉的时候我发信息告诉珊姐了。”
　　“……”
　　他动作这么快，怎么不去做情报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