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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从前-跑 ...

  •   王富推搡着序归许往外走,祝唐远不假思索地想跟,被李良拉住,低声告诫他:“你想死啊?这都必经之路,你又不是没经历过,熬过来就好了,陈沐这么小都熬过来了,”说着又看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陈沐,补充道,“呃,熬过来一半了。”

      尽管白天被加了训,祝唐远这一晚睡得并不踏实,时不时掀开眼皮看一眼序归许空无一人的床位。

      凌晨四点过,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身影抱着一团东西走进来,在床上坐下,也没将东西放下来,只继续抱着,一动不动地仰头看窗外。

      过了一会儿,祝唐远听见一声压抑的啜泣,那人听见自己的动静又马上止住,埋头在那团东西里轻轻晃了晃脑袋,继而将那团东西丢在床脚,轻手轻脚地拿上洗漱用具出了门。

      序归许出门后,祝唐远不放心地下床准备追出去看,刚走到门边又折返到序归许床前捡起来那团东西摸了摸,果然,是已经被汗水浸湿了的被子。

      跑到被子被汗水浸湿才算完这种体罚祝唐远刚进来时也经历过,但那时尚是温度偏高的秋天,且是中午十分,虽然头顶烈日,但也加速了被子浸湿的过程。

      他当时总共跑了大约三十公里左右,作为一个有空腹晨跑习惯的人来说都已经精疲力竭,更别说现在已经是初冬,而且序归许高烧刚退,前一晚没睡好,一整个白天也没吃什么东西。

      到底发生了什么。

      祝唐远将那团潮湿的被子和自己的被子调了个个儿,又从储物柜里拿出自己的另一套换洗校服放在序归许床上。

      ——

      洗漱间是个一览无余的大通间,两排面对面的洗漱池,中间隔着一整面大镜子,两侧分别是一排没有遮挡物的小便池和一排蹲坑,最当头有几个生锈的淋浴,序归许跌跌撞撞地走过去碰了下开关,没水。

      序归许静了片刻,忽然弯腰不住地呕吐起来,喉咙里弥漫着血水的味道,往上是吐到已经没有内容物可吐的发苦发酸,呕着呕着数不清是今晚第几十次,又一次跌坐在地,身体蜷缩着几乎要贴在地上。

      一双手抚上他的背,替他顺气。

      他知道那是祝唐远,虽然这两天过得浑浑噩噩、生不如死,但还记得他熬过难捱的整夜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他又呕了一会儿,回头,又自觉现在自己的模样狼狈不堪,半支起身体往前爬了几步,示意祝唐远别靠近,自己靠在泛黄的瓷砖上,无力地喘着,有出气没进气似的,半天才恢复过鼻息。

      半晌,他接过祝唐远递来的盛了水的漱口杯,拒绝了祝唐远伸过来要扶他的手,双腿像灌了铅似的缓慢走到洗漱池边,拿起祝唐远已经帮他挤好了牙膏的牙刷,一言不发地洗漱。

      洗漱完,序归许扶着水池边缘,费力地抬头看祝唐远,像是撑起脑袋现下对他来说都是极困难的事情一样。

      序归许的声音不复几个月前的清亮,沙哑得吓人:“小丸子,我没到天堂,这是地狱。”

      “我要跑。”

      祝唐远走近他,见他又往后退了两步,便保持了距离,微微弯下腰,视线与他齐平,语气不忍,但不得不告诫道:“跑不出去的,我来这里两个多月了,没人成功跑出去,被抓回来的人下场都很惨。”

      “我们一起跑出去。”序归许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不依不饶坚持说。

      祝唐远沉默了一会儿说:“好,但你不要擅自行动,你刚来,不熟,等我找机会。”

      “我可以相信你吗?”序归许看了看他,别开眼,语气突然带上哽咽,“我爸说这是所艺术学校,这是吗?”

      说完序归许捂住眼睛仰着头,努力翻白眼,不想让谁看出他哭似的,低头沉默着走回寝室。

      坐回床上摸到带着余温的干燥被子时,序归许愣了愣。

      他听见祝唐远凑近用气声说:“换我的衣服,别穿湿的睡,容易感冒,换下来的丢我盆里。”

      序归许静了片刻,像控制不住似的猛地伸手勾着祝唐远的脖子向下,凑上来用尽全身力气似地紧紧抱住他,明明刚才还是连漱口杯都端不稳的人,不知从哪里滋生了莫名的力气。

      不短不长的一段时间以来,他像被人突然从一艘豪华游轮推进了夜晚的海里随波飘摇,每一次以为是援助,是希望,却都是将他又重重打进海里的波浪,一浪比一浪高,已经快要将他淹没。

