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昼》越涧

4、第4章

　　卫逍当然没答应。
　　晚点他们还要回学校。

　　至于程昼，他显然对被卫逍抢风头这件事没一开始那么排斥了。

　　程昼没管游戏里的两人是否介意，把身上的装备扔出来，二话不说退了游戏，然后放下手机，倾身凑到碗前闻了闻。

　　卫逍没骗他，刚出炉的热粥的确香到勾人食欲。
　　可他抬头见卫逍看着自己，倔强地装作不为所动。
　　可惜到了还是没能经得住诱惑，问卫逍：“你自己怎么不吃。”

　　好端端一句话被他用惯用的语气说出来，跟卫逍会往他碗里投毒似的。卫逍却没生气：“我盛了两碗放在餐厅，专门舀了一勺端过来给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要放葱花吗？”

　　厨房和客厅仅有一房之隔，他隐约听到程昼开了游戏的动静就没去打断。
　　他只浇了半勺醋给切碎的羊肉去膻，像大众普遍不能接受的葱姜蒜和肥肉都没放。顾及到程昼是病号，也没往里添刺激肠胃的佐料。
　　如果程昼的症状再严重点，那就不用这么麻烦，直接煮白粥了。

　　听卫逍这么一说，程昼才发现碗里的粥只占了容量的四分之一。
　　碗壁也不烫，可以上手。

　　“不用，谢谢。”

　　他本就对卫逍就没多大敌意，只不过原生家庭不和谐导致他从小就没安全感，特别依赖周围的环境，连细微的改变都需要适应很长一段时间。
　　卫逍作为一个强大而神秘的对手，毫无预兆地从天而降，闯入了他的领地，他只是被动起了应激反应罢了。

　　他吃完碗里的，又惦记起餐厅里的余粮，主动朝餐厅进军。

　　卫逍忍俊不禁。

　　程昼的吃相可以用好看来形容。他没有吧唧嘴的习惯，喝粥的时候用四根指头把碗抬到唇边，斯文地抿一口，咽下去，再抿一口，再咽下去，配合得十分协调，直到碗见底才意犹未尽地舔了舔门牙，舌头永远在嘴里。

　　他以前吃的米又干又硬，放进嘴里没嚼就碎了，味同嚼蜡，但今天吃到的不一样，粒粒饱满甘甜，清香中掺了肉末的鲜味，咸淡适中。
　　不限量的话，他还能再干三碗。

　　卫逍一直没动勺子，就是怕程昼不够吃。
　　他没浪费粮食的陋习，一直以来都秉持着宁缺毋滥的原则在做饭，倒米的时候心想招待好客人就行，没想到看样子把自己这份让给程昼都不一定够。

　　胃病犯了还能吃下这么多，也是难得。

　　“胃不舒服别暴食。”卫逍说着只把自己这碗分了一半给他，另一半留着陪他吃。

　　程昼自己不会做饭，却遏制不住套秘方的心：“你在里面放的什么肉，不太像猪肉。”
　　卫逍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嗯，人肉。”
　　程昼手一抖，骨瓷碗在桌上磕了一下，他抬头望见卫逍的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又被骗了，“嘁”了一声。

　　卫逍不逗他了：“是羊肉。”

　　程昼得到答案低头细看，说了一句：“我之前从不吃羊肉。”

　　卫逍怔了怔：“过敏吗？”

　　“不是。恶心，吃不惯。”

　　“我该问问你的。还有别的忌口吗？反正这离学校近，随时欢迎你过来蹭饭。”

　　程昼过惯了独居生活，今天能被拐来已经是奇迹了，哪肯约下次，可毕竟有一饭之恩在，不好直言拒绝，便企图用黑名单劝退：“不吃鱼，不吃动物内脏，不吃冬瓜南瓜苦瓜，芹菜香菜空心菜，白萝卜红萝卜胡萝卜。鸭不吃头，鸡不吃冠，牛肉不吃带筋的，猪肉只吃带骨的。”

　　他为什么这么瘦？
　　还不是因为没饭吃还挑。

　　他报这段菜名的时候像在台上说相声，卫逍又是一笑，没嫌他挑食，捋了捋这份清单：“不吃鱼，不吃动物内脏，不吃萝卜，不吃叶子菜，不吃瓜字辈的菜，肉要嫩一点的。”

　　程昼暗自为他超乎常人的即时总结能力以及惊人的记忆力叹服，却吝于夸赞，口不应心道：“差不多吧。”

　　卫逍体贴得像个绅士：“好，我记住了。”

　　程昼神色复杂地沉默了两秒，默默岔开话题：“这是你在本地的家？”

　　卫逍答：“落脚点，不算家，父母差人帮忙弄的，没让我接触房主，我也不知道房主是谁。”

　　程昼意味不明道：“我住隔壁小区。”

　　卫逍当他在跟自己叙旧：“嗯，我们之前在蛋糕店见过。”

