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殿下作死路上的绊脚石》晏双笙

35、你醒醒

　　太安静了，连鸟叫的声音都没有，安静得让楚炀跟萧仲言心里莫名的不安，这样的情况不该出现的，至少，不该出现在这种时候。

　　这个时候出现，林子里未免太安静了一些，尤其是——

　　有追兵的情况下，这么安静，可太不正常了。

　　“是不是觉得我们俩不聪明，所以这么安静？”萧仲言挑了一下眉，“想了一下，我们俩看上去怎么都算不上是笨的吧？要说笨，我看笨的另有其人才是。”

　　怎么可能是他们？

　　楚炀瞥一眼萧仲言，“希望一回儿你还能这么乐观，不过照我看，你可能一直都那么乐观，倒也不意外你会这么乐观，毕竟你这个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

　　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根本就是不在乎这些事情，也有可能是见了棺材都不掉泪。

　　萧仲言皱了一下眉，觉得楚炀真的是——口是心非。

　　勒住缰绳，萧仲言抬眼看向远处，不由得被远处的山色吸引，“这地方，还真像是一幅画，不过，这幅画我看着——马上得变色了。”

　　楚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停下马，忽然感觉到了一股不寻常的躁动，心里顿时有了底。

　　看来，现在——

　　“拿下！”

　　萧仲言拔剑从马上跃起，直接借力落在树上，看着黑衣刺客，“埋伏得倒是挺好，走到了这里才动手，一路跟着，有好几次机会下手都没有下手，等到这会儿不容易。”

　　“少废话，你现在要是想活命，劝你束手就擒，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他就得死？

　　萧仲言看向楚炀，再看看自己。

　　看来眼前这一波人，能确定是楚灲的人了。也只有楚灲的人才会想着杀他，而不是对楚炀下手，楚炀要捉活的回去。

　　“那我要是不合作的话，我是不是只有死路一条？”萧仲言盯着面前的人，挑了一下眉，“看起来，我今天不是死就是活，相比之下，我还是想活着从这里回去，那就只好劳烦你们配合一下，让一条道，不然的话，我真的得——”

　　“得什么？”

　　“当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毕竟，你们非要我死，我为了活命，只能让你们死了。”萧仲言说完笑了一下，“其实，在这里死，总比你们回去复命的时候任务失败死了要好。”

　　边上楚炀看了一眼围住自己的人，又看了一眼那边废话连篇的萧仲言。

　　果然不能期待萧仲言这个人什么时候话少一点，想要萧仲言话少一点，那是不可能的，更别说——更别说萧仲言这个人，向来话多，熟悉的、不熟悉的，总是有一堆的话要说。

　　“少废话，别让他拖延时间等救兵！”

　　救兵？都到了南疆这地方，哪里来的救兵？

　　萧仲言轻叹一声，看来，楚灲这回失策了，也或许是根本只是要他的命，至于楚炀怎么样都好，只要不和他在一起就好。

　　看向一言不发的楚炀，“嗳，我要是死了，你还回西凉吗？能替我报仇吗？”

　　报仇？

　　“你死了，我会去你的坟前上一炷香。”楚炀说完之后，拔剑从马上跃起，直接解决了一个跃跃欲试的人，刺中了他的右臂，看着周围涌上来的人，“你要是想天黑前走出这里的话，最好少说点话，省点力气，我没有力气再多照顾一个人。”

　　“放心，力气有的是，说几句话顶多是浪费口舌而已。”

　　话音刚落，刺客已经拔剑刺向萧仲言。

　　双拳难敌四手，萧仲言前后左右全是刺来的剑，不由苦笑——这群刺客还真是看得起他们，为了擒住他们两个人，不惜动用十个刺客。

　　以一敌十这事儿，也许江湖上不是传说，可惜在他们俩身上，倒是不容易。

　　才不过两刻的功夫，萧仲言胳膊上已经能见到血痕，脸上也沾了血迹，剑尖的血也不知道是谁的，再看向那边的楚炀，前襟上被人挑了一条口子，离着心口很近。

　　萧仲言眼神一暗，瞥一眼还剩下的五个人，纵身一跃到了楚炀身边，护住他背后，“不要紧？”

　　“躲得快，没刺中。”

　　“……这样下去不行，得想别的办法了。”萧仲言压低声音，“果然以一敌十这事，也得看对手什么样，要是十个不会武功的，那倒也罢了，偏偏来的刺客个个都是好手。”

