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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你答应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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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您接受采访。这次采访,让我看见了更多的您——在绚丽华服之下的天才的灵魂与过去。”记者说。
她和池兰倚握手。池兰倚在结束采访后就很羞赧,小心地伸出了一直藏在袖子里的手。
高嵘盯着他手上的新伤看。
池兰倚去盥洗室。高嵘就在这时找到了记者。
“我希望把这两段剪掉。”高嵘说,“关于他身世的那段,还有关于他的缪斯的那段。”
记者不赞同地拧起眉头。说实话,即使知道高嵘权势滔天,记者也有点忍耐到极限了。更何况,她本来就性格叛逆。
“我认为这两段更有助于塑造他立体的人格形象。读者们会更崇拜他的。”记者说,“在单调压抑的家庭里寻找色彩,在传统守旧的公学里激发他灵感的活泼同学,在被陷害压迫中依旧□□的创业梦想,一个成功的创业者……”
“他负责艺术方面。”高嵘道,“我不希望有人拿他的精神问题或者家庭问题说事。他在外面的形象,应该是梦幻矜贵的。”
“这不会影响他的形象,大家只会更崇拜他……”
“我不需要他立体。我只需要,他不受到伤害。”高嵘再度打断她。
老实说,被打断很让人恼火。但高嵘给出的这个理由,也勉强让记者认可。
保护爱人的心吧。
她也这样说。
高嵘又是一愣。片刻后,他沉着脸道:“即使只是合伙人,我也会这样做。”
“OK,OK。”记者懒得管他的假公济私。她想了想又道:“但缪斯的部分,不影响他的个人形象,不是吗?”
总不会是因为吃醋吧,但还真可能,高嵘气性这么小吗。
对此,高嵘只道:“关于这部分我没有理由。我只是单纯地不希望发表。”
记者:……
“真可惜,看来他又陷入了沉闷控制的婚姻生活。”她故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池兰倚从盥洗室里出来了。高嵘示意记者可以走了。
她在回去的路上,为高嵘的态度越想越气。
“池兰倚身世的部分可以不发出来,缪斯的部分,我要发出来。”她在酒吧里对朋友说,“高嵘的手哪有那么长。而且我家里也不是吃素的。还有,他不觉得自己和池兰倚之前遭受过的一些压迫源很像吗?唯一的区别只有,他在帮助池兰倚的事业走向成功。”
旁边画家模样的男人却好奇地凑过来,他穿着打扮浪漫奇幻,刚刚在和他的朋友讨论一本骑士小说。
他笑着请了她们一杯,道:“你去采访池兰倚了吗?”
“对。”记者说,“你很喜欢他吗?”
“我对他很感兴趣。”画家笑着说,“我喜欢和优秀的艺术家做朋友。”
他们聊了一会儿,两个人还愉快地交换了联系方式。在听见高嵘在采访里的态度时,画家皱了皱眉头:“这个人真没绅士风度。就像你说的一样,他和其他压迫源,很像。”
“听起来很压抑对吗。我觉得他简直是个控制狂。”记者吐槽。
画家深以为然。记者的朋友好心提醒他:“别到处说他的坏话。他在A城想要谁消失容易得很。”
“我家里也挺不错的。”画家轻松地说,“你们知道辉月集团吗?”
华国最知名的时尚集团之一,堪称大财团。一时间,记者和她的朋友都有点震惊。
“想要做一个现代的浪漫骑士,家里当然得有点实力。”画家对此只是耸肩,似乎不以自己的家境为傲。
像是一个整天沉浸在幻想史诗里的花花公子,还好他的家里也很有钱。
“你家和池兰倚的事业发展,还挺有关联的。”记者感叹,“要是池兰倚之后和他男朋友闹掰了,搞不好还可以和你家合作。你家集团给旗下设计品牌的待遇怎么样?”
“经营的事我不太了解。但我乐意之至咯。”画家笑道。
在两个人离开后,他给自己的经纪人朋友打了个电话:“卫邈,你猜我在酒吧遇见了什么?”
