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蛟》妖梦铃

25、离开

　　狐王狐后对龙王以礼相待，甚至到了主位都给他们让了出来的地步。
　　龙族对狐宫所有装饰布置都有意见，从进门开始就在指指点点，然而狐族却没人敢反驳他们。
　　君澈始终感觉自己的心脏沉坠坠的，特别不好受，却又无力反抗。
　　龙王：“尔等可知，本王前些日子收到消息，蛟族还有活下来的几只零散小蛟？”
　　君澈好像突然被推到悬崖边上，一动不敢动，什么难受不难受，一下子全忘了。
　　狐王坐在他身边，伸手掐住他的胳膊，疼痛唤回了他的神智。
　　狐王道：“怎么可能？大王不是已经确认过了，蛟族全族覆灭，无一生还。”
　　龙王冷哼两声：“就怕有些妖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做，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狐王：“怎会有妖敢忤逆大王。”
　　“是吗？”龙王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狐后“本王听闻狐后与蛟后关系甚笃，可曾恨过本王？”
　　狐后抬头跟他对视，她能感觉到自己夫君的紧张，沉默片刻后道：“弱肉强食本就是天道，蛟族被灭，只是顺应天道。”
　　龙王满意地笑了笑：“说得好，这本就是天道，谁让他们非要忤逆本王。”
　　“大王说得是。”
　　龙族在狐宫磨蹭了许久，发现狐王狐后一直都那样无趣，跟别的低等种族一样，不敢对他们有丝毫不敬，也给不出他想要信息，很快就对他们失去了兴趣。
　　等自己手底下的小妖确定过狐宫里并没有藏着什么不该藏的妖孽，龙王终于带着那几条龙离开。
　　二长老负责将他们送走，确认他们离开狐族的领地，回来禀报。
　　确认龙族离开，狐后再也忍不住，把桌子给掀了，发泄般将大厅里所有能够到的物件都给砸毁，特别是龙族刚使用过的东西：“几条臭虫，怎么还不去死？怎么还不去死……”
　　狐王看着她崩溃的模样，心里并不好受。
　　二长老后退几步，不敢掺和他们的家事。
　　狐后慢慢停了下来，她回头看向狐王，嘴角有血迹渗出……
　　“夫人。”狐王惊叫出声，赶紧冲上前去扶住即将倒下的狐后，将她抱起来往外跑。
　　君澈怔怔地跟上去，大夫过来得很快，说她只是气血攻心，一下子没缓过来而昏阙。
　　狐王让他先回去休息，找祁靖川说说话，那孩子刚见到自己的仇敌却无能为力，这个时候应该并不好受。
　　不知道为什么，君澈总觉得自己父王有些怪怪的。
　　那时候他并没有想太多，因为他真的很担心祁靖川。
　　回到他们的院子，祁靖川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他，他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裳。
　　就像……就像小时候一样。
　　君澈突然有点不太敢往前了。
　　自从蛟族出事之后，祁靖川再也没有穿过白色的衣裳，他总在没日没夜的修炼，再也不喜欢那种清雅素白的衣裳，觉得那不适合他，唯一这一件还是君澈悄悄备着压箱底的，他始终记得祁靖川以前有多喜欢白色，因为白色跟他的鳞片一样干净皎洁。
　　但祁靖川从来没有穿过，这还是第一次。
　　祁靖川见到了他，朝他看过来。
　　君澈开口有些困难：“你怎么……”
　　“喜欢吗？”
　　“小白？”
　　祁靖川朝他走过来，他说：“我要走了。”
　　君澈愣住，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去哪？”
　　“去我该去的地方。”祁靖川道“蛟族所剩无几，我会带着他们离开狐宫，去找一个安全，且不会伤害到谁的地方。”
　　“在这里，你也不会伤害到谁。”
　　“别骗自己了。”祁靖川伸手去摸了摸君澈的脸“龙族已经找上门来，再这样下去，我的存在，只会害了你，害了整个狐族，我不能让你们也被伤害。”
　　君澈哑然。
　　“以后，记得照顾好自己。”祁靖川放开手，从他身边走过。
　　君澈猛地转过身，从背后抱着他：“非走不可吗？”
　　“是。”他回答得决绝，给了君澈心脏狠狠的一刀。
　　“好，我放你走。”君澈这么说，却始终没有松手。
　　祁靖川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他松开手，只能自己开口“灼潇!”
