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度陈仓》乌惜涟

61、东窗事发

　　陈沧上回去郭劭家，还是以郭劭朋友的名义。
　　这次事出突然来不及准备，他只能在超市买些当季水果和保健品带去。在楼下做了会儿的心理建设，收到了郭盈回复的消息，才带着忐忑的情绪上楼。
　　开门的是郭盈，一看就没睡好，勉强朝他露出个笑，嘴形无声地说了句“对不起”才侧身让他进屋。
　　胡芳铃坐在客厅里，听见动静也没理人，客厅里的电视是黑屏的，她的眼眶泛红，一直盯着没有任何画面的电视，面色不好看。
　　这或许是自听说郭劭出事后，陈沧心里最紧张的一次。他猜得到人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毕竟郭劭现在都这样了……他们从没打算告诉她开始就想好该承担后果。
　　昨晚陈沧也预想了很多场景，就连郭妈妈哭着痛骂他们隐瞒实情时自己该说的解释内容都琢磨了好久，可现在站到人面前，大脑就仿佛被清理过一样只剩下空白。
　　但凡眼前坐着的换一个人，陈沧都不至于紧张成这样。可这位是郭劭的母亲，是他恋人的母亲。即使是这个时候，他也不希望给人留下更坏的印象。
　　陈沧小心翼翼将手里的东西放到茶几旁，规规矩矩地站好。
　　房间里安静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郭盈走到沙发边，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提醒。昨晚她被骂得狗血淋头，性格使然也顶了好几句嘴，所以一早上都没有与母亲有过任何交流。贸然开口就怕惹得母亲心情更差然后迁怒别人。
　　胡芳铃注意到了女儿，扭头示意她进房间。郭盈喊了声“妈”，还是没敢和人硬刚，顺着她的心意，也许她也会少生些气。
　　郭盈进了房间，但没有把门关严，躲在门缝边仔细关注着客厅里的情况。一旦母亲要动手她立刻就会冲出去阻拦。
　　不过印象中母亲没对他们动过手，所以应该也不会打陈沧哥。
　　客厅里，大概过了半分钟，胡芳铃终于开口。第一句话就咄咄逼人：“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见我？以什么身份替我儿子做了隐瞒伤情的决定？”
　　她看过来的眼神带着悲伤与愤怒，就像一记耳光突然甩在了人脸上。
　　胡芳铃从女儿那里偷听的，岂止是儿子受伤的事情，她的愤怒更多是来源于无意间得知了儿子的性向。难怪她怎么催怎么劝就是不见郭劭找个女孩子，原来是……她从没想个他会瞒着自己偷偷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她一直没发现过儿子喜欢男人，这么多年从没听他有什么感情生活，她只以为儿子一心忙事业，去年偶尔见儿子有些不一样，还以为是石头终于要开窍……所以这个人是去年和儿子在一起的吗？郭劭把他带回家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是那种关系吗？
　　胡芳铃纠结了一晚上的问题再次涌进脑袋，心里对郭劭和自己都充满了失望。她做母亲做得不合格，没有及时发现儿子的情况，这么大的事情他会和女儿说，却从来没想过要告诉自己，甚至每次都遮遮掩掩。
　　胡芳铃忽然想到什么，眼神亮了起来。
　　没告诉自己，会不会是因为郭劭只想和人玩玩，没打算搭上一辈子？这样想虽然觉得儿子又不是个东西，但某些程度上又诡异地减轻了心里的难受。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不往这方面想。
　　而陈沧听到质问，心是猛地一跳，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这个问题，他昨晚不是没思考过，此时此刻简单的“恋人”二字字却如鲠在喉。倒不是不敢承认两人的关系，更多的，他是怕刺激到郭劭母亲。
　　人家想听的绝对不是这种像宣誓一般的回答。
　　陈沧垂目，选择顾左右而言他：“他现在比起之前要好些，偶尔能想起一些事，如果您想见他的话，我可以把他带……”
　　“我当然想见他，”胡芳铃忍不住打断他，“郭劭是我的儿子，既然受伤了就应该让我这个做母亲的照顾，而不是麻烦你们这些朋友。我知道，一开始郭盈怕我担心所以拜托了你，她担心太多一时没考虑清楚。”
　　她努力克制情绪把话说得体面，也把郭劭与陈沧的关系摘开，显然不会承认他们。
　　谁家母亲能立刻接受自己儿子喜欢同性呢？
　　“不管怎么样，我很感激你这些天对郭劭的照顾，之后就不再麻烦你了。”
　　“不是麻烦，我和他怎么算麻烦……”陈沧没忍住低声反驳。其实这时候说这些反而会让人膈应，但他实在不希望三两句话就被撇清关系，“我们俩已经是第九年……如果他没出事，我们打算等妹妹结完婚后见家长的。”
