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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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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等了很久了,可是左小娅还没有到,沈如放抬头看了看表,指针正在指向六点钟。他希望她不要又临时改变主意不来了。就像当初她答应好好的要接受治疗,每个星期来诊所两次,可是她只来了几次就再也不来了。想到这里他有些坐不住了,于是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前。
从十五楼俯瞰下去,夜色中的锦都城街道流金,满目霓虹,异彩纷呈。眼前如梦似幻的夜景令沈如放不禁回想起自己在心里诊所从业四年的经历,回想起四年来遇到过各种各样的病患。他们当中有人已经康复了,而有人至今仍然被严重的心理问题困扰着,还有的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用永别人生的方式最终将自己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他不知道,在如此美丽的如梦似幻的夜色中,究竟还会多少人或于格格不入的热闹中或于冷冷清清的寂寥里孤苦着心漂泊着灵魂,又有多少人迷失在这样的夜里,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城市越建越美丽,越建越繁华,而生活在这个越来越美丽越来越繁华的城市里的人们的心理却越来越脆弱,有时候沈如放甚至想,过于富足的物质生活会让拥有它的人们更容易患上心理疾病。然而又不尽然,比如左小娅就是例外。在四年的心理医生从业生涯里,像左小娅这样的患者沈如放还是第一次遇到。左小娅的确是一个特别的患者,特别得让他喜欢让他心疼甚至让他有些迷恋,他忍不住再一次想起了三个月前也就是她最后一次来诊所治疗时的情形。
“有一点我非常好奇,不过…..”沈如放望着左小娅,犹豫着说,“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什么?你问!”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咬了咬嘴唇,用一只手指摩挲着鼻梁,“我是说想要拿到那些东西并不容易,你经过特别的训练吗?”
“…….”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低下头习惯性地摆弄着手指。
“这是我的一个私人问题,和治疗无关的,不愿意回答可以不回答。”他实在不忍心逼她。
“没有,没有经过什么训练!”
“那怎么可能?把手表从男人的手腕上摘下来,可他们却毫无察觉?”虽然是心理医生,可沈如放也和常人一样无法克服好奇心。
“除非他们的注意力完全被其他的东西吸引了,心思根本不在自己的手腕上!”
“什么东西,比如说呢?”
“比如说他们无法把目光从我的脸上移开的时候,或者当他们握着我的手和我说再见可是脑子里却想着和我上床会是怎么样的情形的时候。你是心理医生,你该知道男人总有这样的时候,再好的男人也会有!”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低着头,并不看他,语气是淡淡的,听不出她的心情。不过她的这些话却让沈如放骤然红了脸,因为他想到了自己的手表还在她那儿。她竟然在他给她第一次做检查的时候偷了他的手表,而他却直到第二天的早上才发现自己的手表不见了。他翻遍了家里和办公室所有的地方都没找到,直到他看见斜躺在办公桌上的一本书,书名是病理性偷窃,这才恍然大悟。于是立刻拨通的左小娅的手机,问她手表是不是在她那儿,她说是的。他气得晕头了,举着电话在办公室里转着圈儿说你怎么连我的东西也偷啊。‘这有什么稀奇的?你知道我有这毛病!”她冷冷淡淡地回答,竟然毫无歉意还理直气壮。‘下次来诊所的时候拿给我吧。’他没有办法,只好这样要求。‘我先替你收着,等你把我的毛病医好了,我再还给你!’她这样说,语气仍旧冷冷淡淡的,说完不等沈如放再开口说话便挂了电话,弄得沈如放是哭笑不得。
联想起她偷了自己手表这件事,再结合左小娅刚刚说的那些话,沈如放无法不脸红。他虽然不愿意承认,可也无力否认她说的都是真话实话。
“我的胆子很大,”她沉吟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有时候只有我和事主两个人在场,他可能因为某些原因把自己的私人物品摆放在台面上,有时候是在办公室里,有时候是在饭店的餐台上,还有时候是会客厅的茶几上,总之是摆在明面上。他一转身一低头或者是去倒被水沏杯茶去趟洗手间的时间,我就会大大方方地把他们的东西放进我自己的包里,就跟那些东西原本就属于我的一样,我真的就是这么做的。”
“那不是很容易被发现?难道你就一点不紧张不害怕吗?你想只有你们两个人在场,他的东西不见了,怎么可能不怀疑你?”
“人的心理就是很奇怪。”她叹息着说,“很多事情显而易见,可人们就是看不清。他们会想遍所有可能和不可能的原因,可偏偏就是不会想到我。他们宁可相信那些东西在空气里蒸发了,也不相信是我偷了。他们甚至连这样想都懒得想一下。”
“……..”他望着她,简直无言以对。虽然他是个心理医生,可是那个瞬间他觉得需要心理治疗的人不是她而是自己。他怀疑如果继续这样对她治疗下去,有一天自己很可能被她弄疯掉。她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地让常规的推理不再成立,能够如此不折不扣地让一个男人的思维和心情双双陷入混乱。
“怦!怦!怦!”沈如放的思绪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想应该是左小娅了。他从落地窗前转过身,让自己的视线对准办公室门,说了声“请进!”
和刚才急促的敲门声不同,门是被缓缓推开的,而且只开了一条缝儿。左小娅从门缝儿里伸进头来,往办公室里小心探看,直到看见站在落地窗前的沈如放,才放心地打开门走进来,并一边走一边用右手抚弄着胸口,看上去是想让紧张的心情尽快平复下来。
“路上塞车,我一直在担心,你等得不耐烦,走掉了。”她说。
“说好了等你我就一定会等,我是一个信守诺言的人,不像有的人。”
“沈医生,我知道我错了,不要再责备我了。我现在的心情糟透了,我以为我可以在你这里找到安慰。”她说,用迷蒙的湿湿的眼神望着他,他不敢再看她的眼睛,怕再看下去自己会融化在那片水域里,尸骨无存。
“坐吧!”他把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指了指办公桌前面的椅子。
“新办公室很不错,宽敞多了。”她称赞道。
“是吗?我倒不觉得!”他回答,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而左小娅则隔着办公台在他对面坐下来,“现在都过了下班时间了还来打搅你真的很过意不去。”她客气又礼貌地说。就在这一刻,彬彬有礼气质非凡貌若天仙的左小娅又让沈如放的思维和心情双双陷入了混乱。他知道她是一个病人,她有严重的偷窃癖。可是他就是无法把这样的一个病人,一个患有严重的偷窃癖并且偷了他的手表还理直气壮地霸住不还的病人和眼前的这个完美得无懈可击的女孩儿统一在一起。她们完全就像是两个完全独立毫无瓜葛的人,可是事实却是她们就是一个人,无法分割。
“说吧,发生了什么事?”他问,却仍旧不敢看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