“谁知道你华晏遇见了什么。你在A城整天乱/交朋友。”卫邈说。
华晏把今天的奇遇讲了一通。最后,他充满感情地总结:“在知道这些事之后,我越发觉得我是注定要拯救池兰倚的王子。一个艺术家不该过这样的生活。”
“你喜欢救风尘的本性又发作了?但你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找到遇见他的时机呢。说起来过几天是高嵘母亲的生日,城里的名流都会去。”卫邈想了想道,“你要是能弄到邀请函的话,说不定能和池兰倚见上一面——你们辉月集团很厉害的吧?”
“是么?”华晏有点意外,他想了想,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当然可以。”
他眉开眼笑,觉得事情很刺激。在挂掉电话时,他热情洋溢地对卫邈说:“你简直是我的福星。在邀请我到A城后,让我找到了我想要的模特。然后,现在又帮我找到了遇见他的机会。天哪,我感觉我简直生活在一本浪漫史诗里——我要举着我的佩剑,指向前方。”
“都是巧合。你别乱玩把自己玩死了。”卫邈道,“算了,我刚见到你,就知道你有中二病。”
“浪漫病。”华晏正经反驳。
在华晏挂掉电话后,卫邈点了一支日本烟,看着眼前的靶子。
靶子上贴这两张照片,脸上都扎着飞镖,一张比另一张扎的飞镖更多。
最遍体鳞伤的照片,是高嵘的。
另一张伤口稍少的,是池兰倚的。
他又狠狠地扔了一枚飞镖出去。目光最终挪向了被他放在桌子上的一枚东西。
川崎家的家徽。
“我会替你复仇的。”他心里漫漫地想着,在高嵘和池兰倚的照片中间扔进一枚飞镖。
首先,得让他们两个人分崩离析。
……
池兰倚觉得他今天的精神好像特别不稳定。
尤其在看见那堆稿子之后。做过的所有噩梦都在他的脑袋里,反复殴打着他可悲的灵魂。
“手怎么了?”
在记者离开后,高嵘问他。
池兰倚下意识地把手缩起来,可高嵘没放开。最终,池兰倚只能小声地说:“交稿了……压力有点大。”
高嵘找了管药膏,给他涂。
“以后别这样了,会疼的。”
他说。
在外人面前攻击性毕露的男人小心地给他涂药膏。
池兰倚看着眼前的场景,又有些恍惚:“高嵘……”
“怎么了?”
“反正我以后再抠,都会有你给我涂药膏吧?”
“……”高嵘面无表情地说,“这就是任性的理由吗?”
池兰倚乐不可支地笑了。他站起来就想蹦走,高嵘却道:“你是不是把事情给忘了。”
“什么?”
高嵘没说话。
池兰倚下意识地翻手机,备忘事件栏里却空空荡荡。
他忘了,他从几年前开始,就没给自己千头万绪的事情写过备忘录了。
因为有高嵘在。
创业者的生活像乱糟糟的毛线团,尤其是品牌设计师。他把创作的、商业的、交际的、政府的……混成了一团乱麻。
只有高嵘,能从这堆乱麻里从容不迫地牵出一根线头来,然后带着池兰倚去每一个地方,告诉他今天该干什么。
他眼巴巴地看向高嵘。可高嵘只低头收拾药膏,毫无回答他的打算。
高嵘今天好像有点生气。
他疑惑地想着,又觉得有点不高兴。
高嵘凭什么生他的气啊。
“蒋捷的派对,你的学长,去年帮我们解决了工厂问题的那个。”高嵘说,“你说要给他准备一份大礼的。”
“啊……”池兰倚一愣,“我忘了……”
“没事,我记得。”高嵘带他到车边,给他看后备箱。
池兰倚又高兴起来了。他小小欢呼了一声,去抱高嵘。
可他感觉,高嵘今天的身体并不温暖,而是很冷硬。
就连被他拥抱时,也只是自上而下地看着他。
垂下的眼眸中有考量。
池兰倚疑惑地看着他。
“你得由我带着,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高嵘慢慢地说,“知道吗?”
