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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身解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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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远寒如同置身在极寒地狱,殷九霄对浑身散发出来的温暖,对他而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极度想要接近对方来获取那份温度,以此来融化将身体冻住的寒冷。
“我怎么就想不起来呢,到底像谁呢。”一个沙哑至极的嗓音响起,包含些微的不满。
陌生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嵇远寒想要起身将殷九霄护在身后,他和殷九霄的剑却不知去了哪里,身体更是根本难听使唤,只能艰难地抬起一点头,看向不知何时蹲在角落里的老人——正是万毒老怪毒无榭。
“终于醒了。”毒无榭与嵇远寒四目相对,摸了摸鼻子,笑了笑,因其牙齿掉了大半,笑容更显诡异,“怎么,还忍着呢?小子,你中的可是这世间最阴毒邪煞的万蛊玉液毒,看你能忍耐到何时。”
“你……”嵇远寒不知毒无榭想做什么,而他连质问的言语都发不出,好不容易从嘴里吐出一个字,好似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然而他并不打算放弃,在毒无榭打趣的目光中,一字一顿犹如濒死前的不甘:“我的命你拿去便是,放了他。”
毒无榭蹲着身体,充耳不闻,再次注视殷九霄,刹那间,眼神一亮:“呦呵,越看越像,这小子这么骨瘦如柴的,怪不得老夫看走眼。”
一语作罢,以怪异的身姿一步步挪到两人面前。
只见毒无榭拿出一把匕首,眼神锐利地盯着殷九霄的脸,起皮的嘴角弯起令人胆寒的弧度,手起刀落。
刺骨的冰寒让嵇远寒四肢僵硬,他拼尽全力挪动身体,当闪着寒光的刀刃落下的一瞬间,他双目赤红,思考不了毒无榭要做什么,身体先一步动了,一把握住了刀刃。
毒无榭大吃一惊,看向阻止他下手的男子。因为催动浑身被剧毒抑制的内力,真气绝对已是剧烈翻腾搅弄丹田中,以致血汩汩的从男子的口中涌出,可这人却像是无知无觉一般,只是死死地攥紧他的匕首。
照理说,中了万蛊玉液毒根本无法再有行动,这人却能做出这般的反应,真不是寻常武夫。
“奇也怪哉。”毒无榭止不住笑起来,越笑越兴奋,最后嗤笑着抽出匕首,如今连内力也用不了的人怎么可能阻止他。如此想着,他干脆利落地将匕首狠狠扎入男子的右肩,男子倒在地上,不禁发出哀鸣,刀尖被扎入地面。
男子四肢僵硬,再也无法起身,想来万蛊玉液毒在其体内作祟,这一回是彻底无法动弹了。
然而,男子的眼睛却死死盯在毒无榭身上。毒无榭视若无睹,再次落刀,听到一声“不”低哑悲鸣,刀刃已经深陷殷九霄的右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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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九霄的五脏六腑内不再有被生蛇蛊折磨的疼痛,生生折磨了他四十多天的蛊毒如同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然而,未给他思考生蛇蛊为何突然的安静的时间,猝不及防间,被火焰炙烤般的痛感蓦地从体外烧到了体内,让他头晕脑热的同时,感到了又一次的生不如死。
四肢百骸仿佛都即将燃烧成灰烬,带来了濒临死亡的极度苦痛。
疼痛异常,神志不清之际,他听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男声自远方而来,穿透层层迷雾落在他的耳边:“谷主,只要您一句话,翊儿就可以不再走这条路。”
一片黑暗的视界里,伴随着磕头的声响,男声乞求着:“让我做这最后一人,我求你,大师兄。”
