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佛门》远方无城

48、舍利子

　　我想起十年前的中秋我还是同生灭师兄和迦尘师兄一道下山，去看灯会，商花灯。
　　清尘庙的山下，城里街道灯火流溢。生灭师兄捉住我的手，带我到一个糖人摊前，央那个青帽伯伯照了我和他的模样捏了两个糖人出来。
　　那时候迦尘师兄溜进茶楼听戏，我就和生灭师兄缩到茶楼的角落红木廊下吃起糖人。
　　生灭师兄的脸不知怎么红扑扑的，我扑闪大眼睛疑惑地盯着他，他竟然有些发懵，脸颊上两团绯红仿佛胭脂。
　　“生灭师兄要出嫁了嚜？”我笑道，抬手去咬了一口手中生灭师兄模样的糖人儿。这才发现原来是那老伯伯戏弄我和生灭师兄，在糖人里搀了一窝甜酒。
　　我没想到生灭师兄的酒力如此之浅，糖人里藏的一窝甜酒便让他吃醉了。
　　我瞧着生灭师兄呆愣愣盯着我，一脸不开心的模样又去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手中的糖人舔着嘴皮。
　　我明白过来，他还想吃。
　　那时候戏台上正在演“小娘子呀乐开怀，唤声夫君抱满怀”。我听着，心里冒出个鬼点子，然后故意把糖人舔得咝溜溜响。
　　“想吃不？”我偏过头去盯着生灭师兄，笑着问道。
　　他当即点了点头。
　　“想吃叫夫君”我逗他，越发坏笑起来。
　　生灭师兄瞪我一眼，紧闭着嘴，预备动手上来抢。
　　我一口把糖人塞进嘴里，怎知道他竟然硬生生把我一把抱在怀里，一口含住我腻腻的嘴巴，舌头堵进来，一勾便把那糖人夺走了。
　　我直愣愣呷了一呷嘴，看着生灭师兄得意地嚼着糖人，有些后怕地咽了一口口水，心里骂道：“以后再不能让他沾酒了，太凶猛了！”。
　　因为生灭师兄吃醉酒的缘故，我们不能立即回寺庙，迦尘师兄就领我俩个去坐在河堤上吹风赏月。
　　迦尘师兄的背脊在招展高悬的大红灯笼的红光覆盖中显得越发厚实。
　　生灭师兄嘴角微微扬，温柔的目光不转的盯着我，笑嘻嘻看着我咬下一大颗冰糖葫芦。
　　因为我被抢了糖人，一见到迦尘师兄就大声哭嚷起来，迦尘师兄没法子，就给我买了串冰糖葫芦。
　　我见到生灭师兄一脸笑意盯着我，心里警惕起来，微微偏过身子避着他，嘴里飞快地将那一串冰糖葫芦吃完了，方才安心下去。
　　“小屁孩儿！你快放我出去！”端玉朗在醉梦里吵起来，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回过神来，只觉得去岁已去，人散不聚。叹浮生动荡，犹忆春盛茂林，哪知此山已成彼山。
　　我淡淡地叹了一口气，失神地望着尘生阁两扇推开的木门中立着的小黑猫，地上是黑猫拉长了的长影，影影绰绰。
　　端玉朗仍旧在我荷藏里吵闹，我觉颇烦，遂抬手放在腹前，用灵力将醉梦从荷藏中掏出来。
　　混白玉瓶的醉梦被我拿在手里掂了一掂，我突然想起小蛟龙说它坚固无比，又在端玉朗喋喋不休的吵闹下，我顿时生出一个坏主意，想整他一整。
　　如此一想，我便坏笑着扬起手高举醉梦，手起手落，哐啷一声，把那醉梦猛地砸在了地面。
　　俄倾，只闻见端玉朗不绝于耳的连声惨叫。
　　醉梦又在地上蹦跶了几个来回，最后落滚到在木门口小黑猫的面前。
　　那小黑猫先是被吓得一惊，连忙急急耸身弓成一个弧形出来，怒得黑毛冲起，作出吓唬状。
　　我一时倒被这小黑猫逗笑。
　　笑了一阵，方敛笑步向醉梦，打算走过去把醉梦重新捡起来，可巧被小黑猫捷足先登了。
　　我眼瞧着小黑猫憨态可掬，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样去把前脚抬起，猫爪子给覆上了醉梦，去拨弄醉梦。
　　我目瞪口呆地并不料到会看到小黑猫周身竟笼上了淡紫色的仙气。
　　我虽是十分诧异却极快反应了过来，一抬手便将醉梦收到了手上来。
　　另一只手我掏出胸口的佛珠串子，持着佛珠串对准小黑猫启用吸灵术，就将小黑猫爪中和身上的仙气全都吸到了佛珠串上。
　　小黑猫意外得来的一身仙气一时又给我褫夺了个干净。小黑猫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然后怯生生地偷看了我一眼，眼巴巴地样子，好像它着实委屈得紧。
　　不等我靠近，小黑猫骨碌一个转身，甩了甩尾巴，跃身跑出了尘生阁。
　　我想这小黑猫以后定然是要绕着我走了。
　　耐不过端玉朗一直吵闹，出了尘生阁我偷偷摸摸一路跑回寮房，准备去寻了生灭师兄的衣裳再拿一些银两然后偷偷下山了。
　　可当我回到东寮房，我发现有个人影子立在我房门口，我心里一沉，连忙把醉梦藏进荷藏里。

　　等我跑到山脚才恍惚意识到自己当时好像瞥到桌上放了张黄纸条，用白色杯酌压着。
　　“不会有什么事吧……”我暗自嘀咕，心里笼上凉凉惆怅，惴惴不安的。
　　我心不在焉的迈着步子，左手抓着醉梦瓶子的瓶颈，有一搭没一搭的把它敲在右手手心。
　　忽地瓶中传来一声嘶叫，我才意识到瓶中还有个人，不对是还有一条龙。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忙地收住手，握好瓶子。
　　正准备道歉，瓶子里端玉朗骂骂咧咧：“小屁孩，你要死啊，把本太子可劲儿了得摔！你不预备放本太子出来吗？！”。
　　我胸口结起的的内疚登时消散干净，翻翻白眼，只觉闭上眼都能想出他躺在瓶中是怎的一副傲慢神情。
　　这时天色渐暗，天上密麻星子。
　　这深山巨谷里，温度着实比山下低。
　　山上的群群丛丛林木倒是葱郁，丝毫没着上秋色。
　　在冷空气中，树冠和树梢的绿色叶片上盖上了一层薄薄水雾，在清朗月色照射下水濛濛的，眺望远山，山貌已是白雾浓浓。
　　叶片上的水雾聚成水滴后开始往下滴，我穿在一片林荫小径的碎石路中。
　　端玉朗似意识到吵闹无用，早就乖乖躺在瓶子里不做声，好像是他从里头施的法术，让瓶身发出橘黄色的光芒来给我照路。
　　四下阒静得紧，让水滴落在碎青石板上或是草丛里、枯叶上的窸窣声都被听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