什么知道不知道……池兰倚皱眉:“我不喜欢你这么说话。”
池兰倚这样说话,就是要骄傲地和高嵘吵架了。可高嵘只是动了动眉毛,什么也没再说。
他们在去蒋捷家的路上安静得出奇。直到进入那片豪宅,他们才又听见人声。
蒋捷家里来了很多人。他笑着欢迎所有过来的朋友。
和池兰倚他们不一样,蒋捷虽然也毕业于艺术学院,但他因为极度富裕的家境,最终成为了一名艺术领域的投资人。热情的性格让他在投资界和艺术界都有很多朋友,今天过来的宾客中,两边的人都有。
池兰倚和他还有他周围的人都比较熟悉,但交往不算很多,池兰倚很不擅长他们那种风格的社交。相反高嵘还挺能融入的。
在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人后,池兰倚问蒋捷:“我好像记得他之前身边的男伴不是这个……”
“又换了一个呗。之前那个是搞雕塑的,这个是搞话剧的。”蒋捷满不在意地说,“他这个人挺好色的。就喜欢搞漂亮艺术家。玩腻了就换下一个。”
池兰倚明显露出了不喜欢的神色:“……怎么可以这样。”
“他有钱给他们投资,他们也乐意,这就是交换。圈子里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一个为钱一个为色。”蒋捷说着,看了一眼高嵘和池兰倚,“哦,你们两个是特例。”
他说者无意,池兰倚却觉得胃里不舒服。
他在派对上想喝酒,可想到高嵘不给他喝。每次他只要一喝酒,哪怕只有一杯,一向对他百依百顺的高嵘都会给他脸色看。心绪复杂下,池兰倚跑去抽水烟。
水烟里好像也有些催眠成分。他抽着抽着,脑袋里又有一些漫漫的想法。
“一个为钱,一个为色……好肮脏。”他想,“如果一个人接近我给我投资……只是为了色相……我一定会非常非常讨厌他……”
高嵘在这时又过来,坐在他身边。
他看见池兰倚迷迷糊糊的,用手挑了一下他的下巴:“在想什么?”
“在想……如果一个人接近我给我投资……只是为了色相……我一定会非常非常讨厌他……”
池兰倚重复了这句话。
高嵘的手指突然一僵。他过了很久才平缓了自己的语气:“……是吗。有没有可能,你之后就不讨厌他了呢。”
“怎么可能,我很记仇,我心里一定有一根刺的。没办法把真心交给这种人。他们只会玩利益交换……”池兰倚太困了,迷迷糊糊地说,“第一印象很重要,如果第一印象是这个……我心里一定会一直有疙瘩……”
“那……”池兰倚听见高嵘好像来自很远处的声音,“如果你后来答应他给你投资了呢。这意味着什么。”
“只能意味着我当时过得太惨了,走投无路了。”池兰倚说,“等我有机会了……我一定会摆脱……给我的帮助我也都会还回去……”
“那……”高嵘的声音更模糊不清了,“你厌恶他吗。”
池兰倚想着蒋捷那个朋友,用力地点了点头。
“厌恶。”
身下的椅子开始活动,原来是上车了。在车上,池兰倚依旧困得马上要睡着。还好,高嵘就在他的旁边。
温暖的车内,毛茸茸的大衣,身边的高嵘,都给他充分的安全感。
雨夹雪中的车里太适合睡觉了,就在雪花拍打车窗的声音里,他迷迷糊糊地困了起来。就在这时,他听见高嵘说:“一加一等于几?”
“一……”
他随口道。
高嵘的手很凉,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凉过。当那只手握住他的手,和他十指交缠时,池兰倚冷得抖了一下。
就好像地狱里爬出来的鬼,仍然在坚持。
即使他的手指,已经因为过度的打击,在发颤。
而地狱之鬼终于在此刻,吐出了那句话。
“池兰倚……在我母亲的生日宴结束后,和我一起去和高家人宣布订婚,好吗?”
“好不好?”
“……好。”
池兰倚迷迷糊糊的,根本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
可那只手,却终于松快地、也用力地握住了他。即使紧张,即使痛苦,即使冲动……它也终于达成了它的目的。
“好。”池兰倚听见远处的声音渺渺地说,“你记住。”
“你答应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