　　真的每一个都是好手。

　　这样的顶尖刺客，应付五个都已经很费劲，两人原本也只是武功不赖，还算不上是高手之列，现在——

　　萧仲言盯着楚炀，“你先走。”

　　“你说什么？！”

　　“我让你先走，你走了的话，我拖住他们，这样他们无心和我周旋，会先去追你，他们的目标是你，而且是要活的你。”萧仲言盯着楚炀，“你先上马走，我们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

　　“你如果不想被我杀的话，你就别开口说话。”楚炀别开脸，不去看萧仲言，看向眼前的刺客，“你打的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

　　闻言萧仲言一愣，“我打的什么主意？”

　　“萧仲言我告诉你，你不要想甩开我，也别来那一套为了我牺牲的事情，我不吃这一套，你要是死了，我立马就重新去找个男人，然后远走高飞，什么南疆，什么燕国什么西凉和东夏，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大可以不管，隐姓埋名，过我的逍遥日子。”

　　萧仲言忽然笑了一下，盯着面前的人。

　　忍不住轻笑一声，回过头，“行，那我们这回只能同生共死了，不管是什么样，好歹是在一块了，那我死了，你可不能只上一炷香了，得和我一块死了才行。”

　　楚炀冷哼一声没有接话，但是萧仲言知道楚炀的意思了。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也许——

　　也许这件事情，会不一样。

　　眼前的刺客看着两人，显然也有一些力竭，身上多多少少也负了伤，现在要和萧仲言、楚炀两个人拼下去，那肯定不讨巧，但是他们有五个人，就算是用两个人来换这两个人回去，那也算完成任务了。

　　萧仲言忽然瞥见什么，猛地出剑刺向对方，“听闻南疆有一种酒，特别好喝。”

　　酒？这个时候了还想着酒？

　　楚炀眉头轻皱，却也跟着出了剑，直接刺向发号施令的人，这些刺客现在正在等着他们动手，那他们只能先下手了。

　　再不下手，体力消耗下去吃亏的是他们俩。

　　赤手空拳体力衰竭的情况下，肯定是他们俩吃亏。

　　剑尖一挑，萧仲言看着眼前倒下的人，低头看了眼腰上的伤，血正在往外冒，顿时蹙眉，回头看向楚炀，根本顾不上其余的事，立即帮楚炀一剑挑开了刺向他后背的剑。

　　“看来你们现在是分不清谁是谁了，连他都想杀？他死了，你们回去也不可能活着。”

　　“那就同归于尽。”

　　“……”萧仲言扫一眼来的人，忽然察觉到什么，顿时一把拉开楚炀，“你可藏得真好，要不是这一下子，还认不出来你是什么人，东夏国的死士，居然混迹在西凉的好手里，可惜，你刚才那一招用错了，西凉人用剑，少有你那样的。”

　　闻言对方盯着萧仲言，忽然仰头大笑起来。

　　“不愧是燕国的萧世子，主子说你是个聪明眼尖的，要小心你，现在看来，真应该一剑杀了你。”

　　萧仲言无奈，看来自己这条命能留到现在是有手下留情了，可惜现在——局势翻转了。

　　二对一。

　　“回去告诉她，别再动这些小动作，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样早日生下皇太子，也许那样，对她更有利，她的不杀之恩，我心领了，当是我欠了她一个人情。”

　　“世子殿下可比要拼命护着这个九殿下，他可不一定是真心的对你，说不定，是在利用你呢？”

　　“那就利用吧，我这人除了出身在侯府外，也没什么别的长处了，一穷二白还成了质子，好在有个不嫌弃我质子身份的，将就凑合一下。”萧仲言说完，瞥了一眼面前的人，忽然把手里的剑扔到他面前，笑了一下。

　　转过身扶着楚炀往上了还留下的那匹马，“这东西，你带回去，算作是，我给你家主子的回应，这把剑，日后我见到，拼命也会还了她的人情。”

　　人情？

　　还要人情吗？不过也算是了。

　　要不是眼前这个人手下留情，刚才他们俩就已经魂归西天了，也不知道明珠为什么没有下杀手，否则两个人都不可能还活着。

　　是为了一个人情还是为了日后能够得一个能差遣的机会？不愧是明珠，等到了这个时候才下手，原来是等他们被逼到了绝路上的时候，才出手救人。

　　刚才的四个人，死了三个，其中一个当然是东夏死士杀的。

　　“世子好眼力，我佩服，希望以后还有交手的机会。”

