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为你做尽温柔事》十月卡农

16、第16章

　　出了街道，明兮问易霖，“今天那几个学生为什么截你啊？”

　　易霖沮丧着脸，“其实，还是跟上次进派出所那次有点儿关联。”见他收起刚才的嬉皮笑脸，明兮突然发现，他不笑的时候，五官说不上来是哪一点，跟易宸还是挺像的。

　　不想说自己的糟心事，他转脸问明兮，“你跟我哥以前是不是认识啊？”

　　明兮想了想，“算是吧。”

　　“我哥好像喜欢你，”易霖看她。明兮笑笑，问他，“你从哪里看出来你哥喜欢我了？”

　　“直觉。”易霖说完，也笑起来，“从小到大，我跟他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毕竟是我哥，家这个地方吧，也是最能看到人真实性格的地方。”

　　明兮同意。

　　易霖又说，“他真的很不爱说话，放假也不回家，总是临开学了，回来住几天，每天都待在楼上，我去他房间玩儿，他也不赶我，但就是不说话。”

　　“有一回，我不小心把他桌上的一个茶杯摔碎了，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吓得我一下就哭了。”

　　“那个时候，你多大？”明兮问他。

　　易霖：“上的小学，应该是八九岁的样子吧。”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他下楼吃饭，到餐桌前，他帮我拉了一下椅子，你知道吗，他从来没帮我拉过椅子。我当时特别开心，说了句谢谢哥哥，他笑了下，然后坐到他位置去了。”

　　易霖手放在安全带上，无意识地捻着，“我一直都很崇拜他，他学习好，工作了，实力又是拔尖，人品端正，洁身自好，我妈经常在我面前夸他，让我多跟他学学。”

　　“可我真的学不来，”易霖垂下头，“哥哥太优秀了，我却一无是处。”

　　明兮看这孩子越说情绪越低沉，就笑着安慰他，“没有人是完美的，再说了，你也很可爱呀，阳光又开朗。”

　　易霖笑了，“谢谢姐。”

　　车又行了一个路口，易霖问她，“你和我哥真的只是还算熟的关系吗？”

　　“为什么这么问？”

　　易霖：“我哥看你的眼神不一样。”

　　“哦？”

　　“我也说不上来，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好比很暗的房间里，门突然被推开了，房间里一下有了光，哎呀，我语文学的不好……”

　　明兮笑笑，“比喻的很别致。”

　　易霖也笑，“还有一件事，我现在也记不大清了。”他摸摸鼻子，想了会儿，说，“几年前，我哥在一附院当见习生，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就不愿在那儿待了，跑去援非医疗队，然后出国，到非洲，一走就是两年。把我爸气得不轻，那时候，我爸还没从位子上退下来，打电话劝他，好话歹话说了不少，可他就是铁了心，不肯回来。”

　　明兮推测了下，正是哥哥出事，她和易宸也分手的那段时间。

　　“后来呢？”明兮问他。

　　“哥一直不愿意回来，我妈就坐不住了，过了小年，就吵吵着让我爸带我们一起过去找我哥。”

　　“我爸那脾气，怎么会向别人低头？我妈拿他没办法，就去找了卫生部的一个熟人，打听了些消息，可她一人也不敢去，就非拉上我壮胆。”

　　易霖苦笑，“我当时才上初一啊，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觉得我能给她壮胆。”

　　明兮听得笑了下，易霖又说，“转航班，折腾了两天，才到地方，从机场出来，哪哪都是沙子，热的要命，我们坐上大巴，坐了四个多钟头，终于看见亲人了。”

　　“我哥穿着白大褂，我一时都没敢认，皮肤那叫一个糙，脸也黑了，我妈当场就哭了。”

　　说起自家妈，易霖叹口气，他问明兮，“我和我哥是同父异母，你知道吧？”

　　明兮点头，“嗯。”

　　易霖：“很多时候，我就特看不惯我妈，在我哥跟前，小心翼翼，讨好的样子，我看得心烦。不过，话说回来，我也能理解她那种心理，和我爸在一起时，名不正言不顺，嫁给我爸后，总觉得亏欠了我哥。”

　　“听说，我哥的亲妈当初也是一附院的医生，好像和我妈的关系还不错，现在想想，我妈和我爸那个时候做的事儿，也真够不光彩的。”

　　“他们再怎么错，可毕竟是我妈，我也没办法去指责她。”

