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昼》越涧

23、第23章

　　什么叫“没经过我允许，私自把东西放在这里，就该扔”，那没经过我允许就欺负我的人，是不是就该揍？

　　程昼可一直记得这句话。

　　他明摆着是在搞事。
　　就是想和陶游渊打一架。

　　然而事情没有按照他想象中的那样发展。

　　值日生的一句“瘸子没有优待”都刺激得陶游渊露出冰冷的眼神了，他这样指示明确地在陶游渊的雷区蹦迪，陶游渊的反应却还没在听到他管卫逍叫“哥”时的强烈，只是淡淡觑向卫逍，问：“你怎么还不去？”

　　搞得卫逍好像是给程昼打杂的，程昼当即就气笑了，舌头沿着口壁转了一圈，代替了活动筋骨的准备活动。

　　幸亏一个不知道该说她有眼色还是没眼色的女生在旁边说：“还两瓶呢，昼哥你两岁不能再多了。胃不好还喝碳酸饮料，不怕嗳气呀。怪不得要让逍神替你操心，他特地嘱咐我们说不要给你投喂伤胃的零食，结果你倒好，让他亲自去买，这是要气死他啊。”

　　闻言，程昼狠戾的脸色瞬间软了下来，诧异地看向卫逍。

　　卫逍刚才是真不知道两个人打起来的话拉谁好。

　　拉程昼，程昼会委屈。
　　拉陶游渊，程昼把人打得终身瘫痪了怎么办？
　　两个马上要参加考试的人，谁再受点伤都是大事，打起来很难收场。

　　正好女生有意规劝，卫逍借机表态：“都是一个班的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程昼其实不爱喝可乐，不管他有没有胃病都不喝。
　　他压根就不喜欢汽水。

　　对他来说，打嗝相当不体面，一堆气泡在嘴里跳，口感也不好，放掉气的糖水更难喝，传说中的快乐肥宅水并不对他的胃口。
　　他只是纯粹想嘲讽惹到他的陶游渊。

　　眼下一边是貌似是真生气了的卫逍，一边是恨得他牙痒痒的陶游渊。
　　他果断选择了卫逍。

　　他想替卫逍出头的心是真的，但陶游渊根本不值得他背处分。

　　程昼不耐烦地往讲台上一靠：“有事说事。”没事就滚。

　　卫逍怕他一走，两个人打起来，没敢再回避。

　　陶游渊也不介意当着卫逍的面说接下来的话。
　　他不在乎卫逍怎么想，直截了当地说：“我听他们说，他考过你得了第一，就想来提醒你一句，我才是你的对手。希望你不要逞一时意气，把时间花在不该花的事和人上，做出令自己后悔的决定。”

　　这样的话不止卢正清说过，卫逍也含蓄委婉地跟他提到过，就连他自己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没一个人把话说得这么让人难以接受。
　　难受到他不动脑子都可以想到动了脑子也一样会说的话——我用得着你提醒？

　　因为在恶劣的成长环境里长大，程昼内心自卑，所以他一贯是低调的，事不成不愿给人以期待，也就没放过什么狠话，装酷耍帅全靠一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
　　可今天，他真的想把过去得的奖状和奖杯都砸陶游渊脸上。

　　就算卫逍算不上他的竞争对手，也轮不到别人来告诉他。
　　陶游渊仗着自己跟他一样得过国一，就跑到他面前光明正大的教训他，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程昼的脸黑得像青铜鼎，却碍于卫逍在身边不好发作，异常礼貌地说：“多谢提醒。”

　　陶游渊得到回应，点了点头，转身准备回座位。
　　就在他拐杖点地的一刻，突然听他身后的程昼淡声开口：“不过做我的对手。”

　　他以为会是程昼提出的他们做对手的条件，然而接着他听到了程昼的嗤笑。
　　他扭头的瞬间正对上程昼不屑的目光，同时也听见了程昼讥诮的话。
　　程昼说的是：你也配？

　　……

　　“你怎么也来了？你不是上个课间才来过厕所吗？”

　　洗手池的镜子前，一个女生正抓着自己的高马尾，把皮筋重新缠上，看见冒冒失失跑过来的同桌，惊讶地问道。

　　“我逃命来的！太吓人了。”躲来厕所的女生慌张地说。

　　“怎么了？”

　　“我一紧张就想上厕所，你先让我上个厕所压压惊。出来跟你说。”

　　女生冲进里面的隔间，一分钟后出来，一边洗手一边跟同桌说：“昼哥差点和陶游渊打起来。”

　　“啊？他俩性格不是一个赛一个冷吗？这也能打起来？”

　　“是呀，谁说不是呢？我在旁边看着都惊呆了。怎么跟你形容呢？对！冰山碰撞！他们当时离我就这么近，打起来我肯定遭殃，所以我一闻到硝烟味就赶紧跑了。”

　　“你来厕所前没先告诉卢老师？”

　　“没啊，我都多大了还告老师。”

　　“等等，陶游渊坐第四排，昼哥坐倒数第二排，他俩打起来怎么会打到第一排？约战紫荆之巅？”

　　“不是，昼哥原本是来找逍神的，俩人聊了一会儿，然后陶游渊找过来，说是有事要和昼哥说，逍神就去小卖部买东西。注意！这时候！昼哥突然管逍神叫了声哥！”