　　程昼不再拐弯抹角，简明地点破：“那天我问你出了校门往哪边走，你说的不是这个方向。”

　　卫逍当即了然，耐心地跟他解释：“小侄女在我这吃了生日蛋糕，回去牙疼，白天去看了牙医，回家以后哭个不停，我哥嫂不知道怎么哄，让我放学过去看看。”

　　程昼跟他算不上熟，让自己心里不舒服的误会澄清了就行，无心打听他的家世背景，对他的户口本也不感兴趣。
　　交谈戛然而止。

　　这下轮到卫逍提问了：“跟你打游戏的那个是网友？”

　　程昼没想到他会问，但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于是坦诚相告：“小学同学。”

　　“小学同学现在还有联系？”

　　说实话也没多深的交情。
　　只不过他家的变故王同烁知道个大概，有些话他不可能跟别人说，摇摆不定的时候会让王同烁当个抽签机器代替他做决定。
　　而且他还得看着点王同烁这个大嘴巴。
　　这厮跟他都不在一个学校了，每回听到他的音讯还是会激动得手舞足蹈，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这兄弟我认识”，弄得他时不时就会动跟这人绝交的念头，不提也罢。

　　程昼随便糊弄两句就和卫逍一起回学校了。

　　晚自习还是在自己班上，盛逸舟亲眼看到他俩前后脚进的教室，下巴都快惊掉了，缠着程昼问是怎么回事，自己还是不是他嫡嫡亲亲的同桌了，居然这么快就跟别人好上了。

　　盛逸舟就是那种每个班上都会有的，明明自己更不咋地，看到比自己牛逼的人也不咋地就会快乐到飞起的同学。上次是用不健全来形容他的语文水平，这次是用嫡嫡亲亲形容同桌。
　　一个一百五的卷子考不到一百分的人，好意思嘲笑他每次都在一百一左右徘徊。

　　程昼被他缠得不行，就把自己受卫逍接济的事坦白了，盛逸舟知道后一拍桌子：“好家伙，还知道擒贼先擒王啊！”

　　程昼：“……”

　　盛逸舟没觉得自己说的哪有毛病，还在兴冲冲地表忠心：“你放心昼哥，我是你的人，不会让他的奸计得逞的。”

　　程昼不解地望向他：“他有什么奸计？”

　　盛逸舟夸张道：“后来居上架空你啊！”

　　程昼顿时像看戏精一样睨着他，说：“看书吧，戏过了。”

　　—

　　质检历时两天，后面那天只有英语老师布置了作业，程昼在上晚自习的时候就做完了，回到家他也没刷别的题，破天荒的有点焦虑。

　　之前他从没像今天这样期待过成绩公布。
　　排名出来前他什么事都不想干。

　　他把笔夹在指间转，转了多久就发了多久呆。

　　被池伟顺走的那套文具他随手丢废纸篓了，新入手的这支水性笔是卫逍陪他挑的，不太实用，笔头上有只丑萌丑萌的小浣熊，卫逍说像他。
　　他问哪像，卫逍说看起来都总是不高兴。

　　他当时不屑地一嗤，回头趁卫逍没看见偷偷买了下来，本打算第二天找其他人评评理，后来冷静下来觉得丢人就没这么干。

　　正晃神，手机“叮咚”一响。
　　他拿起手机查看，是收到新邮件的关联提醒。

　　邮件的标题是“学习资料”，发件人是没有备注的陌生邮箱。
　　他怀着好奇心点进去，里面的附件是zip格式的压缩包。

　　他用的是苹果机，下了也不能在线解压，解压了也不知道文件在哪，只能开电脑。
　　反正他现在也无心学习，专程花了五六分钟把附件拷到电脑里解压。

　　这个压缩包神神秘秘的，主体叫“英语听力材料”，然而竟然设了解压码。
　　解压码也在包里，是个独立的txt文件，内容是：bldaojuwen。
　　看起来像脸滚键盘滚出来的。

　　程昼没管那么多，按照提示一步一步解了压。
　　可英语听力材料不应该是音频格式吗，怎么解压以后全是txt？

　　程昼疑惑地点开，映入眼帘的是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
　　“迫切需要纾解”、“极度渴望得到”、“根本无法容纳”……

　　“……”

　　班里同学的号他都加过，只有初来乍到的卫逍还没来得及收入列表。
　　也是因为他已经有了卫逍的微信，所以不着急加他的□□。

　　看到陌生邮箱号，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卫逍，于是不假思索地在微信上问他：【你给我发的什么？】
　　卫逍秒回：【我给你发了什么？】

　　看来不是卫逍。
　　那是谁？

　　下面不知何时起了反应。
　　程昼无措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发誓要将给他发邮件的人找出来。

　　他把自己的邮箱输入搜索框百度了一下，还真百度到了。
　　链接通向的是一个贴吧。
　　贴吧简介是“兄友弟恭”。

　　他从错留成他邮箱的资源帖里爬出来，猝不及防地见到了一个他闻所未闻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