　　胡芳铃的眼睛睁大，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第九年？怎么可能！他们…郭劭怎么可能和人一起九年却一句话都不和她说！
　　她看着眼前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男人，突然发现他比印象中要瘦得多，去年还不是这么憔悴的模样。
　　从昨夜到刚才为止，她一直想见这个女儿口中深爱郭劭的男人。胡芳铃不相信两个男人之间会产生什么深刻的感情，是满怀决心要让这个人知难而退的。憋了一晚上的火，她甚至觉得刚见到人自己会忍不住上去扇他一巴掌。
　　其实去年郭劭把人带回来，他们有见过两面。
　　当时他说他是郭劭的朋友，捧着束花腼腆地叫她阿姨。她还觉得这人如果是女孩子，说不定能做儿子的女朋友。那时的想法只是玩笑，谁能想到他俩真是这种关系。
　　第二次人来的时候，她还打听了不少儿子的感情事，现在想来就像个傻子。他们觉得很有意思吗？跑到她面前表演？那次好像还有其他小姑娘一起，她还张罗着替儿子牵红线，在他俩眼里她成了什么？
　　想起来那天他是在家里留宿了的，胡芳铃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她当时什么也不知道，由着这两人睡同一个屋子，他是不是觉得能进男朋友家，能同床共枕很刺激？
　　胡芳铃揉了揉太阳穴，但不论如何，做出这些事的，自己儿子也有份。
　　小盈说郭劭出事都是这个人在照顾，也看得出来眼前人为此憔悴了不少。她就算想扇那巴掌，也实在举不起手来。
　　嘴里有些苦涩，胡芳铃收回目光，摇了摇头：“你们那些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儿子是个正常人。你看，他不是失忆了吗？这说不定也是上天的安排，老天爷就不希望他记得你们的事。给了他这个机会，可以让他回到正常轨道，所以你能不能……能不能就放过他？”
　　说得后面又有些激动起来。
　　听到这话陈沧有一瞬间心如刀绞。失忆，上天的安排？那上天还真是不长眼！
　　明明郭劭前天做梦还梦到了自己，他在想起他。那么两人之间，又该谁放过谁呢？
　　陈沧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难过，点头道：“确实，您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是该怪我们什么都瞒着不与您说。而我们的关系，可以等他想起来再做打算。那时再说放不放过也行。”
　　“如果他一辈子想不起来呢？你要等他一辈子吗？”胡女士心里实在不舒服，“如果现在的他喜欢上了其他人，你要阻止吗？”
　　当然要阻止。陈沧在心里立刻作答，面色却如常，只回答前一个问题：“一辈子那么长，我不敢做保证，反正现在我会等。”
　　郭劭要是敢喜欢别人，尽可以大胆地来告诉他。
　　她站起身来：“这不是电视剧，不要觉得做出一副痴情的样子我就会认可你们。说到底我儿子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你们在一起九年也好十九年也好，统统都不作数的！”
　　她换了口气：“你现在也年轻，长得好看，要什么样的找不到？何必被我儿子拖累？世界上比我们郭劭好的人多的是，你可以换别人……”
　　祸害两个字，到底没说出来。
　　她往前走了两步抓住了陈沧的手腕：“这是我作为一位母亲的请求，请你放过他，他想不起来就别逼他想起来，就让他好好的生活吧。”
　　陈沧是不习惯与人有肢体接触的，僵了一秒，忍不住胳膊向后撤想从她手里移出来，奈何人用的力气大，轻轻挣脱并没有挣开。
　　“这不是我说了算，我没有逼他。”他觉得有些无力，也许现在讨论什么都很难得出个结果，他终于是往后退一步将手抽了出来，“这样吧，我把他送回来，您希望我们怎么样，都直接和他说。”
　　“你们的关系——”
　　“郭劭知道。”看着眼前这位母亲欲言又止的模样，陈沧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他进屋也了没多久，空气里一直弥漫着不欢迎他的感觉，他在这里待得难受。
　　他知道自己和郭劭的关系对人来说是很大的冲击，所以并没有立刻请求同意，他只是想等郭劭恢复后，两人一起面对。
　　可是，她的话犹如一根根尖锐的细针，刺进心里去，怎么也拔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

　　我和崽子们一样接受着家人的怒气……朋友们，辞职不要那么快和家里人说，我真的心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