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昼》越涧

37、第37章

　　平安夜正好是个天气晴朗的周六，卫逍下午带着感冒初愈的程昼去人造滑雪场体验滑雪的快乐。
　　程昼明明恐高还是硬着头皮跟着卫逍去了。
　　卫逍也明明知道程昼恐高还是带着他去了。

　　两个人各怀心思。

　　程昼是因为对上次背课文的事耿耿于怀，怕卫逍以为他是个畏难的懦夫，不信他不想背课文的理由只是和冬天赖床差不多，转念再想到卫逍就是因为他懒散怠惰生的气，为了维系他和卫逍的感情，不得不做点什么来挽回自己在卫逍心目中的形象。
　　卫逍则是为了锻炼程昼的韧性。

　　人只要不信命，不服输，就一定能突破自己的极限，激发出惊人的潜力。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程昼既非池中之物，就不能像对待池中物一样对他没有任何要求和期待。
　　要想拥有征服他人的魅力，首先要拥有克服自身弱点的魄力。

　　跳伞和蹦极的危险系数太高，万一出现意外会丢命。他不敢拿程昼的命去赌，但新手上个初级滑道不成问题。

　　两个人穿着同款轻薄保暖的鹅绒服来到人造滑雪场，租了防具和装备以后就搭上了去往滑道顶峰的缆车。

　　缆车里空间狭小，腿挨着腿坐在一起有些拥挤，程昼将无处安放的双手夹在腿缝里，望着近在咫尺的蔚蓝天空。

　　卫逍定定注视了一会儿，微微一笑，用手轻拍了一下程昼的后脑勺，触碰到程昼浓密黑发的手渐渐下滑，虎口一直摩挲着他的后脖颈，最终卡在了肩颈交界处，他就着这个姿势对程昼说：“你看下面的人是不是小得像蚂蚁一样？”

　　程昼看都没看就“嗯”。
　　卫逍心知他在敷衍，促狭地笑了笑，指着脚下组团来玩的青年团体拉的横幅道：“我记得你视力很好来着，看得清下面红色条幅上的白字吗？”

　　程昼才不上他的当，在他的擒制下默不作声地和他手上的力道对抗，始终高昂着头颅，明明就在暗自较劲，却要装作没有用力的模样，明明是因为恐高不敢往下看，却非要装腔作势一番，扭过头躲开他的手说：“太远了，看不清，你先给我副望远镜我再看。”

　　望远镜卫逍自然是没有的。
　　他们到滑雪场是来滑雪的，又不是来盯梢的，程昼是算准了才开的口。

　　卫逍没打算一来就把程昼吓得失魂落魄，稍加试探便收手了：“好，下次来前给你买一个。”
　　不论是看神色还是听语气都判断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

　　程昼暗自咬牙。

　　就在这时，身后另一台缆车里有热恋期的女生大张旗鼓地对男友告白。

　　“张子俊！我喜欢你！这辈子！下辈子！还有下下辈子！永永远远都喜欢你！”

　　卫逍听了下意识笑起来，程昼却一脸嫌弃地说：“当在荒山野岭吗？”

　　卫逍的手掌又落在了他的后脑勺，笑着说：“你还真是不懂浪漫。”

　　程昼皱眉往前一倾，躲开他的手：“有话好好说，别摸我脑袋。”

　　卫逍笑意更深，又在他头上揉了一把，换来程昼夹杂着无奈的一瞪。

　　卫逍是滑雪的老手，但这个滑雪场他只在两年前来过一回，凭借着模糊的记忆将程昼领到初级滑道的起点，还没开始他的教学，就听身旁的女生跟闺蜜打电话抱怨。

　　“都怪你临时爽约，害我被成双成对的情侣虐！他们都去高级一点的滑道搂搂抱抱了，我只能在初级滑道自己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摸索！”

　　女生为了稳住身体，降低重心，把双脚分得很开，此刻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叉着腰，颇有女壮士的风范。
　　丝毫不像需要男生保护的类型。

　　程昼闻言无端觉得对方在指桑骂槐，踩着滑雪板默默朝旁边挪了一步，结果落脚点太滑，一个不小心摔了个屁股墩儿，径直从女生胯/下穿了过去。

　　这还没完。
　　他沿着光滑的冰面迅速下落，像保龄球一样撞上了前面刚摔了一跤、正努力站立的人。

　　那人也是倒霉。
　　好不容易挣扎着站了起来，正颤颤巍巍地维系着平衡，猛然就被从天而降的程昼撞了个四脚朝天。

　　在意外发生之前，程昼正做着心理建设，思考着怎样才能克服居高难下的恐惧，从容而优雅地通过考验。
　　然而灾难就发生在一瞬间。
　　整个过程他都是懵的。

　　短短十几秒，他不仅承受了胯/下之辱，还撞倒了一个惨人，简直是有苦难说，只能尴尬地跟被撞倒的人道歉。
　　对方大度地谅解了。

　　卫逍顺着他大致的行动轨迹滑到了他的身边。

　　现在大家的处境都一样——距离起点十几米远，爬是爬不上去的，只能硬着头皮下。可下又实在是高。

　　不同级别的滑道其实差不多高，区别就在于坡度和平整度。
　　初级滑道已经是最平缓的了，这都下不去，是要在半道上安营扎寨的节奏了。

　　程昼双膝跪地，双手撑在冰凉的雪面上，抬头望向卫逍，眼神里求助的意味过于明显，也太像幼童跌倒看向父母的目光。

　　卫逍笑了笑，缓缓蹲下身，稳稳将趴地的程昼搀起：“没办法，只有滑下去了，准备好了吗？”

　　他能说没准备好吗？

　　程昼咬了咬牙，朝下望了一眼,腿一动，脚下打滑，险些重蹈覆辙。
　　要不是抱紧了卫逍的腰，非滚下去不可。

　　卫逍被他抱住腰的刹那，身子僵了僵，旋即不紧不慢地把程昼放在他的腰侧的手攥在掌心，借给程昼些许支撑的力量，鼓励道：“别怕，我护着你。”

　　程昼说得晦气：“临死才要拉个垫背的，我不要你在下面垫着，也不希望是你。”

　　卫逍伸手捧住程昼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所以不要用背对着我。让我抱着你，就不是垫背的了。”

　　……

　　大洋彼岸夜正浓。
　　名利场上的推杯换盏接近尾声，豪华邮轮即将靠岸。

　　身着正装礼服的中年男士挽着穿着雍容的贵妇，跟面前身在的同胞交谈甚欢，末了说道：“多年不见，期待能与您再次合作。”

　　本是一句冠冕堂皇的客套话，不料对方笑得格外意味深长，阴阳怪气地说道：“我是希望我们还能有合作的机会，但令公子怎么想的，就难说了。毕竟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人老了迟早是会不中用的。”

　　卫悟皱了皱眉，不解地问：“您此言何意？”

　　对方顺势告起状来，语露威胁：“我可从没招惹过令公子，没想到他一出手就把我托人打理的产业搞破产了。说起来不过是小生意，我也没想跟您讨说法，只是觉得我们两家既然有心继续合作，就不该因为小孩子的闹剧生了芥蒂。您说，我说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