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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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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半,沈如放正准备下班,却意外地接到了左小娅打来的电话。
“是左小姐啊!你可是很长时间没过来了,这样三心二意的对治疗不利你是知道的,当初你是怎么保证的?”
“对不起,沈医生…..我……”左小娅欲言又止。
“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想过去和你谈谈,你现在有空吗?”
“有空,不过我们的心理诊所已经搬到中正街了。”
“是吗?什么时候搬的?”
“刚搬过来的。你差不多有三个月的时间没有接受治疗了吧,怎么?完全好了?再不需要心理帮助了是吗?”
“不….不是这样的,我…..”左小娅的声音越来越低,“其实正好相反,情况越来越糟,我现在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沈医生,你帮帮我吧!”
“你来一趟吧,咱们聊聊。我在我的办公室等你,记得,是中正街138号,诊所在15楼,下了电梯左手第四间就是我的办公室,门上有我的名字。”
“好,我就来,请一定等我!”左小娅在电话里不放心地叮嘱。
“好!我等你!”沈如放答应着,心里竟有种说不出滋味。请一定等我!这本是句平常的话,可是由她对自己说出来,竟有点令他怦然心动。左小娅,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这个名字的好感已荡漾心际。
他至今还清晰地记得她第一次来诊所时的样子,那还是冬天的时候呢,她从门外走进来,带着一顶红色的八角小帽,同样颜色裁剪十分合体的雪绒短大衣衬托出她娇小的身躯和玲珑的体态。只是她用一条黑色的丝绒围巾将鼻子和嘴巴都捂得严严的,因此他看不见她的脸,只看见两只大大的乌溜溜的眼睛躲在长长的浓密的睫毛下面扑闪扑闪地望着自己。
“小姐,请问你有什么事?”他问。
“我想找沈如放医生,我在报纸上看到广告,我有点事情想向他请教一下。”
“坐下说吧!”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我就是沈如放,有什么问题你问吧!”
“好的,谢谢!”她很懂礼节,行为举止彬彬有礼,一看就知道是很有教养的女孩子。总之和当下那些以彰显标榜个性为最高追求日渐张狂日渐自我的年轻女孩儿们很不一样,她给他的第一印象是非常谦虚谨慎和低调的。
她走到椅子前面坐下,却并没有将围巾摘下来,仍然只露着两只眼睛,“我是替我的一个朋友来问问,是关于她的一个毛病!”她怯怯地说。
“他是男的还是女的?”他问。
“女的!”她答。
“那是什么毛病呢?”
“她…..她”她支吾着,低下头摆弄着手指,“她总是忍不住要偷东西!”
“那她都偷些什么东西呢?”
“除了钱,只要是男人用的,她都偷。像手表啊,电动剃须刀啊,打火机啊,领带夹呀,都偷。皮夹子也偷,可是会把钱如数放回去,只留皮夹子。有时候香烟也偷,不过偷的最多的还是手表,也最喜欢偷手表。不过她从来不会偷那些藏不住也扔不掉的东西!”
“那偷了以后呢,她怎么处理那些东西?是卖掉还是送人或者自己留着用,再或者干脆扔掉?她是怎么处理的?”
“从来没卖过,也从不送人,自己也不用。多数是扔掉,极少数会放着,就是放着,再也不看,也不碰!”
“那她会把那些东西扔到什么地方?”
“垃圾桶,有时候是抽水马桶,水一冲就消失了不见了。”
“偷东西的人是你吧?”他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突然进攻。
“怎么会是我呢,我都说了是我的一个朋友!”她的眼神突然间变得很慌乱。
“既然只是来替朋友来问的就没有必要把自己包得这么严实。我没猜错的话,有偷窃癖的人不是你的朋友,就是你。”他说,语调不高不低,平静而温和,“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来到这里的人都有自己的心理症结。其实即便是那些没有异常举止的正常人,他们或多或少也都存在着心理问题。心理疾病也是病,和身体上的疾病一样需要治疗。你看看外面的医院,哪一家不是人满为患?要是病人个个都以看病为耻的话,那医院里恐怕就没人看病了,医生要失业,医院要关门,那事情可就严重了!”
“你们这里能替患者保守秘密吗?”她问,语气中明显还有顾虑。
“放心,我们会像保护自己的隐私一样保护患者的隐私的。如果有任何泄露我们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真的吗?!”
“真的,我完全可以保证!”他郑重承诺。
“那就好!”她说,伸手将围巾摘了下来,娇俏可人的面容随即炫入他的眼帘,让他的眼睛不禁为之一亮。细腻圆润的皮肤,灿若桃花的脸颊,星眸皓齿,更配得一款精致到家小巧妩媚至极的鼻子,让人看了就忍不住会产生想要刮上一刮的欲望和冲动。这样的一张脸无法不让他产生好感,而他亦因对这张脸产生的好感而对她的“病况”产生了成倍于其他患者病况的好奇。
“偷东西的时候有什么感觉呢?”他问。
“感觉?”她愣了愣。
“对,感觉!比如说你在偷东西的时候会不会感到特别的兴奋,得手的瞬间会不会感到很满足?而紧接着却又会感到紧张,沮丧,失落甚至是绝望?”
“你怎么知道的?”她吃惊地睁大眼睛。
“我是心理医生,研究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心理问题。像你的这种行为在心理学上称为病理性偷窃。”
“病理性偷窃?那是什么病?”
“这种病的主要特征是反复不可克制的偷窃冲动,与一般偷窃者不同的是,其偷窃既不是由于当时有此种需要,也不是因为偷窃物品的经济价值;偷窃既无长远计划,也不与他人合伙。他们常常将偷窃物品丢弃或者偷偷放回原处,或是隐藏起来。他们常因可能或已发生的被抓以及社会地位的丧失而感到抑郁、焦虑和内疚。”
“你在国外留过学是吗?广告上是这么说的。”
“是!”
“国外也有类似的病人吗?”
“有,不过我没碰到过!”他实事求是地说,“那时候我毕竟只是在读书,接触不到患者的!”
“我想知道我怎么会得这种病的?如果是病,应该有病因的不是吗?”她问,眼睛闪着泪光,显得越发晶亮了。
“病理性偷窃的发病原因还不是很清楚,可能与先天因素、童年的精神创伤、不合理的家教、 父母个性奇特等多种因素有关。也有人认为偷窃的冲动是没有得到满足的□□和攻击本能的象征表达;或偷窃意味着占有某种东西,用以对抗丧失自尊和爱的危险;或偷窃并不因为偷窃而感到内疚,而是体验到一种满足、胜利、报复的感受,不过这些理论并没有得到临床验证。”
“能治好吗?”她低下头,又开始摆弄手指。他看得出来,她很不安,虽是初次见面他竟有些心疼她。
“试试看吧!效果究竟怎么样还要看你自己是不是有决心和毅力配合治疗,还有我们是否能发现问题的根源所在。不过要想找到病因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心理疾病的成因一般都非常复杂,常常是在某种或几种诱因的长期作用下形成的。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患上的病,当然也不可能一天两天就能治愈。”
“那要怎么治呢?”
“先得做一些必要的检查,比如脑电地形图以及一些心理和人格的测试,排除其它疾病的可能,然后再采用认知心理治疗和行为治疗,包括系统脱敏、厌恶疗法等等。不过,要想纠正自己已经习惯成癖的行为,最需要的还是顽强的意志和坚定的信念,要持之以恒。怎么样,想不想试试?”他望着她,用探究的眼神望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奇怪的是,他竟是如此期盼她同意接受治疗。
终于看见她点头的时候,他在心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并被一种强烈的想要治愈她的欲望冲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