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殿下作死路上的绊脚石》晏双笙

29、南疆

　　封后大典那日，楚炀站在一众宗室里，盯着那个人牵着明珠的手一步步的迈上了高高的台阶上，恍惚见到了四年前楚灲登基的那日。
　　那上面，是血。
　　这台阶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
　　嗤笑一声，楚炀伸了个懒腰，全然不管众人的眼神，巴不得快点结束。

　　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成亲罢了，不过也好，这样算是给了西凉一个交代，也给了那些大臣一个交代，免得总是把楚灲和他说得不像话。
　　不过，原本就不像话。
　　那些个大臣可是比楚灲敢多了，在他们眼里，自己这个九殿下早就和娈|童无二，可惜楚灲却还不曾碰过他分毫。
　　也不知楚灲心里头怎么想的，不过也罢，和他有何干。

　　回头时瞥见萧仲言满脸笑意的盯着楚灲和明珠的方向，这才恍惚想起来萧仲言和明珠的渊源。
　　所以，明珠是怎么看上楚灲看不上萧仲言的？
　　萧仲言哪里不比楚灲好？
　　在他眼里，萧仲言是哪哪都比楚灲好。
　　唯一不好的便是，精力太旺盛，纠缠起来是没完没了的。

　　日暮渐渐过，宫宴上，一派歌舞升平，楚炀却悄然离席，难得的无人追来。
　　阿狄跟在后面，亦步亦趋，一脸无奈。
　　“殿下，你这是要去哪？”
　　“出宫。”
　　“殿下——”
　　阿狄无奈，看向那边急冲冲追来的秋寒，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两个人，一个他惹不起，生怕小祖宗下一刻就把自己给作死了，另一个是他……不好惹，惹哭了哄起来更麻烦，他怕死了女人哭。

　　刚在想要怎么劝楚炀回去，忽地眼睛一亮，见到了救星。
　　“萧世子！”
　　萧仲言见着阿狄这样，想起来阿狄一开始见着自己还跟洪水猛兽一样，才过了几月就转了性，这人，变得还真快。

　　走上前，看着已经停下步子的楚炀。
　　“要出宫不叫上我一起，不够意思。”
　　“所以，要一起吗？”
　　“当然得一起。”
　　萧仲言伸手一捞，直接把楚炀给揽在怀里，回头看了一眼阿狄，“放心，今晚上，陛下决计不可能到长忧宫去，别说今夜，明早上都不可能。”
　　明珠那女人，记仇得很。
　　以后长忧宫怕是要从荣宠一下划到冷宫那里去。

　　闻言楚炀挑了挑眉，丝毫不介意秋寒见着他们俩这样后的惊讶神情，偏过头看着萧仲言，“是不是明珠和你说了什么？”
　　“她说，你是不是眼瞎了才看上我，楚灲才是人中龙凤。”
　　楚炀一听，黑了脸。
　　明珠才是瞎了眼，居然看上楚灲。
　　像是楚灲哪样的，死了在史书上都是杀兄篡位不得善终的人。

　　“行了，别在心里骂了，带你去个地方，一会儿直接大声的骂。”萧仲言揽着楚炀往外走，“今日过后，我保证——”
　　“七叔呢。”
　　“正在医治。”
　　楚炀眼神一暗，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受了重伤，不然萧仲言不会这么说。
　　萧仲言这个人有个毛病，喜欢报喜不报忧，受伤了不说，出了事不说，就连别人的事，但凡是他会担心的，都一一瞒着。
　　只有瞒不住，才会说实话。

　　到了世子府时，楚炀推开房门，闻到一股药味，心里一咯噔。
　　看来，是真的伤得很重。
　　床上的人听到动静，只能艰难的挪动脖子看向门口的方向，见到楚炀时，眼神一亮，盯着他，“九殿下……”
　　“是我。”
　　“四年不见，你还是原来的样子，不过长开了一些，更像你娘了。”
　　更像了吗？

　　缓缓走上前，楚炀眼神一暗，低声开口，“他一直关着你？”
　　“我是个废人了。”
　　不敢去看安誉的双腿，楚灲是什么德行，他比谁都清楚，所以现在，安誉还能活着，是萧仲言去早了一刻，要是去晚一刻，只可能见到尸体。
　　楚灲，楚灲！

　　坐在床边，楚炀垂下眼，“他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明明不该是这样的，七叔，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娘、王府，还有楚灲，到底是怎么了？”
　　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孩子，皇家的事情哪里有为什么，从来都是……胜者为王。”
　　败者为寇，输家，一向都是该死的。

　　“那我娘做错了什么？王府做错了什么……楚灲父子，害我爹娘，却成了养我成人的人，到底、到底为了什么？”
　　“天下英雄、枭雄，最难不过美人关，自是王妃她——”
　　“样貌是父母给的，和我娘有什么关系！”
　　楚炀怒道：“就为了这个，王府上下几百条性命悉数成了孤魂野鬼，我成了阶下囚，楚灲真是他的好儿子，和他一样凶残，和他一样变|态。”
　　不愧是父子，死在楚灲手里，是那个人自找的。