　　上一辈的这些陈年旧事，易霖知道的这么清楚，易宸又怎会不知，他妈妈是受害者，他自己也是，坎坷的经历，烙在他身上，难怪，他眉间总藏着忧郁，他的不苟言笑，他冷冷的表情，都是那个时候烙上的。

　　和他谈恋爱的那些日子，易宸几乎不谈自己的家庭，有时候，明兮问起了，他就讲两句，从不多谈。

　　易霖：“我和我妈在那儿待了两天，我就开始拉肚子，水土不服，加上各种不习惯，我哥让我们回去，临走时，趁我哥不在，我妈往我哥钱包里塞钱，那是她去时，专门兑换的当地的钱，”易霖无奈地笑一下，“她也真是有心。”

　　“我妈往里面塞钱时，我看见内层的钱夹里有一张照片，是个女孩子的，”说到这儿，易霖看一眼旁边的明兮，“时间太久了，我也不记得那女孩儿的样子了，不过，是在海边照的，穿的是白色裙子，至于长的什么样，我是真想不起来了。”他顿了顿，问明兮，“那是你吗？”

　　明兮自己有好多在海边照的照片，白裙子也不少，不过，穿白裙子在海边照照片的女孩子多了去了，不见得就是她。

　　耸耸肩，她说，“不知道。”

　　“不好意思啊，”易霖说，“我想表达的是，我哥从没谈过恋爱，如果，以前他真的喜欢过哪个女孩子的话，应该就是他钱夹里的那个，不过，以现在的情形来看，我哥喜欢的是你。”

　　明兮笑笑，“你这张嘴啊，可真会说好听话。”

　　——
　　傍晚出门前，明兮特意画了妆，最后涂口红时，又开始犹豫色号的问题。

　　数秒，拿起经典的正红色，薄薄的涂了一层，冲镜子甜美一笑，是挺可人的。前前后后照了一圈，又整了整裙子后腰的蝴蝶结，拎了单肩包去门口换鞋。

　　正换着，一转念，她又回到浴室，站在镜子前，看几眼，觉得还是涂哑光甜莓粉比较好。

　　轻轻擦掉，又涂，涂好了，突然想起自己跟他说的，什么“早过了不顾一切的年纪”，明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隐隐发热，只是吃个饭而已，还是晚上，涂什么色号，他也不一定能看得出。

　　自己这么上心，说到底，不还是非他不可么……

　　在镜子前又站了会儿，等脸颊上的热意褪去，她才又重新出门。

　　下了楼，给易宸打电话，“易医生，我现在出发了哦。”

　　那边笑笑，“刚下手术，正在更衣室，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明兮也笑，声音小小。

　　二十分钟后，明兮来到预定的那家餐厅，服务员把她引到楼上，明兮坐下，笑着说，“待会儿再上菜，我还要等人。”

　　“好的。”

　　服务员走后，明兮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在和易宸的对话框页面里，只有系统通知的那条“你已添加了易宸，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明兮低头敲字：【我到咯。】

　　消息发过去，那边没有秒回，明兮又打开朋友圈，滑了几下，点了几个赞，两分钟过去了，返回对话框，他还没有回复。

　　明兮想了想，又发去一条：【易医生开车注意安全哦。】

　　发了之后，她退出微信页面，插上耳机，开始追剧。

　　被剧情引着，时间过得格外快，一集结束，已经过去四十分钟了。她望望楼下餐厅的门口，进出的人里，没有他的身影。

　　明兮起身去卫生间，出来时，站在公共洗手台前照了镜子，整理了下耳边的头发，出来，沿着走廊往回走，这时，铃声响了。

　　连忙接听，易宸的声音传来，“小兮。”

　　明兮笑笑，“易医生迟到了哦，还迟到了四十分钟。”

　　易宸默了片刻，“临时加了一台手术，我……”

　　明兮的心像被什么敲了一下，她停停脚，“那你先忙，我等你。”

　　“小兮，”那边有些艰难地开口，“你先吃吧，不要等我了。”

　　“手术需要很长时间吗？”

　　易宸沉思了下，“嗯。”

　　明兮倚着墙面，几秒，“好吧，那我不等你了。”

　　“小兮，对不起……”明兮动动身体，听到电话那边有人催他，她轻呼一口气，轻松地笑了下，“易医生赶快去忙吧，我们改天再约。”