　　身后传来身影，萧仲言无心再去听什么，只觉得脑袋有点晕，而且——腰上的伤越来越麻木，像是感觉不到了一样。

　　萧仲言扫了一眼楚炀，往他肩上靠去，“喂，我可能真的是要失血过多而死了，上回受伤是因为什么？好像是在林场中了一暗器。”

　　“萧仲言？萧仲言！”

　　听不到萧仲言的声音，楚炀感觉到肩上一沉，腰上的手也松开，心里慌了，生怕萧仲言会摔下马，连忙一手拉住萧仲言，另一手握住缰绳。

　　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一定不可以！

　　“萧仲言，你别睡！”

　　不行，这样下去一定会出事的！

　　楚炀想到之前萧仲言说的话，不敢耽误，直接往玉屏山里走，只要有人家就好，只要有人家萧仲言就有得救了，不然的话，萧仲言的到了地府也肯定会被阎王打回来的。

　　话这么多的人，到了地府，阎王肯定也嫌他话太多

　　身后小道上的血腥味被风吹散，刚才还安静的林子里响起来哨声，声音很尖利，不过也只响了一声后便再没有响起。

　　看到远处有炊烟，楚炀立刻牵着马往那边走，果然见到有几户人家，可是没有一家院墙上摆放了七盆杜鹃。

　　不是民间客栈，不能借宿。

　　“阿娘，阿娘你快来看，这里有两个人，浑身是血！！”

　　正在院子里摘花的小姑娘瞥见楚炀和萧仲言，楞了一下，忽然惊慌的尖叫一声，“阿娘，阿娘，你快出来，好像有人受伤了！”

　　原本正在屋里准备晚饭的人，听到这话，擦了擦手跑出来，让小姑娘拽着到了院墙处，见到浑身是血的楚炀和趴在马背上已经看不出死活的萧仲言，吓了一跳。

　　这一身的血，哪里还活得成！

　　“阿娘，我们救救他们好不好，看着好可怜！”小姑娘拽着妇人的衣服，“好可怜啊，你看他们，连马儿都好可怜。”

　　妇人犹豫着看向两人，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这个时候，就算是真的出手救了，怕是……也救不活。

　　更别说了，这两个人看上去，能一身血，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阿娘，爹说过，我们要救人，要做好人。”小姑娘泪眼汪汪的看着妇人，“爹爹说了，要不是当时有人救了他，他也活不了，不能再见到我们了。”

　　闻言妇人立即想起了什么，顿时往院门口跑，打开院门站在那儿看着楚炀和萧仲言，“你们、你要不要先到我家里来，我家里有药，我夫君是卖药郎，家里有不少药草，还有外伤药，都是现成的，你朋友的伤再不止血的话，可能撑不下去了。”

　　原本不抱希望的楚炀是听到小姑娘的话才在门前停下，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遭遇，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求人。

　　听到妇人的话，眼里一喜，点了一下头，“多谢，有劳了！”

　　“快别说这些，先进去，你先把你朋友扶到床上躺着，身上不知道有多少伤，我给你拿药再给你拿一身干净的衣服，换下来的衣服我看也要不成了了，要是担心害你们的人还追来的话，我帮你们拿到后面院子里烧掉。”

　　楚炀错愕的看着年轻妇人，妇人有些不习惯让人盯着看，垂下眼，牵着小姑娘往别处走，“我进去给你们拿药，房间就是左边那间，里面的床是空着的，平时是给来治病的人住的，才收拾过。”

　　“多谢大嫂。”

　　“漂亮哥哥，我给你打水，你一会儿要洗脸洗手，不然干净的衣服也得弄脏了。”

　　“……我一会儿自己来吧。”

　　“放心，我能拿得动，我在家里都是自己端水洗脸的。”小姑娘说完，松开妇人的手，“阿娘，我去给大哥哥打水，你快给他们拿药，我看那个哥哥要不行了。”

　　“玛索，你小心点！”

　　“知道了阿娘。”

　　楚炀扶着萧仲言下马，看着他腰上的伤，血根本止不住，已经把周围的血迹都打湿了，这样下去，肯定要出问题的。

　　其余的伤都很浅，除了腰上的那一道伤口。

　　“萧仲言，你醒醒，你现在要是睡着了，我看你就醒不过来了。”

