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春风来》宠袂

8、一夜春风来

　　手机上的视频开始播放，面对予鲤，冯世添问的竟是与他相关的话——“陆星芒好不好？”
　　陆星芒顿时勾起唇角。
　　没想到这小子也有很开窍的时候。

　　然而……
　　本以为会为他说话的予鲤，在视频里冲着眼前的虚空眨了眨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很认真地摇了摇头。

　　陆星芒：“……？”

　　不是已经被他的奶茶收买了么，今天不是还帮他说话了吗？这小姑娘人前人后的，怎么还有两副面孔？

　　陆星芒满心疑问，只听冯世添继续追问，予鲤一字一句地答得认认真真——
　　“因为他不听话。”
　　“白天玩手机，睡大觉，不好好听讲，也不好好学习。到晚自习就跑出去。”
　　“你看，他又没了。”

　　“噗……”说到最后那句话时，予鲤没有聚焦的眼睛看向旁边，坦诚且茫然，连陆星芒自己听了都忍不住笑。

　　但视频到这里还没完。

　　接下来，屏幕里的场景疯狂乱晃，还是上下左右地乱晃，模糊成一片，伴随着冯世添近乎癫狂的笑声，让人听了都害怕他下一口气会接不上来。
　　简直丧心病狂。

　　陆星芒的笑意瞬间收敛。

　　他自己笑可以。
　　但冯世添这逼笑是几个意思？

　　视频显然是在一阵慌乱中发过来的，几分钟后，冯世添又开启了垂死挣扎模式——
　　[陆哥我错了。]
　　[下跪.gif]
　　[下跪.gif]
　　[下跪.gif]
　　……
　　一波刷屏。

　　[陆哥，我真错了，我给您跪了——！]

　　江敏儿虽然一直向陆星芒那边微微偏着头，却对他玩手机没什么兴趣，目光一直落在包厢前方的大屏幕上，盯着歌曲MV，听陆星芒那群朋友唱歌。
　　陆星芒手机声音是外放的。
　　江敏儿一开始没在意，直到其中传来冯世添魔性而癫狂的狂笑声，她才被吸引过去，向陆星芒的手机屏幕瞄了几眼。

　　陆星芒懒得理冯世添，将视频倒回去。
　　此时此刻，其手机屏幕上正是予鲤那副纯美的面容。

　　“这是谁？”江敏儿这才看到视频中的情景，大惊小怪地叫了一声。

　　本以为陆星芒在刷什么搞笑视频，却不想，视频里的女生坐的是巡礼一中的桌椅、身后是巡礼一中的黑板报，也就说明——这视频是关于巡礼一中某女生的。
　　陆星芒还笑了！
　　他这样的人竟然会笑？

　　并且尽管一晃而过，那女孩长得实在精致漂亮，浅茶色的发和眸子，简直是画里才有的少女。
　　除了气急败坏，江敏儿心里也生出几分强烈的危机感来。

　　她见过学校里那个高一的新晋小校花，却不是长这个样子的，顿时疑惑又恼怒。

　　“她是谁！”她不禁叫了一声。

　　每天黏在陆星芒身边，不是不要面子，只是太想和他在一起。可长时间求而不得，还受尽委屈，她所有的情绪都压抑在心里，此时忽然找到了突破口。
　　她甚至有些丧失理智，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星芒，声音微颤，还带着哭腔。纹过的眉毛紧紧蹙在一起，眼里全是愤恨的光。

　　陆星芒笑意瞬间消失，又变回那副冰冷到极致的神情，问她：“你有事？”

　　看别的女孩子的视频笑意盈盈，看自己的时候就冰冷如斯，眼前这幅情景更是让江敏儿气不打一处来。
　　她也再控制不住自己，二话不说地伸出手，想抢陆星芒手机。

　　但陆星芒反应比她快多了，立即将手机收回，手被却被她尖锐的指甲给划出一道痕。

　　“……”

　　陆星芒换了只手拿手机，看了看被划到的手背。
　　醒目的红痕立即在皮肤上显现出来。

　　他没出声，却几欲发作。

　　但想了想，他只是扯出丝很阴冷的笑意，从沙发上站起，双手插兜，变作自己居高临下地看着江敏儿，眼里的冷意十分彻骨：“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啊？江敏儿。”

　　他本就一身冷厉气息，现在这样的气场更是骇人。

　　被这么一双锐利的眼给逼视着，江敏儿顿觉每个毛孔都在往外渗着冷气，手臂上也冒起层层鸡皮疙瘩来，方才的嚣张气焰瞬间就消减大半。
　　也瞬间冷静清醒了不少。

　　“我，我错了……”她支支吾吾地说。

　　并且她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陆星芒是什么人啊，她还真以为自己是他女朋友了，怎么可以跟他发脾气。
　　要是他真的动气、让自己永远从他身边滚开，岂不是就前功尽弃功亏一篑了？
　　从前的隐忍和委屈岂不是都白白浪费了。

