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佛门》远方无城

25、舍利子

　　我藏在生灭师兄的衣袖后面，眼睛从他的衣袖后慢慢探出来，见到西偏院的厢房。
　　一团红光从屋里流溢着，是廊上的红灯笼挂了一圈，并且每只灯笼下都系着一只铃铛。
　　我远远站着，细细的看，莫名觉得那铃铛与其他铃铛两样，甚至，不是铃铛。
　　是的，我这才意识到那一只只黑漆铜铃铛原来是一钟钟缩小了的佛钟。
　　风一过就蓬蓬蓬地响将起来，紧接着传来一阵一阵急促的诵经的声音。
　　我听了没多久，直觉得脑仁仿佛被谁掐着手心里摇，头痛欲裂。
　　一时身体失力，不免趔趄趄起来。
　　生灭师兄见我脚步不稳当，在旁边一把搀扶住我。
　　然后急忙提醒我：“小乐颉，快捂耳朵，这是《空海引》！”。
　　我头痛的恶心，下意识忙忙把两只手去堵住耳朵。
　　还不待我反应过来，只看到生灭师兄扎出个马步，左手在胸口前打出佛掌，右手蜷住，只留下直直并在一起的食指和中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圈。
　　过后，生灭师兄便席地盘腿坐了下去，扯下他项上的佛珠串子，一面拿手指掐转起来，一面滴溜溜地念经。
　　过了片时，那灯笼的猩红刺眼的光芒才熄灭，佛钟的声音也登时停下去。一时万马齐喑。
　　生灭师兄眉头忽然一皱，站起身来用右手警惕地把我护向他身后。
　　“师兄，”我悄声地问，似乎怕声音大一点让屋子里的鬼怪听见，“这是什么鬼？”。
　　还不等生灭师兄说话，那屋子里忽然一声女人凄厉的惨叫，像是把阒静的夜凭空个撕出一道口子来。
　　光景如此，我越发只觉悚然惊心，声音打颤问：“生灭师兄，是什么鬼？！鬼在何处？”。
　　“小乐颉，你难道忘了师叔教过你的‘开天眼’了吗？！”他也一面小着声音说着，一面用手拂过我的眼前。
　　然后指着西偏院厢房的上空，道：“喏，你看那处！”。
　　我顺着生灭师兄手指过去的方向看去，只见厢房上有一条极细极细的蓝色气线，直直地升上天空。
　　“这叫‘鬼通天’，”我侧头看见生灭师兄也正望着那条线，他眉头越皱越深，继续说，“是一种极其凶残的修行方式，必须找到一个阴气极盛的地方，靠凡人轮回六界时的阳气通往天界，吸收六界灵气。”。
　　我却仍旧不解，挠了一挠头，纳罕发问：“一者阴气极盛？一者凡人轮回六界时的阳气？”。
　　生灭师兄闻我言，偏过头来看着我点了一点头。
　　“那是什么？”我接上问道。
　　“自古女子阴柔，但午时三刻所出生的女子又有很强的生命里，自然轮回时比常人阳气重。”生灭师兄极快地说着，顿了一顿，在想什么，“凡人死的一刻钟后灵魂会脱体，黑白无常会来锁灵魂让其重回六道轮回中，便是在这一刻钟内掏出凡人的心脏，为载，通天界，便可……”生灭师兄似乎有点知道里头的鬼怪想做什么事了，脸色变得冷肃震惊，透出一种害怕。
　　“会怎样？”我心里也紧张起来，追问道。
　　“他想要瞒天过海的……借尸还魂！”生灭师兄此时眼睛瞪大，眉头扭得僵僵的。
　　我听过之后，直觉得面皮子一紧，拿手向腮上一摸，汗毛直立。
　　“只是有一点，”生灭师兄疑惑起来，微垂着头思考起来，“为何鬼怪会我佛家禁经《空海引》？”。
　　“师兄是觉得与十五佛子有关？”我在旁边忙问道，心里却怕极了，死死拽着师兄的衣袖。
