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春风来》宠袂

9、一夜春风来

　　陆星芒抬头望了眼远处街口，那里正站着个西装笔挺的人，应该就是负责来接予鲤的司机。
　　“车是停在前面吧？”
　　可还不等予鲤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说：“算了，问你你也不知道。”

　　予鲤撇撇嘴，又听他说了好多：“所以你每天就这么麻烦地来找车？为什么不让陈若彤直接把你送到车边去？”
　　她竟头一次觉得陆星芒这个人有些婆婆妈妈。

　　想了想，她乖乖地回答：“不想让她看见，因为解释不清。”

　　陆星芒顿时感觉自己被噎了一下。
　　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想法，因为他一向是个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的人。

　　又听予鲤轻轻地问：“如果你这样帮我，被看见了不会觉得很麻烦吗？”
　　在她的想法里，只要陆星芒愿意，就没有人会知道他、陆夫人和自己之间这条复杂而奇怪的关系链。
　　他在巡礼一中里似乎不是个普通人物，和自己这样的人扯上太多关系似乎只会让麻烦多于好处。

　　陆星芒默了默，倒没想那么多，只是笑笑。
　　“就算我不听话，我做个好人还不行么？我帮助同学可不可以？”他吊儿郎当地说。

　　予鲤无话可说。

　　说也说不过他。

　　但不得不承认，能有一个人握着她的小拐杖、引领着她向一个明确的方向走，不用顾忌方向，也不用再担心脚下的磕磕绊绊，比她自己一个人慢慢摸索要好上太多。

　　“予鲤同学，早知道你走得这么辛苦，我是不是应该早点来帮助你？”陆星芒把予鲤送到车边，语气还是那么戏谑，实际心里却很认真。

　　予鲤慢慢进车厢、坐上车后座，收起小拐杖，一双漂亮的眼睛望着他，但其实是什么也看不见的。
　　她还是有点懵。
　　——听陆星芒的意思，好像他以后都打算来帮助她？

　　可他为什么这么好。

　　除了奶茶和吃的，现在连回家的事都要亲自帮忙。

　　予鲤不回答，陆星芒就当她默认了，关上车门前微微一笑：“那早点回家，晚安好梦。”

　　予鲤也忍不住笑了。

　　尽管车窗上贴了黑色的防窥膜，但不离得太远，陆星芒还是可以隐约瞧见车内予鲤的笑颜。
　　纯净又美好。
　　仿佛也在和他说——“晚安好梦。”

　　*

　　陆星芒和江敏儿都是巡礼一中的小名人，江敏儿忽然从陆星芒身边消失了，传闻很快传遍全校。

　　夸张的是，第二天就有人给陆星芒送来礼物，是一盒甜甜圈，用粉粉嫩嫩的盒子盛装着，上面还用缎带扎了蝴蝶结，简直不要太精致。
　　9班同学看着堂而皇之将盒子放到陆星芒桌上的副班长林苏菲，夸张地起哄：“不是吧——副班长！”
　　脸上写满了——你竟然会做这种事！

　　林苏菲瞬间涨红了脸，跺着脚向班里解释：“不是我！我只是替别人捎过来而已！”

　　“谁啊？”班里人异口同声，八卦气息瞬间浓厚起来。

　　林苏菲便非常窘迫地丢一下一句——“职高顾蓉蓉”，赶紧溜回自己座位上，逃离出大众视线。

　　被全班人起了哄，她忐忑地在心里抱怨个不停——要不是她和顾蓉蓉两人从小就认识，要不是顾蓉蓉这个人厉害又强势，她才不接这个烫手山芋活。万一把陆星芒给惹恼，她自身都难保。

　　班里闹哄哄一片的时候，陆星芒才刚刚清醒。

　　视线慢慢清晰，他看到了眼前桌面上的盒子，立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冯世添也很懂事，生怕这位陆大佬又生起气来，遂转过身子小心翼翼地问他：“陆哥，用不用我帮您扔了？”
　　又补一句：“再帮您擦擦桌子。”

　　却没想到陆星芒抬抬眼，淡淡说：“不用。”

　　冯世添：“……？”
　　一时很是摸不着头脑。

　　眼见陆星芒把甜甜圈盒子打开，放到予鲤面前，问她：“是甜甜圈，吃不吃？”
　　甜丝丝的气味瞬间溢出，在空气中蔓延，撩拨着味蕾。

　　“……可，可是，”予鲤轻轻地皱起眉，小声地说，“这是别人送给你的。”
　　刚才的事不知道陆星芒听没听到，反正她全听到了。

　　陆星芒顿时笑了。

　　小姑娘永远这么客气，还喜欢讲道理。

　　“是啊，这是别人送给我的。”他干脆懒洋洋地和她讲起道理来，“所以现在这个东西就是我的了。”
　　“但我不想吃，准备把它扔掉，所以如果你也不想吃的话……”
　　“就扔掉算了，只是怪可惜的。”

　　“……？”
　　予鲤赶紧摇头：“还是别浪费了吧，我没说不吃。”

　　陆星芒就忍着笑，又把盒子往她面前推了推：“嗯，快吃吧。”