　　想到这里，她眼中霎时渗出泪水来，将目光偏转到一边去，显得十分楚楚可怜。

　　果不其然。

　　陆星芒依旧笑得十分森冷，问她：“知道我最近为什么心情不好么？”

　　她又看向他，怯怯地摇了摇头。

　　陆星芒则别过脸，嗤笑一声，语重心长地说：“把你男朋友打离校，这事我是挺对不起你的，江敏儿，但我不喜欢你，懂？”
　　“很享受那些风言风语是吧？”
　　“从前我不在乎，所以我忍了。但从现在开始，请你和我保持开距离。要是每天晚上再见到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说真的。”
　　说罢，陆星芒越过她，大步流星地走出包厢。

　　如同晴天霹雳。

　　江敏儿在原地一动不动，足足杵了好几分钟。

　　包厢里又暗又吵，其他人慢慢反应过来——陆星芒竟突然走了，于是纷纷过来问江敏儿发生了什么，却都没得到回答。
　　女孩愣着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半天，她才猛地反应过来，夺门而出。

　　包厢里的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莫名其妙。

　　银河KTV在靠近市中心的地方，门口的街道上人来人往。
　　江敏儿在门口追上陆星芒，但她好面子，不敢在大街上死缠烂打地闹相难看，只能快步追在他身后，一遍遍地压着声音叫他名字。

　　但陆星芒根本不理她。

　　他在路边打了个的，彻底把她甩掉。

　　坐在车上，陆星芒看着手机，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回家。
　　无奈之下，他只好给沈家铭发去条消息，尔后向司机报出Pluto的地址。

　　车子上，他连上耳机，又忍不住看了一遍冯世添发给他的视频。
　　终于和某个纠缠不清、阴魂不散的女子撇清干系，他现在忽然觉得一身轻快。

　　看着视频里，予鲤那副认认真真说话的模样，尤其是那句——“你看，他又没了”，陆星芒实在忍不住，捂着半边脸低低地笑出声来。

　　听得司机毛骨悚然，却也不敢问。

　　腹诽——这孩子到底是喝了多少假酒。

　　*

　　放学后，陆星芒拖了一会儿才从Pluto出来。

　　虽然巡礼一中有东南西北四个门，到了放学时候，四个门依旧会被堵得水泄不通。不仅寸步难行，家里司机的车也不好找，所以他总会出来得晚点。

　　此时此刻，看着公路对面所剩无几的人和车，站在空荡的路边，他默默吸了根烟。

　　忽然看见从学校东门里走出两名女生来，不禁微微眯起眼。

　　——是予鲤和陈若彤。

　　这个时候，学校里的人都快走光了。
　　因为予鲤看不见，走路得拄着小拐杖，慢慢吞吞的，所以不愿和人群挤在一起。

　　陈若彤绝不放心予鲤自己走，因此她会在教室里多学习一会儿，最后陪予鲤一起离开学校，顺便负责锁教室门。

　　但过了公路后，予鲤就执意不要陈若彤陪着她了。

　　每天的这个时候，陆夫人安排的司机会将车停在学校对面的某条小巷里，并站在小路口等她。
　　那辆车很名贵，司机叔叔一看也不像家人，予鲤觉得自己解释不清，于是不想让别人误会什么。

　　陈若彤虽然不放心，但看予鲤那么坚持，也就不再固执。

　　分别时，她微笑着冲予鲤挥手作别：“明天见。”

　　予鲤面上立即绽出笑容，也举起手，有点笨笨地和陈若彤挥手，在夜风中留下一句柔软的“明天见”。
　　甜丝丝的。

　　看着这一幕，陈若彤总是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
　　——每天都有个小天使在身边，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幸福的事。

　　没一会儿，她走远，予鲤则根据公路的车声捉摸了一下方向，拄着小拐杖徐徐前行。

　　其实只要走到小巷口附近，司机叔叔发现了她，就会主动走过来找她了。

　　只是——
　　“喂。”

　　夜风里，忽然传来丝丝缕缕的烟草味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清冽，低沉，带着磁性和微微沙哑的颗粒感。

　　“陆，陆星芒？”
　　予鲤怔住。

　　“嗯。”

　　“你怎么在这里？”予鲤停住脚步，尝试着转向陆星芒的方向，轻轻地问道，有点想不明白。
　　他跑出去玩了，怎么到放学时间还不回家，此时此刻又出现在学校对面，结果就这么和自己相遇了。

　　“嘁。”陆星芒知道予鲤在想什么似的，拉起她小拐杖，也不管那头是不是因为杵过地面而沾上泥土。
　　“因为我不听话啊。”他语气吊儿郎当的，又含着几分玩味。

　　予鲤听罢又是一怔。
　　——这句话好像是她今天说的。
　　可陆星芒怎么会知道啊！

　　少女白皙的面庞上慢慢浮现出浅浅的红晕来。
　　予鲤咬着下唇，没再说话。路灯光芒下，她微微羞涩的模样十分动人。

　　陆星芒看罢笑笑，拉着拐杖另一头，带着她慢慢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