　　站在楚炀身后的萧仲言，眼神不曾从楚炀身上离开。
　　楚炀这一辈子，幸好还来得及。
　　“七叔，你……的腿会好的。”
　　“好不好都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样子，不过能和常人一样行走，倒也是免得我还拖累你们。”安誉看向萧仲言，“想不到，你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安先生——”
　　“你真是根好苗子，还好，你还好好地，生得也好，性子也好，九殿下和你在一起，我也放心了。”

　　这种口吻让楚炀不由得一阵心慌，到底不过是一个任性的人，从小性子就急又像是孩子，才十八的年纪，从小被楚灲那样对待，不是恨就是爱。
　　性子极端得很。
　　一下抓住安誉的手，“七叔，你不能——”
　　“傻孩子，你瞎想什么，我只是想，有世子陪着你，我也能放心，他是个稳重的人，瞧得出来，生在燕国，你生在西凉，总归是——”
　　“什么？”
　　“往后便是敌人。”
　　西凉和燕国，迟早要开战。

　　——你生是西凉的人，死也是西凉的鬼。

　　脑海里不由浮现楚灲的那句话，楚炀垂下眼。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他和萧仲言现在这样，迟早有一日要因为出身有分歧。

　　“等到那日再说，能过一日逍遥的日子就过一日逍遥的日子。”
　　闻言萧仲言轻笑一声道：“安先生，等你的伤情稳定，我会让人护送你回燕国，到了京城，王府的人会把你接回去。”
　　“有劳世子。”
　　“安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必如此客气，但是有一事，还要请教安先生。”
　　“什么事？”
　　“南疆之事。”
　　萧仲言盯着安誉，脸上身上一下严肃，“还请安先生如实说来，此事事关燕国。”

　　南疆之事？
　　楚炀恍惚想起来那串银铃还有那封信，这样的蛊术，是不是……和南疆有关？
　　眼神一变，迫切的盯着安誉。
　　两个人的眼神一样认真，都盯着安誉。
　　安誉笑了一下道：“看来，这件事情瞒不住了。”

　　南疆那地方，瘴气重重，四面环山，处处都是群山峻岭，全然被山林覆盖，湿气重，毒虫不少，外乡人去了，多是有去无回。
　　当年安誉去时，便是年轻气盛，打了赌，不去丢了脸，只好硬着头皮闯了进去。
　　谁知道遇上了蘅月。
　　蘅月不过是个十六的小姑娘，对安誉隐瞒了身份，对外面很好奇，让安誉偷偷带着出了南疆。
　　谁知道一出南疆，安誉让南疆的人追杀才知道，原来蘅月是下一任圣女，偷溜出南疆，是死罪。

　　安誉看着蘅月，被蘅月下蛊要挟，只得带着人在中原四处逃亡，好在他极为熟悉，在江湖上也有名望，这才省去了不少麻烦。
　　再后来，他和蘅月在西陇走散，他便再无蘅月的下落，孤身返回中原，托了人四处查找蘅月的下落。
　　在燕国都城见着了萧仲言，救了萧仲言一命，又教授了萧仲言几月的防身功夫便走了。
　　因为打听到了蘅月的消息。
　　这一去西凉，便在王府里待了许久。
　　知道蘅月过得很好，放下心后，便开始了流浪江湖的日子。

　　“那那串银铃你知道来历吗？”
　　“应该是南疆圣物，你们在江湖稍一打听或许还能打听到，但这圣物本就是由圣教里的长老养出来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养出一个应是不难。”
　　闻言楚炀看向萧仲言，想起来萧仲言是如何从自己身上顺走的东西，便一阵气恼。
　　上回他问起这件事情，萧仲言难得如实交代，他又气又羞，直接把萧仲言从床上踹了下去。
　　无耻！

　　萧仲言看见楚炀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颇为无奈。
　　这种事能怪他吗？
　　他照实交代难道还是他的错？

　　从房里出来时，楚炀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天，可惜这天黑漆漆的，连星星都见不到，一层厚厚的黑云。
　　萧仲言站在他身边也跟着他一样看天。
　　“我要从楚灲手里夺下王位。”
　　“好。”
　　“不问为什么吗？”
　　萧仲言面上得意，兴冲冲道：“因为我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我，为了和我没有后顾之忧的在一起，本世子，别的没有，就是聪明。”
　　楚炀收回视线，低下头，盯着萧仲言看了会儿。
　　萧仲言让楚炀看得头皮发麻，笑意渐渐僵住。
　　“无耻。”

　　丢下这句话，楚炀抬脚就往外走。
　　站在原地的萧仲言愣了下后，笑着追上去。
　　他才不无耻，说的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