“好。”一瞬间,殷九霄听到了师父阮正卿的声音,满是叹息:“我也确实想过很多年了,是时候结束了。从今日起,到你为止,雪烧山再无下任守墓人……”
一个名字从阮正卿吐出,殷九霄却听不清,然后这一切戛然而止,另一个沙哑声音打破了朦朦胧胧的回忆,蛮横地钻入了他的耳朵里:“长得如此俊俏的孩子,就该让人赏心悦目,怎么都这么想不开,好在你不像小老弟,伤得不深,还有得救。老夫也不是跋扈恣睢的人,这毒要是能顺利解了,就当谢你们帮我印证所想。”
话听着是好话,然而这个声音的主人语调起伏好似饱含歹意。
殷九霄没有听清,右脸上突然起来的剜肉般的剧痛好似针扎,透过层层叠叠的烧灼痛楚让他恢复了些许神智,一睁开眼,一张老态龙钟的脸映入眼帘,让他瞬间一个激灵。
眼前之人不是毒无榭又是谁。
殷九霄艰难地抬起手,欲阻止毒无榭在他脸上不知干什么的行为,然而,毒无榭一挥袖,他的手臂就被死死按在了地上。
无实质的火焰强烈地,不断刺激着殷九霄的神经与肌肉,身体各处的皮肤和内脏似乎都在叫嚣嘶喊着这份痛楚。
此时,毒无榭对眼睑颤动的殷九霄微微一笑,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瓷瓶,将其中粉末抹在殷九霄的脸上,随即,收起匕首和瓷瓶,舒展身体,俯视二人,笑得阴险:“再不试着解毒,你们可就真要死了。”
殷九霄身上的衣服早被汗水浸透,他余光早就看到了倒在一旁的嵇远寒,甚至还看到了嵇远寒身上的血光,以及嵇远寒眉毛和睫毛上出现的诡异霜雪。
嵇远寒似乎也注意到他清醒了,嘴唇开合,吃力地吞吐字句,吐息如霜:“是属下护主不力。”
殷九霄瞪了嵇远寒一眼,希望对方能明白自己要的并非是他的道歉。
况且这样的情况,又岂是能提前预料的。
他也不指望嵇远寒能一下子明白,抬头望向前方的毒无榭,咬牙积攒着气力,艰难地吐息问道:“前辈您所说的解毒,到底要我们如何解?”
毒无榭咧嘴而笑,眸中透出赞赏,先是指了指嵇远寒:“这个小子中了老夫研制的,这世间最阴毒邪煞的万蛊玉液毒,现在大概浑身如临极寒地狱,如再不解毒释放,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便会死在这里。”又指了指殷九霄,“至于你小子嘛,被老夫喂下用毒火山岩浆等烈性毒物所制的,堪称世间最阳最烈的毒药,老夫取名凝火毒,亦是一炷香内继续积聚药性,也要跟着殒命了。”
似乎是看出了殷九霄的愣怔不解,毒无榭兴致勃勃地解释道:“老夫想试试,这两种世间至阴至阳的毒药,用在人身上,是否能以毒攻毒,成为双方的良药。正所谓,阴阳互根,阴以吸阳,阳可煦阴,人之大欲可解其味也。”
殷九霄眸光一震,明白了毒无榭话中之意。
毒无榭在殷九霄手中留下一个漆器四方小盒,还好心的提醒:“这膏药能让他好受点。”
语毕,不再做停留,打开了石室的门,离开前像是想起什么,扭头对殷九霄道:“小子,你运气好,万蛊玉液毒的最后一味毒恰巧需要生蛇蛊毒,所以我顺手将毒蛊从你身上取了出来。既然老天要让你活,相信也不会让你死在凝火毒之下。”
长宽约两丈的石室内徒剩下殷九霄和嵇远寒。
明明该是痛不欲生的时刻,毒无榭最后的话却如魔障一般回响在殷九霄耳边。
是啊,老天让他重生一次,老天让他走到这一步,又怎可就这样死去。
他还有大把的仇怨要对这世间说道;还要对阮冥、林韫等人宣告自己再也不是曾经任凭摆布的殷翊,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还要与嵇远寒去汉西含抚庄喝一喝那杏花仙酒;他还要让嵇远寒教他怎么才能烤出好吃的肉……
他不能死,嵇远寒也不能死。
就在这时,“噗——”的一声,血花四溅,殷九霄怔怔地望向面如白纸的嵇远寒,对方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竟然抬起手臂亲自拔掉了肩膀上的利刃。
嵇远寒在自己的手臂点了两下,暂时止住了流血的迹象。
与如坠极炎地狱的殷九霄相反,处于另一个地狱的嵇远寒与嵇远寒四目相望,他忽然感受到一阵冰凉覆在手上,令他身心都为之一颤的低温使他晃了神。
嵇远寒拿走了那个瓷瓶。
伴随着钻入鼻尖的血腥味,几不可闻的低哑之声在烛光昏暗的石室内缓缓散溢:“主人,让您屈尊与属下行这般事,是属下之过,过后任凭责罚,死亦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