　　“……嗯。”

　　回到桌旁，明兮喊来服务生，“上菜吧。”

　　心情有些失落，可胃不能再受委屈。

　　看她还是孑然一个，“你不等人了？”

　　明兮递给对方菜单，“不等了。”

　　嘴上虽然硬着，可心里还存着侥幸，一顿饭的功夫，她眼睛几乎就没从餐厅门口移开过。

　　下楼结账，拎着包往外走时，心底的那点儿期望才彻底灭了。

　　站在餐厅门口出了会儿神，原本该穿长衣长裤的气温，她自己臭美，穿了条刚过膝的连衣裙，打了几个喷嚏，她揉揉鼻尖，这才回了车上。

　　到了家，陷进沙发里，眼睛环顾房间几圈，想想今晚的遭遇，鼻头一酸，眼泪也出来了。

　　浪费了几张抽纸，她吸吸鼻子，弯腰捡起地上的几个纸团，扔进垃圾篓，“什么嘛，臭医生……”

　　牢骚一出，明兮就更难过了。

　　搂着靠枕，脑袋埋进去，拱几下，画面静止。直到桌上手机响起来，她连忙拿下靠枕，抓起手机。

　　易宸：“小兮，睡了吗？”

　　明兮掩掩委屈，“还没。”

　　易宸轻笑了声，明兮又吸下鼻子：“你还笑，臭医生，害我等那么久。”

　　“生气了？”

　　“嗯。”明兮又陷进沙发里，眼睛望着天花板，“当然生气了，生气的想打人。”她说完，易宸又笑了笑，“那下来打我吧。”

　　“诶？”反应过来，她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你来找我了？”

　　“对。”

　　半分钟后，明兮来到了楼下。

　　易宸穿着白色衬衣和黑裤子，臂弯里搭了件西装外套，手机刚好收起，他笑着看她，“慢点跑，我又不会走掉。”

　　温柔的声音，明兮的气突然就消了大半。挪步，人慢腾腾地走过去，到跟前了，她伸手捶他胸口一下，“臭医生。”

　　心里已经没有多少气了，所以，拳头也轻飘飘的。

　　还没抽回，易宸就拉住了她的手，指尖冰凉凉的，再看一眼她身上的连衣裙，脸上好像还带着妆，易宸扬了下眉，笑道，“臭美，就不怕冻着？”

　　明兮嘟嘟嘴，“我乐意。”

　　话刚落，她的肩头一暖，易宸烟灰色的西装正搭在她身上，明兮收了收两臂，西装外套上还有他暖暖的体温，那种让人心安的感觉，直达心底。

　　易宸看她，“陪我走走吧。”

　　明兮嗯下，走了段距离，刚好经过路灯，她看见他脸上淡淡的倦容，又很心疼他， “既然忙得都没时间休息，打个电话就好了呀，干嘛还专门跑来一趟……”

　　易宸停脚，转眸看了她一会儿，终于，低低的说，“怕你难过，怕你失望，还怕你会哭鼻子。”

　　下了那台临时加的手术，他一刻也没耽误，直接开车过来了。

　　“可，看见你那么累，我心里，……会难过。”明兮的声音越来越小。

　　易宸笑，拉着她小手的手指蜷了蜷，“我没关系，只要小兮高兴，我就高兴。”

　　明兮抿抿嘴。

　　又走了会儿，明兮问他援非医疗队的事儿。

　　“易霖跟你说的？”

　　明兮笑着点点头，“对啊。”

　　“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明兮歪歪脑袋，“很多事情啊，还都是些我以前不知道的。”也多亏了易霖告诉她这些，不然，她可能永远也探不到他的过去，他经历过的苦，忍受过的孤独。

　　说到这里，明兮停了脚，转过身，有点故弄玄虚地笑着看他，“易医生，易霖他还跟我提了一件事儿。”

　　“什么？”

　　明兮深吸口气，然后撇开头，小着声，“易霖说，你在援非医疗队时，钱夹里有一张女孩子的照片……”

　　当易霖跟她说起这件事时，她隐约感觉应该是自己的照片，可还是有那么一丝不确定。

　　她想听易宸亲口告诉她。

　　“那个女孩子是？”她拖着尾音，抬头看他的反应。

　　易宸笑了声，垂眸看她，“你自己给我的照片，你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