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昼》越涧

27、第27章

　　酒店浴室的淋浴器没有卫逍家的高级，只有一个可以取下来的莲蓬头，巴掌大，尺寸有点尴尬，远冲水量不够大，近冲水花四溅。

　　程昼摘下莲蓬头，对着脚下一开水，吓得他“艹”了一声，赶紧关了。

　　幸好卫逍给他买的护托外层是防水的，不然弄湿了他还不知道怎么办。

　　距离他受伤只过去了一个月，医生说他的石膏起码还要一周，到国庆才能拆。

　　正打算跟这个凶猛的莲蓬头决一死战，他听到了浴室外陶游渊接电话的声音，隐约听到对面的声音也很年轻。

　　这块不知是从南极还是北极的冰川上凿下来的千年寒冰居然有朋友？

　　大概过了一分钟，程昼正思索着究竟把莲蓬头放在哪里才能完美实现“能淋到水”、“不打湿护托”、“能搓泥”三个目标，陶游渊走过来敲了敲浴室的磨砂门。

　　程昼的语气不怎么友善：“干嘛？”

　　陶游渊在门外说：“给你个塑料袋，把手罩起来再洗。”

　　刚第一次关水的时候他就想“如果手边有个塑料袋就好了”。
　　有是有，但跟行李放在一起，他事先没想到这个莲蓬头喷射面积这么广，就没拿。
　　陶游渊在外面，要他洗一半出去拿，他抹不开这个脸，让陶游渊帮忙更不可能。
　　没想到陶游渊自己给他送来了？

　　程昼默不作声地关了水，将莲蓬头插回原处，躲到门后拉开了一条缝。
　　陶游渊从缝里把塑料袋塞了进来。

　　“需要帮忙吗？”

　　程昼果断拒绝：“不用。”

　　陶游渊顿了顿，模糊的人影消失在了磨砂玻璃前。

　　十分钟后，程昼穿着酒店的浴袍从浴室里出来，跟陶游渊一样上了床。
　　不过他只带了衣物，没带书，天没黑就想睡了。

　　他很不喜欢坐长途汽车，在车上晕不说，下了车也要休息好一阵才能缓过精神。

　　明天就要考试，与其临时抱佛脚，不如养精蓄锐。
　　根据他以往的经验，考试前夕抢看的知识点，除非是命题人给的重点，简单的不会考，难的更不会考，白白消耗脑力。

　　他都准备躺下了，陶游渊突然扔给他一个枕头。
　　程昼疑惑地望向他。

　　陶游渊冷淡地说：“垫在手臂下面。”

　　程昼举起多出来的枕头：“我有。”

　　虽然是单人床，但每张床上酒店都给配了两个枕头。

　　陶游渊回他：“我的垫在大臂下面，你的垫在肚子上面。”

　　程昼愣住了。
　　惊讶于陶游渊的细心周至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这不是他受伤后养成的习惯吗？

　　这一个月来，包括抱枕在内，他睡觉都要用三个枕头。
　　一个头枕着，一个大臂压着，还有一个用来垫手。

　　手臂弯折，一个平面，两个支点，当然需要两个垫子。

　　看出他的迷惑，陶游渊主动坦白：“刚才卫逍给你打了个电话，我接了。他说的，我做的。”

　　就在十多分钟前，他自报家门后，卫逍完全忽略了他和程昼同寝这件事，而是让人听不出语气地问“他手伤着自己洗澡？”

　　他这才想起程昼的手不能沾水。
　　作为一个曾因断腿一周没有洗过全身的洁癖患者，他非常理解程昼这种“一天不洗，浑身难受”的感受，怼了卫逍一句：“那不然你飞过来帮他？”
　　然后他就被卫逍拜托了。

　　虽然不服气，但卫逍实在想得太周到，以至于让他自愧不如，于是怀着复杂的心情，不情不愿地照做了。

　　哦，这就不奇怪了。

　　他以前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远程干涉他的生活，身边的人还巨他妈听那个人的话，可这次居然没引起丝毫反感，还挺享受这种被人惦记的感觉。

　　看时间，卫逍现在应该已经在学校上晚自习了。
　　程昼本打算再给卫逍回个电话，但想想算了。
　　不打扰卫逍上课了，等明天考完再找他吧。

　　酒店的灯光昏暗，那点亮度就算开着也睡得着。
　　程昼睡得早醒得也早，醒来的时候窗帘是暗的，灯是亮的。

　　陶游渊昨晚不知几点睡的，让灯开了一宿，分不清现在几点。

　　程昼摸到手机，抓起来看了一眼。
　　还不到六点。

　　接着，他的视线又停留在了屏保中央，收到微信消息的提醒上。

　　刚睡醒手机的光线比较刺眼。
　　程昼坐起身，闭了闭眯起的眼睛，随即强撑着睁开眼，点开微信。

　　几乎全班都给他发了祝福，一水的“加油”，其中掺杂了几条心意甚好却不会说话的，叫他不把敌人打趴下就别回来了。

　　出于礼貌，平时别人给他发消息，他都是一人至少回一条。
　　但今天看到这么多相差无几的内容，他一条都不想回。

　　他在汇总页粗略扫了一眼大家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发现了一条与众不同的。

　　【1：早点休息，晚安。】

　　卫逍对他说了晚安，他没有回。
　　现在再回时间也对不上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向嫌说这些无意义的话的情侣腻歪，此时此刻，却因为没有及时回复卫逍的“晚安”，怅然若失了。

　　陶游渊昨晚睡得也早，他是看书看困的，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可能冷气开得低了点，他的床正对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夜里无意识地钻进了被子里，睡姿还过得去。

　　他睁眼看见程昼已经坐起来了，他也坐起来，对程昼说：“昨天晚上你睡着了，主任过来送了牛奶面包，在桌上。”

　　那时候程昼已经睡着了，他怕主任把程昼弄醒，拿了物资就让主任去下一个房间了。
　　原本主任应该是想讲些注意事项，顺便给他们两个主力打打气的。
　　他们因此躲过了一通啰嗦。

　　“你吃吧，我自己带了。”程昼如是说。

　　那个面包他昨天下午尝了一口，味道实在不敢恭维。
　　但学校只给他们安排了这个。
　　凡是想去路边的野馆子偷腥的，都被捉了回来，说是怕他们考前吃坏了肚子，影响明天的发挥。
　　他当时想说吃了这个面包才会影响发挥来着，但看见某些人吃得称得上狼吞虎咽，直掉面包渣，顿时默默闭上了嘴。

　　昨天他是晕车，胃难受才没吃卫逍给他塞的大列巴，今天可以当早餐了。

　　陶游渊明显也吃不惯学校发的面包，还努力装作可以下咽。

　　程昼看他那样觉得好笑，把自己的大列巴掰了一半递给他，鸭蛋也分给了他一颗，加上学校发的牛奶，早餐吃得还算丰盛。

　　进考场前学校领导例行训话。
　　一百号人有一半的人捧场，声势都足够浩大了。

　　其他学校的考生经过他们时，有的当场笑了出来，有的伸手指指点点，不太尊重他们这些对手。

　　程昼也觉得他们学校考前喊口号的行为挺傻逼的，但不妨碍他在心里骂这些没礼貌的人。

　　现在笑老子的，有种别考到一半哭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