　　“谁？谁管谁叫哥？”

　　“昼哥，昼哥管逍神叫哥，还求逍神给他买可乐。”

　　“骗人的吧，你是不是在耍我？昼哥会求人？原谅我绞尽脑汁也想象不出他求人什么样。”

　　“我真滴没有骗你！但严格地说也不算求啦，就是让逍神给他带两瓶可乐。”

　　“两瓶？带回来以后说，‘这瓶给你，一人一瓶’？”

　　“噫——”

　　“逍神不是说昼哥胃不好不能喝这种东西，按理说不是他俩该打一架吗？关陶游渊什么事？”

　　“陶游渊的腿。”

　　“哦哦哦，昼哥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吧。”

　　“不是吧……我当时看他的样子就是故意的。悄咪咪跟你说，我觉得他们三个人的关系有点复杂，一早陶游渊不是还把逍神的东西都扔地上吗？昼哥是跟逍神一起来的，估计是手不方便才没帮着捡，但脸色极其难看，梁子估计就是这个时候结下的。“

　　“那这么说，昼哥和逍神的关系是真的铁，陶游渊跟他上了两年的竞赛课，还没卫逍跟他住十天半月走得近。”

　　“肯定呀，又不是团队赛，队友哪有舍友交情深。”

　　“走走走，真打起来也该打完了，去看看结果。”

　　她们赶回教室也没看到结果。
　　因为根本没有打起来。

　　教导主任来搜刮了一通，带着一大包电子产品走了。
　　教室里一片鬼哭狼嚎。

　　程昼慢条斯理地将藏在外层绷带里冒充夹板的三部纤薄型手机拿出来。
　　一部揣回兜里，一部给卫逍。
　　还有一部，还给了陶游渊。

　　也就只有这种时候他们才可能统一战线。

　　矛盾归矛盾，场合他还是要分的。
　　他又不是没脑子。

　　局势变化太快，卫逍先是错愕了一下，随即忍俊不禁。

　　—

　　冰箱里的储备粮一点一点吃完了。
　　程昼正处于青春发育期，在长身体，养胳膊也需要及时补充营养，尤其是钙质，卫逍打算买几斤筒子骨，给他炖点藕汤补补。

　　超市是定点开门的，他们比那些大爷大妈出门早，却没大爷大妈们的闲工夫。
　　超市开门的时候他们已经上课了，想买到新鲜肉就不能拖到下午。

　　中午放了学，程昼跟着卫逍去了小区超市。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玫瑰公馆的超市，一进门就感觉到了和其他大型超市的不同。
　　——竟然没有收银台。

　　他讷讷问卫逍：“这里的东西不要钱吗？”

　　怎么可能不要钱？
　　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

　　“那些机子是自助的。”卫逍指指左侧的一排机器，“扫完想要的商品的货码以后扫二维码付款。”

　　程昼诧异地问：“全靠顾客自觉？万一有人忘记付钱了呢？”

　　卫逍：“赊账，下次还。”

　　“……”真就靠人品。

　　“我来推车吧。”程昼主动抓住购物的手柄。

　　卫逍看看他被绷带吊在脖子上的胳膊，又看看他：“你推？”

　　程昼点头：“我喜欢靠购物车上。”

　　跑完一千米体测他都能直立行走，但只要一逛超市他就想趴着。

　　卫逍不说什么，满足了他的心愿。

　　程昼不得不承认自己没见过世面，瞧见什么都觉得新鲜。

　　标着各种陌生字符的进口商品他已经看厌了，绝大部分他都没吃过，也不感兴趣。
　　但是一袋三倍量、超大包装的零食只卖三块九，他是真的很想拿一包。

　　他的目光都快长在上面了，卫逍当然也不会装作没看见。

　　他们都走过那排货架了，卫逍又折回去抱了满怀放进购物车，明明很阔气了，还要装得抠抠搜搜：“擅自劝退了给你送零食的女生，这些是补偿你的。吃完就不会再给你买了。”

　　程昼无所谓：“你不是说要买几双袜子？我看见了，在左边。”

　　卫逍没忘，他是自有打算：“我们先买了骨头再回来买。”

　　程昼“哦”了一声，懒洋洋地挺了挺腰，又俯下身。
　　这回伏得比刚才更低了。

　　他有点困。

　　小区超市的生鲜区像水族馆，有许多大型超市反而不会卖的鱼。
　　程昼看了觉得新奇，但也没有刚进来时那么兴奋了。

　　卫逍在认真挑食材，他在旁边呆着无聊，便把购物车当滑板车玩了起来。
　　后来卫逍让导购帮忙称重，他估计他们可以走了，就对卫逍说：“哥，你推推我。”

　　卫逍的注意力在给他递货的导购身上，没顾上他，于是程昼又说了一遍：“你推推我嘛，哥。”

　　卫逍拿到称好的骨头，正准备放进程昼推着的购物车，结果一回头，程昼连人带车撞了过来。
　　还好他练过三年格斗，眼疾手快地拎着程昼的后脖颈把他从购物车上拽下来，借着惯性摁进了怀里，低头问：“告诉我，你刚才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