　　“……你怎么这会儿比我还话多了，一路上和我说了半天的话，怎么？不口渴吗？”萧仲言声音很轻，听上去已经是有气无力，甚至有种下一秒就要晕过去的感觉。

　　瞟一眼楚炀，萧仲言看着他额头上的汗，脸颊上的血痕，原本一张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脸上被血污了不知道多脏，甚至连少有绷着的脸上此刻看上去一副别人欠钱不还的样子。

　　这么着急，真的是……吓着了吧？

　　萧仲言摇了摇头，“对不起。”

　　“你现在最好是不要说话，否则我真的可能会想要给你一巴掌，再顺道把你从这里丢出去，让你自生自灭。”楚炀侧过头，说完这话的时候恰好看到萧仲言的眼神，呼吸一滞，顿时说不出来。

　　太过温柔和认真的眼神，每次萧仲言要做什么决定的时候都是这个眼神，好像是、像是要把他排除在外了一样。

　　“萧仲言。”

　　“恩？”

　　“你不能死，我也不想你死。”

　　闻言萧仲言一怔，随后笑了起来，然后垂下眼，“好，那我不死，只要你不想我死，我拼尽最后全力也要活着。”

　　拼尽全力也要活着，活着见到楚炀，活着和楚炀待在一起。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躺在床上时，萧仲言感觉到腰上的伤口又在往外冒血，身上越来越冷，顿时皱了一下眉，看向门口拿着药和衣服进来的妇人，笑着道：“这位大嫂怕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多的血，怕是会吓着，还请你把小姑娘也一块带到外面，免得一会儿吓着她。”

　　“……那我先去给你准备一点吃的，待会儿总是要吃东西才能恢复体力的。”

　　“多谢。”

　　萧仲言躺在床上，闭上眼，“你用剪刀先把伤口周围的衣服剪开，记得，一定要全部剪开，再用干净的布把周围的血擦掉，往伤口上先洒止血药，再用其余的药，再拿布条包上。”

　　“闭嘴，我知道怎么做。”楚炀盯着那片血迹斑驳的地方，顿时忍不住皱起眉头，“你忍着一点，可能待会儿会疼。”

　　“放心，死不了。”

　　楚炀伸手，拿着剪刀飞快的剪掉伤口周围的衣服，然后又飞快的把所有的东西给弄完，，看着血迹被擦掉又冒出来的样子，眼眶发红，只能动作更快，然后往伤口上撒了药，再用碾碎的药草敷在上面，用布条缠了一圈。

　　处理完伤口，楚炀额头的汗滴在手背上，顿时松了一口气。

　　“……嘶，还真的疼。”

　　“不是说死不了吗？”楚炀看着萧仲言，见他嘴唇泛白，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别开眼，“你身上其余的伤我用药膏给你处理一下，应该都不严重，你身上的衣服得换下来。”

　　“床上也沾了血。”

　　“这家大嫂准备了，你现在能动吗？你得把身上的衣服换了，不然，我们可能会给他家带来麻烦，刚才走的时候，我听到林子里有哨声。”

　　闻言萧仲言顿时愣住，缓缓坐起身来，“你是担心——？”

　　“不止一拨人，也许，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楚炀抬眼看着萧仲言，“我来的时候给你的伤口已经上过药，特意在附近绕了一圈，找了几条道才走这里，你的血迹应该能误导他们走错路，但迟早会追到这里来的。”

　　“……你还绕了路？”

　　“你死不了。”

　　楚炀咬着牙，“你是想死还是想像现在一样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闻言萧仲言委屈的看了一眼楚炀，觉得楚炀做得好是好，可是——笑了笑摇头道：“我是你的话，也会和你做一样的选择。”

　　“明珠的人也许可以帮我们拖住一阵子，但不可能拦得住他们。”

　　“这回可是欠明珠一个大人情了。”

　　“你欠我的，还了。”

　　可惜的是，又欠了明珠一个人情了。

　　萧仲言摇了摇头，“那我倒是宁可欠你的人情也不愿意欠她的，你知道，明珠这个人要是真的想要做什么，谁都拦不住，当然，她这个女人，不比男人差。”

　　不比男人差？楚炀冷哼一声，依他看，要是明珠是男儿身，东夏国还有当今太子什么事，明珠就是东夏国最适合做太子的人选。

　　不过事情哪里有什么如果，明珠是明珠公主，是西凉的王后。

　　再无可能是太子，当然，也许会生下太子。

　　“放心，不会有事的。”萧仲言忽然握住正在收拾的楚炀的手，“相信我，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