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的选择没有我》随川

16、第 16 章

　　陈姨把小蛋糕装在小篮子里笑眯眯的递给林暖的时候，林暖才想起来昨天说的事情。可是今天中午回来她没看见那个男孩。

　　“没关系，我们去。”陈姨牵着林暖的手，说，“就是前面的小院吗？不远不远。”

　　老太太放下手里的信封，也笑眯眯的，说：“去吧去吧。”

　　林暖就牵着陈姨的手，出了门。

　　天气热了起来，初春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白杨树层层叠叠的枝叶上，洒在叮叮当当来来去去的自行车上，洒在院墙上，洒在跑来跑去的小男孩和小女孩稚嫩的脸上，斑斑点点。

　　陈姨伸出手，轻轻的敲了敲那扇熟悉的木门。

　　“咚咚咚。”

　　就像是一首舞曲的起始符，小街上突然的忙碌起来，川流不息的车辆滴滴滴的叫着，密不透风的人群喧喧嚣嚣组成了低沉的和声，风吹过来，树枝上宽大的叶子窸窸窣窣的作响，忽的一群四五岁的孩子笑着吵着闹着哗啦啦一下子从林暖身边跑过，就像是五线谱跳跃的音符。

　　所有的声响都有了自己的思维，就像是老师说的那般，每一个音符都在叽叽喳喳的诉说着这个城市的奔涌着的真切而强烈的情感。

　　“吱吖。”

　　门开了，是那个男孩。

　　“呀，在家呢？”陈姨笑着，推了推林暖。

　　林暖回过神来，将手里举着的小篮子领起来，递到男孩的手上，说：“蛋糕，给，恩……那个妹妹。”

　　凯赛尔拘束的双手蹭了蹭裤腿，忙着接过小篮子，说：“巴哈尔不在。”

　　“凯赛尔？谁啊？” 娜孜拉端着刚织了一半的毛衣走了出来，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小姑娘，她忙拉开堵在门口的儿子，招呼着说：“啊呀，快进来，快进来，诶，这是，这是你妈妈吧？”

　　“不是不是。”陈姨笑着摇了摇头，解释了一下，其实也没别的，就是想着过来给小丫头交个朋友。

　　“那是，天天练琴学习，出来玩玩透透气！” 娜孜拉看着小姑娘身上的针织毛衣开衫，有些羡慕，她弯下腰仔细的看了看，说：“这衣服打的好。”

　　“你这也不差啊。”陈姨笑着说，她看了看娜孜拉手里的毛衣针和打了一半的麻花，说，“啊呀，这个花样就是……你看，这里，在绕一圈。”

　　“姐，啊呀，我们进去说！”

　　陈姨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她摸了摸林暖的小脑袋，和娜孜拉直径进了一扇门。

　　林暖好奇的望了望，从外面那扇门进来就是一个小小的院落，围着灰白色的墙壁跟下种满了说不上名字的花花草草，有些还只是一个拇指大的鹅黄色的花苞。然后就是几间连在一起的小平房了，估计里面还有一个小院子，林暖抬起头，就能看见一棵高大的白桦树的树干和顶冠。

　　风一吹，就是沙啦沙啦的叶子鸣响。

　　“我们去里面。” 凯赛尔想了想，有些羞涩的牵起小姑娘的手，软软的，小小的，手指却特别纤细修长，点大的指甲盖粉粉嫩嫩的，不像自己的那样缝隙里都是黑色的泥巴。

　　林暖跟着他穿过一个小小的房间，看见陈姨和他妈妈亲密的坐在一起手里绕着鹅黄色的毛线，又穿过一扇门，便是里面的小院子了。

　　也许是这里住了太多的人，每个门口都摆着各式各样的脸盆和毛巾。中间便是那棵苍天大树了。

　　凯赛尔把林暖牵到树的后面，竟然是一张秋千，像是从工地上捡来的钢筋支架弄起来了，坐着的地方是用粗大的麻绳绑起来的橡胶车轮。

　　林暖抬头看着男孩的乌黑的眼睛。凯赛尔想了想，直接用袖子在轮胎上擦了擦，也不知道有没有擦干净，接着架着林暖两个咯吱窝把她抱了上去。

　　小小秋千晃晃荡荡，林暖抓紧了两旁的绳子，僵硬的不敢乱动。

　　凯赛尔笑了笑，就像是对待自己妹妹那样轻轻的碰了碰林暖的头顶，柔顺的黑发在阳光照耀下也带着一点点的暖意。他想了想，打开了那个精致的小篮子的盖子。

　　里面是六个小小的奶油蛋糕。凯赛尔说不出来他们的名字，却看见洁白的奶油上面有小小的樱桃、巧克力，甚至最中间的那个上还有一个红艳艳的小草莓。

　　他舍不得吃更不敢动，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毁了。

　　林暖说：“这个是给小妹妹的。”

　　凯赛尔眨巴眨巴眼睛，他说：“巴哈尔不在，她和爸爸去幼儿园了。”

　　“哦。”林暖说。

　　凯赛尔将盖子重新盖好，小心翼翼的放在一边，他随意的坐在林暖对面的台阶上，说：“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前都没有看过你。”

　　林暖想了想，才说：“我叫林暖，我在那里学琴。”