　　*

　　几天后，又到了放学时间。

　　巡礼一中东门外有家颇有名气的奶茶店，此时正有不少学生在门口排长队。
　　江敏儿站在一边，时不时看看手机，屏幕光线映照出她精致的妆容来。

　　职高也在巡礼一中的东门对面。
　　不出一会儿，江敏儿就看见顾蓉蓉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往这里走来。

　　顾蓉蓉一米七多的个头，很显眼。
　　他们职高的校服红白相间，顾蓉蓉不仅扦了裤脚，整条校服裤子都改成了紧身式，显出一双比例还不错的大长腿。校服上衣刻意选了大号，穿得像一件长卫衣，某种气质顿时十分明显。

　　她靠近后微微仰起脸，好像在寻找什么。

　　在奶茶店灯光的映照下，其面容从夜色中浮现出来，涂着很深的姨妈色口红，夸张地化了淡淡的烟熏妆。

　　他们职高女生平时上学也这样吗？
　　江敏儿愣了愣，但很快回过神来，冲她招了招手：“顾蓉蓉！”

　　顾蓉蓉还戴了副深蓝色的美瞳，因此看不出其目光中的味道。
　　她闻声立即将目光聚焦在江敏儿身上，低低地“嗯”一声，不咸不淡的，好像是在和哪位老友碰头会面。
　　而事实上，两人只是第一次相见。

　　“我时间紧，你快一点。”顾蓉蓉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估计平时没少抽烟。

　　江敏儿惊呆了，觉得眼前人长得并不怎么好看，全靠大浓妆撑着，凭什么去勾搭陆星芒啊？
　　心里登时翻江倒海，一边努力平静地说“好”，一边带着顾蓉蓉沿路往北走：“你跟我来。”

　　除了顾蓉蓉，那个小盲女也是。

　　和陆星芒闹翻的第二天晚上，江敏儿依旧想办法逃了晚自习。反正之前逃过无数次，也不差这么一次，艺术部管得并不严。
　　学校里的流言蜚语实在让人受不了，江敏儿感觉自己被陆星芒抛开这件事实在是太丢人。她费了那么大的劲，才让大家觉得她是陆星芒的准女朋友，结果却功亏一篑。
　　经过这么一出，以前羡慕她的人看她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味道，这样的落差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但江敏儿没追上走进Pluto的陆星芒。此时此刻身份不同，她害怕自己进去后又会被轰出来。
　　那位Pluto的主人是陆星芒朋友，比陆星芒看起来更不好招惹。

　　于是她就在这家奶茶店里等，等了陆星芒四节晚自习，准备等他出来后再好好地和他说说。

　　哪怕不要尊严也要试一试。
　　反正在他面前也不是第一次没有尊严了。

　　却没想到，放学之后，陆星芒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出来。
　　她还没追上，就见他径直地走到某个地方去，拉起了他那个小盲同桌的拐杖！

　　江敏儿顿时滞住了。

　　她更后悔了。

　　晚上她想尽办法加到冯世添□□，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那天陆星芒看的那个视频的主人公就是他那个盲同桌。
　　可就算漂亮又怎么样，总归是个瞎子，陆星芒怎么可能喜欢她。
　　反观自己，却因为一时误会，在KTV里没控制住情绪，竟一时气急做出去抢他手机这样的蠢事，以致直接惹怒了他……
　　每每想到这个就悔不当初。

　　可是就陆星芒那样的脾气，她无论如何都挽回不了，不过在心里窝着一团火。

　　……

　　“话说你也不简单啊，你怎么知道我在追陆星芒？”两人在夜色中走着，顾蓉蓉饶有趣味地看了江敏儿一眼。
　　据说她就是巡礼高二的级花。

　　“什么啊，”江敏儿冲顾蓉蓉笑笑，“现在谁不知道。”
　　并腹诽——这种隔着学校送东西、还是送给陆星芒的高调行为，可以算是一条爆炸性新闻，基本已经人尽皆知了吧。
　　顾蓉蓉她未免也太低估巡礼一中的八卦传播能力。

　　“那你还帮我？”顾蓉蓉从兜里摸出一盒烟，往外敲的时候还问江敏儿要不要。

　　江敏儿看了一眼，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嫌恶之情一览无余。

　　顾蓉蓉嗤笑一声，心想级花也不过如此，不过一个假清高。
　　她转了转烟，一脸轻蔑：“怪不得呢。就你这样，能在陆星芒身边呆多久？”

　　江敏儿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默默在心里骂顾蓉蓉——你先追上再说吧，还好意思贬低我？

　　顾蓉蓉吞云吐雾，越来越觉得这个小姑娘有趣：“真难为你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吗？”

　　江敏儿懒得和她说话，直接把她带到Pluto门口不远处。
　　两人就站在一棵树的阴影里，默默地等陆星芒出来。

　　江敏儿笃定了陆星芒不会喜欢一个瞎子。
　　他之所以会对予鲤好、毫不避讳地和她在一起，显而易见是出于同情。
　　但她愿意去误导顾蓉蓉。

　　反正她已经什么都得不到了，把她们搅得一团糟未尝不好。

　　再说了，自己与陆星芒闹掰的事也和予鲤不无关系，她可是那个视频里让自己引起误会的主人公。
　　就算是个瞎子，也长得太好看了，还可以每天无条件地呆在陆星芒身边，凭什么啊？她承认她嫉妒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