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殿下作死路上的绊脚石》晏双笙

14、钟楼

　　放眼望去，漫漫黄沙一望无垠。

　　一轮红日慢慢下沉，像是被沙海吞噬了一样，一点点的消失在沙漠边缘，留下天边被染红的晚霞。

　　有些惊讶萧仲言哪里来的时间发现这个观景台，这里原本是一个废弃的钟楼，从前有守卫专门把守，每个时辰会敲响铜钟。但四年前楚灲登基时，铜钟无故坠毁，因体积太大，修理麻烦加上这钟楼老旧，楚灲责令另起了一座钟楼，与这里南北遥遥相隔。

　　萧仲言往前迈了一步，笑道：“是不是意外我怎么能找到这种地方？上回经过下面街道时觉得有趣就上来瞧了瞧，发现是个废弃的钟楼，视野却很好，能够看到溧水城外的沙漠，也能看到整片溧水湖。”

　　“你让我来就是和你一块赏景？”

　　“不然？”

　　楚炀语塞，萧仲言这话答得太快，理所应当、天经地义一样，只好扭头看向远处，“蔚音你什么时候要回去？”

　　“她招你烦了？”

　　“留一个眼线在身边，我图什么？”楚炀挑了挑眉，“该打听的你都打听到了，萧仲言，在我面前装傻充愣、佯装无知，实在没必要。”

　　他的确年纪小，但他在入宫十年，这十年里，只有他清楚是怎么走到今天的。一个不是先帝所出，从宫外带进来的小皇子，生得又不如北地男子一样结实，瘦瘦小小的，任谁都不会把他归为自己人。

　　好在他天生骨骼清奇，脑子聪明，学什么都快，就算是偶尔被哄得关在了小黑屋里，也不耽误他长成了今天的模样。

　　萧仲言玩的把戏，他早就玩过。

　　“楚小九，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我拿你当真朋友，你的事，我也犯不着打听，猜也能猜出大半。”

　　“蔚音明日不必跟我回宫了。”

　　闻言萧仲言盯着楚炀，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走到楚炀身边并肩站着，侧过脸看着他，恰好能看见阴影遮去了半张脸，无故露出的落寞神情。

　　“你可知道陈叙？”

　　“……你说的是，当年在西凉边境失踪的燕国将军陈叙？”楚炀有几分诧异，盯着萧仲言，“他的尸骨早被独子陈启带回去，不在西凉。”

　　“陈将军已经还乡安葬，我曾送行。”

　　楚炀听见萧仲言的话心里的疑惑更深，萧仲言无缘无故提到陈叙是想说什么？还有陈启，萧仲言和陈启认识？

　　一连串的疑问冒出来，楚炀眉头拧在一起——萧仲言到底想做什么？

　　“你看看这东西。”

　　瞥见楚炀眼底的疑惑，萧仲言忽然拿出一样东西递到楚炀面前，“九殿下，这东西你可还认得？”

　　听到‘九殿下’三个字时，楚炀一怔，见萧仲言眼里促狭的笑才回过神，伸手把东西接过来。

　　“这东西怎么在你那里？”

　　“自然是在我那里，不过，你不用着急，这是陈启给我的，我离开燕国时，他和我喝了一顿酒，把这东西给我，说是到了西凉有大用处。”萧仲言沉声道：“想不到你这个小娃娃那么小的年纪就知道拉拢人心，连别国的人也不放过。”

　　把小小的一块玉石握在手心，听见萧仲言的话，即使知道萧仲言未必是有调侃的意思，楚炀依旧冷了脸，盯着萧仲言一言不发。

　　萧仲言毫不躲避，直视楚炀看来的眼神。

　　这瞬间的楚炀才是陈启口中小小年纪却手段过人，能瞒天过海的西凉九皇子，也只有这样的楚炀才可以联手。

　　“你在找谁？”

　　“你在找的人，就是我要找的人。”

　　什么！

　　楚炀惊讶的看着萧仲言，“你答应来做质子就是为了找一个可能已经死了的人？你是疯了还是傻了？我寻他是因为他和我母亲有关，你找他是为了什么？”

　　从燕国到西凉，萧仲言大好一个人才，留在燕国日后必定能够征战一方，成为骁勇善战的将领，居然颠颠的跑到西凉来做质子，只为了一个可能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

　　“你母亲？”

　　“和你无关。”

　　“……”萧仲言捕捉到楚炀脸上闪过的狠戾，不再追问，“很重要的一个人，他于我有恩，而且，他是燕国人，自是要回燕国的，死了，也得魂归故里、安葬于乡。”

　　落叶归根，人死了，还流落异乡，死了也不得安宁。

　　楚炀紧抿着嘴角，半晌才有动作，把玉递给萧仲言，“四年前，楚灲登基前，我曾见过他，但他行色匆匆，很快离开，之后再无音讯，我查了两年多才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什么？”

　　“他还没死。”楚炀看着萧仲言，“你呢？打听了这么久，打听出什么？总不至于全都是楚灲和我的事，半点安先生的消息都没有。”

　　萧仲言在行馆险些遭一品堂毒手时，楚炀曾提到过一个年幼时教授他功夫的人，那人正是安誉，除去当时隐去了姓名，楚炀倒是半点都没隐瞒。

　　闻言萧仲言摸了摸鼻尖，真不愿意承认他这段时间来倾注在楚炀这个人身上的注意力太多，导致还真的差点误了正事。

　　见萧仲言心虚的动作，楚炀觉得陈启是脑子坏了才会让他和萧仲言合作，萧仲言这人，碰不得。

　　“陈启改名换姓，重新做人了？”

　　“他那身份，不改名换姓也不行，麻烦。”萧仲言清了清嗓子，“蔚音真不跟你回去了？”

　　“留在宫里对她不是件好事，上回在楚灲面前我勉强保住她，下回我不在就不一定，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把她带在身边，楚灲想解决一个人，多的是办法。”

　　阿狄和言秋至今能活着，大约是在楚灲眼里，还构不成威胁，蔚音却不一样，蔚音是燕国来的人，还是萧仲言送入宫的人，留不得，也不必留着。

　　“楚灲要是问起来怎么办？”

　　“既然是我长忧宫的人了，自然由我处置。”楚炀笑道：“留她在宫里，一是不安全，二是不能让她给你通风报信。”

　　“我们之间还犯得着这么计较吗？”

　　“我们？我们之间有什么是不值得计较的吗？”楚炀笑道：“世子还是弄清楚，你是燕国人，我是西凉人，即使陈启给你的那块玉石是我的，也说明不了什么，世子还是请自重，莫要——”

　　萧仲言闻言，面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走到楚炀面前，一点点的逼近，满意的看着楚炀露出一丝慌乱。

　　原来，楚炀也是会慌的。

　　“给你说件怪事，我原本不信世上有神，不过我初到西凉那晚走丢在沙漠里，竟然遇见了一个神仙，那神仙身量纤细，又蒙着面，说是替我引路，我——”

　　楚炀瞳孔猛地瞪大，不自觉的攥紧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