　　“林，暖？” 凯赛尔用手指在地上画了几笔，林暖只看见一个扭曲的林字。她想了想，从秋千上跳了下来，蹲在地上用一边的小木棍认认真真的写出自己的名字指给男孩看。

　　“哦，我不会写。” 凯赛尔说，“不过我快要上一年级了，我很快就会写了。”

　　林暖问他：“那现在呢？”

　　“妹妹要上幼儿园，我可以在家里等她。” 凯赛尔顿了一下，有些兴奋的问她， “你是学什么琴？我也有琴。”

　　林暖愣愣的看着他猛地站了起来，转过身，不知道钻到哪一扇门的背后，又登登登的跑了过来。眼睛亮闪闪的，直直的看着林暖，左手心里躺着一个小小的口琴。

　　这是十孔的布鲁斯口琴。林暖认得，也听过老太太唱片里的悠扬的口琴小调子。

　　凯赛尔笑着，他似乎很满意小姑娘对自己手里的玩意的着迷。他重新做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吹奏的准备。

　　墙壁外，悠长的叫卖声和车辆人群隐隐约约的骚动像呼吸一样起落有秩，或者像是钟摆那样摇来摇去，墙壁顶上嵌着的绿色酒瓶碎片都是耀眼而柔和的春光，男孩闭着眼睛，林暖听见从那个小小的口琴传来的声响，只是几个简单的音符，断断续续的，甚至都连不成一个完整的曲调。

　　她闭上眼睛，双手支着下巴，但是就好像能看见黑白分明的琴键随着轻轻柔柔的口琴自己跳动了起来，四周飘荡而来的奇异的声响自己补充完了缺失的地方，充满惊奇、胆怯、欣喜或是迷茫的小调，就像是夏日傍晚的茉莉花蕾，难以言说的美丽和稚嫩幼白色的花瓣，有种梦幻的真实感。

　　“我，我想要把它写下来。”内心有种隐隐的欲望瘙痒着手指。

　　林暖睁开眼睛，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声响都在男孩的口琴上了。

　　从那个小院子里回来之后，林暖就一直呆在琴室里，她愣愣的看着琴键，虚虚实实飘飘扬扬的口琴使得最鲜活最诱人的音符不断在脑海里重现，就像是一个只能自己看得见的琴谱，她聚精会神激动的发抖，演奏的欲望和不断旋转的曲调夺魂摄魄般将林暖平静如水的心点燃。

　　可是当双手停下来的时候，却有种怅然若失的落寞。

　　她看了看琴架上的空白的琴谱，她也想要把这个写下来，可是自己知道的太少了，懂的太少了。

　　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琴室门口，她把空白的琴谱放在一边，伸出手，轻轻的重现了一遍林暖刚刚的曲子。

　　可是她记不了多少，只是几个最为鲜明的片段而已。

　　林暖看着她，那双像是小鹿一般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自己早已消失的斗劲和热情。老太太轻轻的摸着她的脑袋，说：“阿暖啊，别急，慢慢来。”

　　**

　　乌鲁木齐的服装展会热热闹闹一直办了差不多两周的时间，比原计划整整多了一倍。但是交易量之大却是震惊了所有的人，甚至在全国范围内都引起了小小的波动，实在是对那些铺天盖地各式各样的悲观论和崩溃论的打击。

　　林之英倒是没有在意日报上的评论，她重新理了理自己那份合同单子，这里面不仅仅有着羊绒服装厂的订单，还有自己前些日子去别的工厂下的单子，比如江浙的丝绸。

　　这几天林之英算是明白了，赚小钱是永远不可能有什么成就的。现在中国缺什么？说实话样样都有，但是不精不细。她要继续在这个行业做下去，不是要做大做广，而是一步一步“升级”，做细做小。

　　然而随之而来的就是成本翻倍的上升，承担的压力也不断增多。林家辉是不行了，他受不了看着那么多的钱白白的进了别人的口袋，所有的合同都是林之英和老王一起签的字。但是他也说不了什么，林之英现在是一个劲的往前冲，林家辉也放弃了把她拉回来的想法。

　　“回去我再去新商场那里看看，要是办手续就得抓紧了。”林之英整理着行李说。

　　林家辉闷闷对着镜子剃胡须，不理也不说话。

　　林之英又说：“店里小圆今天打电话过来了吗？那边估计差不多了，我们把钱理理，可以先把银行那边的还掉。”

　　“那边还没到时间，再等等吧。”林家辉说。

　　“也行。”林之英点点头，她估计新店装修还要一笔钱，先放在自己身边也还好。

　　林家辉从浴室里探出一个头，问她：“阿暖是今天的飞机吗？怎么还没打电话来？”

　　“人家老师都在，你怕什么？”林之英拿起手机看了看，上面已经有了三四个未接来电，估计自己那时候忙着看合同没注意到。

　　她说：“这里到北京估计也就是下午的时候，我们到家了再给她打电话也来得及。”

　　“不是我说，阿暖这练琴一年时间都没到，现在就带她去比赛，这万一……”

　　“行了啊你，就不能想点好的。”林之英白了他一眼，反驳说：“人家教授可是说我闺女有天分，再说了，就算拿不了名次，去北京见见世面也是好的，我就乐意给我闺女花钱！”

　　“我也没说什么啊。”林家辉皱着眉头嘟囔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