　　生灭师兄却没回答我，只是猛地把头一昂，吼了一句“遭了！若是在鬼通天的过程里没人来就阻断，那么这个人便会魂飞魄散！”生灭师兄说完，神色越发沉重。
　　我听说之后，便抬头去望着那条淡淡的线，发现它越来越弱。
　　便一面欲往屋内走一面说：“师兄，我们去救房内那个凡人好不好？！”。
　　生灭师兄忽然拉住我的手腕，我疑惑地回头看他。
　　他脸上为难的模样摇了一摇头，拿手指去指向厢房。
　　我扭头疑惑看去，只见黑白无常拿着铁链手铐飘了出来。
　　却并没有人魂魄！
　　我这时一心悬在救人之上，头脑却是一片空白，全然不顾什么，忽然上前去拦住了他们黑白无常两个，急切地问：“魂魄呢？！”。
　　他俩看了我一眼，过后彼此对望，面面相觑，方惊诧道：“这小娃娃能看见我们两个？！”。
　　“我们是清尘庙的修仙和尚，开了天眼，能见着二位鬼仙。”彼时生灭师兄也从后面走来至我身后。
　　黑白无常听后，了然一“噢”，然后道：“两位师傅还是离了这阴气之地罢，恐损了佛根。”。
　　“无妨，”生灭师兄见我救人心切，用眼神示意我不要着急，神情自若地抬头又对黑白无常两人问道：“不知二位鬼仙为何不见屋内那凡人的鬼魂？现时鬼通天之阵还未完成，原是能留下那凡人罢！”。
　　黑白无常听完，脸色变得难堪起来，彼此又是一阵对望。
　　然后支吾起来。
　　“不知里面到底如何了？”生灭师兄盯着他们问道。
　　黑白无常也很无奈，捱了好些时候，方才隐晦地对生灭师兄与我说了些“此事关系甚大……只怕，就是我们阎王爷来了也不好办……唉，两位小师傅也莫管此事啊！不好办呐……”。
　　黑白无常说完便要走，我却心内不平，我只知道里头是个活生生的人命，怎可不管。
　　就央求地扯了扯生灭师兄的衣袖，抬头时却见到白无常忽然凑到师兄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师兄面皮上登时表情杂陈，最后变成为难。
　　待黑白无常走后，师兄忽然蹲下，摩挲我的眉头：“乐颉，我们回去吧。”。
　　“救人啊！”我也皱起眉头来，有些不高兴。
　　可还不待我的话说完，房上通天那根细线突然就灰飞了。
　　我这时再不去顾身旁的生灭师兄，自上前去，一把把门推开，扑面而来便是一阵浓滚滚的血腥味道。
　　里面的红艳艳的洞房画面猛地撞进我的眼睛，我登时觉得反胃，整个人都吓软了。
　　那新娘子倒在床上，她的红盖头仍旧顶在头上，却没遮住脸，脸上是阴冷青惨的脸光，眼睛瞪的很大。胸前却是一个巨大的黑色窟窿，心脏已经被掏掉了。
　　师兄这时候也看进屋子，见到里面没了动静，新娘已死，新郎却昏睡在一旁。
　　他连忙从我身边唰地一下跑进去，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什么药丸，便塞进了那新郎的嘴里。
　　我蹲在门槛前，手抓着红漆木门槛缓过来了，按着胸口抬头看进去。
　　然后扶着门框，站起身来，走进去一探究竟。
　　可是我刚一走近，突然发现那新郎一双绿光眼睛正把生灭师兄古惑住了。
　　我急忙上前，一把将生灭师兄推开了。那新郎眉心一皱，转头来死死盯着我。
　　我看见生灭师兄这时候已经在一旁昏睡过去，倒不知如何应付。
　　可那新郎这时候却一步一步逼了上来，我在地上一滚，爬了一段，然后预备向门外跑。
　　当我刚跑到门口，他把手一挥，那两扇镂花木门蓬地一声便撞上了，我怎么拉也打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