      于是他像一个快要被淹死的人,抓住了一块名为祝唐远的浆板。

      祝唐远配合地弯着腰,感受着序归许呼出的热气喷在他颈侧,酥酥麻麻的,传达到他心脏。

      直到序归许哽咽着在他耳边说了声“谢谢”,放开他。

      抱是冲动之下抱的,抱完又觉得有点难为情,序归许手指抠着床单,不好意思地退开:“我现在很臭吧,对不起。”

      序归许从前是个体面干净的小孩,甚至哪怕只是去学校,他的头发也能看出精心打理过的痕迹,现在却这副模样,想必他自己比谁都不能接受,在厕所才会一再避开他。

      祝唐远摸了摸他的脸,拭去他刚才拥抱时又流下来的几滴眼泪,轻声说不会,又再次叮嘱他不要轻举妄动。

      祝唐远不知道序归许听进去没,他觉得序归许现在的状态很难用语言形容,像人在前面走,魂在后面追。

      他前半夜忧心序归许在哪儿,后半夜忧心序归许要跑去哪儿,外加一个陈沐时不时嘤嘤地翻身踢被子,祝唐远看见了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起床给他盖上,最后不耐烦了,阴恻恻地小声恐吓陈沐:“再踢被子给我,反正我被子湿的。”

      陈沐也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总之听了这句话是不敢动了。

      次日,祝唐远顶着一双熊猫眼被李良喊醒,李良看着他“嚯”了一声:“你这昨晚是又被加训了?”

      祝唐远顶着鸡窝头烦躁地坐起来,见序归许居然已经穿戴整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衣服比序归许的稍大的缘故,穿在序归许身上显得他整个人比昨天还要单薄憔悴。

      门口有个教官喊了声序归许的名字,他抬头,并不意外,目不斜视地朝他们走去。

      祝唐远伸出一只腿,不经意地拦住序归许的去路,序归许低头看他,祝唐远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告诫和担忧。

      ——

      新生和老生的训练场地一般不重合,祝唐远无法窥知序归许在做什么,想来应该不好过,趁着中午阳光好,将序归许昨晚换下的校服搓了晾晒起来,这样序归许晚上回来至少能穿上干净清爽的衣服。

      晚间洗漱完,祝唐远正准备顺手清洗昨天借给序归许用的保温杯,突然发现内壁上挂着一个小纸条,纸条浸了水,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小字:我出去了报警救你。

      祝唐远一震,就要出门找人,恰逢李良和宋哲拿着漱口杯吵吵嚷嚷地走进来说:“你昨天带来的那个小新生,胆子真够大的,来第二天就敢跑,被逮住了还把学生会的给打一顿,现在据说被打得那叫一个惨。”

      “在哪儿?”祝唐远攥着纸条急问。

      “操场,”李良话还没说完,便见祝唐远一阵风似地跑出去了。

      已经是晚上,除了宿舍区以外只明明暗暗地亮着几盏灯,靠近操场时祝唐远听见几个人一边往外走一边闲聊。
      “二班那个男的也真够牛逼的,居然这么坑新生。”

      “那还不是这个新生脑子有问题,别人说两句他就信,就跟着走,还给别人打掩护,被抓了还敢打力哥,自不量力。”

      有人嗤笑一声:“别说别人坑,我看你刚才下手也不轻,上周你在赵教那儿挨的打全还这新生身上了吧,100下,我看这小孩的脚不躺两天是好不利索了。”

      “躺?”又有人笑,“咱进来到现在好好躺过一天?妈的等老子出去……”

      眼见外班人出现,那人在同伴的示意下闭嘴,几人拉拉扯扯地走远了。

      智雅所有学生加起来不过百来人,分为三个班,虽然会被送来的几乎都是被家里认定的不良少年,但在教官眼里又分三六九等,最不良的是因为混社会进来的。

      智雅对治理这群人很有一些办法,新生时期先把他们练到体力耗尽、低头服软,等呆的时间长了,被打服了驯化了,又给他们一些小小的权力,美其名曰学生会,让他们在教官懒得亲自动手时为虎作伥。

      堵不如疏,既省了自己的事,又能让他们发泄多余的精力,尝尝听话的甜头,一届一届,周而复始,自相残杀。

      同班人毕竟还要以所谓集体的名义同吃同住一段或长或短的时间,让同班人打同班人容易闹出事来,因此通常交叉代打,这几个人祝唐远见过,是三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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