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佛门》远方无城

49、舍利子

　　待我跑到山中一块空旷的平地，急促促地把拿在手中的白色的瓷瓶醉梦给一掼，端玉朗便被猛地倒了出来。
　　端玉朗并不料到我会如此突然把他倒出来，因此毫无防备，一个青色的龙身子缩成一圈，在空中滚了两滚，竟然化作了一个白面软糯的公子，一脸惶惑地摔在了地上。
　　我一时吃惊，见着眼前的公子团面粉白，从空中重重地跌向地上，脸正对着地面砸下去。
　　幸好只是一抹魂魄，否则定得摔个狗啃泥。我在心中为此松了一口气，笑嘻嘻想。
　　端玉朗兴许是给木匣子闭得太久，一时入了人世，茫茫然地瞧了一瞧周围的景色，望了眼天空里圆月如银盆。
　　方随着我衣服下摆一路抬起头来盯着我仔细打量，半晌才张嘴道：“……你”。
　　我抿着笑，此时也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自己面前这个，灵魂？！
　　是的，他果然只是灵魂。
　　“端玉朗，”我俯了一俯身子，倾向他，笑望着他，挑眉勾起唇角，“你欲赖在地上几时？”。
　　端玉朗是才反应过来他面皮上的是一种惊措，自觉有少许窘迫，却不欲在我面前掉了气势，硬是在我面前硬着头皮为挣面子摆出一副“这才不是小爷的作风”。
　　端玉朗愤袂而起，脸色冷冷然。
　　我这才觉他叫我“小屁孩”是有根据的，这家伙生生高处我许多。
　　我高高扎起的拿木簪子簪着的髻只接近他的臂膀，我心理作祟，有些不满地呷呷嘴。
　　他见状抬手一把撤掉我头上的发簪，我的头发滑下肩去，长到了腰，落在我背上背的青皮包袱上。
　　“你干嘛！”我抢回他手中的发簪，恨恨剜他一眼。
　　“簪着这个丑死……”他笑着说道，忽然顿住声口。
　　我听见他话语忽断了，疑惑把头去望他。
　　斜着眼却瞧见端玉朗怔怔地正盯着他自己被我抢了发簪的那只手，又是一脸惊诧，禁不住错愕地“啊”了一声。
　　“一惊一乍的，干脆叫‘小惊龙’好了！”我冷淡瞥他一眼，故意冷嘲热讽。
　　“我竟然只是一抹魂魄”他仿佛这才意识到这个事实，语气格外惆怅。
　　我觉得他太大惊小怪了，打鼻头冷哼一声。心中不屑道：都被关进尘生阁的木匣子里了，还能不是魂魄么？
　　不待他反应，我一把手抓下背上的包袱来，打算拿出生灭师兄的衣服让他帮我查一查生灭师兄到底在何处。
　　我正垂着头拆包袱，一滴水从树梢头滴到我后颈，我一个激灵，正皱着眉缩缩脖子，一面仍去拆包袱。
　　身后的端玉朗此时忽然朗声道：“好，就叫‘小惊龙’”。
　　我回身，目瞪口呆状看他。
　　端玉朗此时却笑得极爽朗极温柔，双眸澄澈眼神闪动地看着我。
　　我是才仔仔细细看了他一遭，眉梢若峰头，眸若月下碧潭。他左眉梢尾有一颗淡淡的痣，似画卷上的俊朗公子被无意点上一滴墨渍，却又是另一番不胜收的俊朗气。
　　我回神，他以至我身前，竟是温润如玉态。这倒让我些许失措、疑惑，面皮略显苍白。
　　“端……咳咳，”我清清嗓子，摆掉他抓住我的手，脸色微驽，“端玉朗，你恁地这派模样？！”。
　　他面皮上舔了些无辜，挠挠头眨巴眼看我。
　　我翻了一翻白眼，然后看着他，郑重其事：“你莫是太过小气，我说你一句小惊龙你竟同我置气起来，又摆出这般和气的样子，定是想找个时机报复我罢！”。
　　这遭倒是端玉朗翻起白眼来，抬手又用力攘了一下我脑袋。
　　倒是比起初拔我发簪的力度轻了些。我暗自想。
　　彼时端玉朗又一副大剌剌的样子，对我到：“你这小屁孩就喜欢我收拾？！”。
　　我不满地乜着眼恼他，见他正昂着头看林荫上空的圆月，脸上洋溢起幸福的笑。
　　我看他的脸，竟不自觉的陶醉起来。
　　然后也抬头去看那轮月亮。
　　望了一会儿，那月亮上竟然出现生灭师兄的脸来。我心里回过味来，正事要紧。
　　“帮我寻一寻我生灭师兄在何处吧”我把生灭师兄的衣裳掏出来，举在端玉朗的要钱。
　　之间他哗地一下化身小青龙，绕着生灭师兄的衣服飞了一圈，便落了地回了人形。
　　端玉朗认真地盯着我：“清尘庙后山的灵泽洞”。
　　我听完，折身要跑，跑到一半想起端玉朗，于是折手向着身后，握着醉梦瓶子，口里道：“快飞进来”。
　　一语末了，端玉朗一条龙身子便飞进了醉梦里，我将手在胸口一挥，就把醉梦放进了荷藏。
　　月色越发浓郁，橘月当空，满满欲滴。仲秋夜深白霜如帐纱在空里流动。
　　当我赶到灵泽洞便嗅到一股浓烈的荷花香，轰轰烈烈的缠绕进白霜里。
　　我的心这时候忽然安静了，听不见跳动的声音。
　　一步一步缓缓走进灵泽洞，只看到里面是方无穷无尽的荷塘，月色笼罩下来，阴郁的光的美。
　　我忽然闻到一阵远古的竹笛声，一声一递，撞上我的心坎。
　　迷迷蒙蒙我身体一软，蓬地一声扎进荷塘里。
　　塘水猛刺灌入我的鼻腔，我呛了一口水，这才发现入了魇。
　　踩水向上浮，这才感觉到腰部被一条不知什么东西的尾巴缠上了。
　　我这才意料到应当是给端玉朗诓了，他要取我的命！可是他为何要取我的命？
　　我一边想，一边去取荷藏内的醉梦，哪知醉梦早已不知何处去了。
　　我心里一凉。
　　可是不应该是要我的命，我的命有何用……不对！我凝眉想到什么，他不是要我的命，他想要的……是我的身体！
　　端玉朗想借尸还魂！我忽然记起来十佛子的舍利子仍养在我的身体里。
　　腰上的那条尾巴越缠越紧，我头脑一片烧烫，水呛得我快要窒息了。
　　我咬着牙用力地去踩水往上游，这时候忽然听见身后同样有人在拨水游动。我下意识扭头回望，发现居然是迦尘师兄，我心里一时高兴，想他救我。
　　哪知迦尘师兄从背后一刀刺进我的后背，他咬牙切齿道：“师傅居然要你做首徒！”。我方想起那时在东寮房我房门口看到的那个人影子就是迦尘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