　　“我放你走，你答应我几个条件好不好？”君澈哽咽了起来“好不好？”
　　“什么条件？”
　　君澈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定个时间，在这个时间里风雨无阻必须见一面，我得确认你是安全的，不管出了什么事，记得告诉我，就算我帮不上什么忙，你也得告诉我，这不是很难接受的条件，对吧？”
　　祁靖川沉默。
　　“若不是不肯答应我的条件，我就、我就……我就跟着你走，你去哪我就去哪。”
　　祁靖川：“……”
　　他很无奈。
　　君澈：“靖川，你不要不说话。”
　　“好，我答应你。”
　　“那你先告诉我你要去哪？”
　　“离秽凉山不远的一个地方，你见过那里的，那有一处遗址，我会带着剩下的蛟到那去。”
　　“好。”君澈点了点头，又道“如果想我了，可以悄悄地来找我，不要自己一个人干熬。”
　　“嗯。”
　　“不要总是没日没夜的练功，要注意休息，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知道吗？”
　　“好。”
　　君澈好像变得尤其啰嗦，这也担心那也担忧，事无巨细地给祁靖川安排了一遍，而祁靖川竟也没觉得不耐烦，全都一一应下。
　　完了，君澈还是忍不住道：“真的非走不可吗？”
　　“……”
　　“算了，你不用多说什么，我都知道，你且记得要照顾好自己。”
　　“谢谢。”
　　……
　　蛟走了，狐宫恢复平静，他走得毫不犹豫，君澈却始终没能适应。
　　先前祁靖川有事没事都会在后山练功，君澈总能躲在不远处看着他，现在再去后山已经什么都没有。
　　可他还是忍不住想去。
　　“在这里能看到什么？”大长老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君澈被吓得差点变回原形。
　　发现是大长老，君澈缓过来，询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大长老：“这正是老夫想问殿下的话。”
　　君澈：“我也不知道。”
　　大长老走到他身边陪他一块站着。
　　君澈问：“你说他现在怎么样了？”
　　“嗯？”
　　君澈眼睛有些晃神：“不知道他现在安不安全，新的寝殿住的安不安心，早知道回来之前应该先去一趟人间的，他小时候那么喜欢人间的食物，我们已经有近百年没有去过凡间……”
　　他说了很多话，大长老安安静静地看着听着。
　　等他说完了，大长老才接话：“靖川殿下会没事的，他一直都很坚强。”
　　“是啊！”
　　“他若不这么坚强，我连陪他到现在的机会都没有。”君澈声音很低“我只恨自己没用，帮不上他的忙。”
　　“但你已经很努力了，殿下。”
　　“努力有何用？再努力，也还是这么弱，现在小白妖力提升，他有希望报仇，接下来会更加努力修炼，而我大约这辈子都赶不上他。”
　　“他妖力提升，你开心吗？”
　　“开心啊，怎么可能不开心呢？”君澈顿了顿，又道“可我也很害怕，怕他还不够厉害就要急着复仇，最后把自己搭进去，而我却什么都做不到。”
　　而他身为狐族太子，若蛟真为了复仇出了什么事，他甚至都不能亲手为他报仇，因为他身后是无数狐族子民，他不能因为自己的恨意将他们给搭进去。
　　君澈看着自己的双手：“我想变强大，大长老，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我变强大？”
　　大长老看着他，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吗？”君澈很失望“什么我都可以做的，只要能让我变强大。”
　　大长老还是摇头：“这个世界所有事情都是平衡的，就像靖川殿下得到妖力提升，你应该很清楚他都经历过些什么。”
　　是!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君澈道：“我也可以，他经历过那些，我也可以。”
　　“可靖川殿下他不愿看到你这样。”
　　君澈低下头。
　　远处，狐王狐后看着自己的孩子与大长老的背影，相对沉默。
　　狐后咳嗽了起来，狐王赶紧搂住她，劝她回寝殿休息。
　　狐后摇了摇头：“都听见了吧？澈儿说的话。”
　　狐王沉默。
　　“我这身体大概是撑不了多久了，至少，我想在最后帮孩子们一把，也算是了却我的遗憾。”
　　狐王有些难受：“澈儿不会希望你这样做。”
　　狐后：“这是我的愿望，我救不了她，至少我得把她的孩子保住。”
　　这些年来，君澈和祁靖川都很痛苦，她期盼着他们可以快些结束这样的痛苦。
　　狐王沉默了许久：“这事容后再议，现在先回去休息，天凉了，你的身体此刻不适合在外面待太久。”
　　他在选取一种名叫能拖则拖的战略，狐后看得明白，并不拆穿他。
　　“今年还没来得及给川儿备新衣裳，他怎么都不跟我道别一声就走了呢？”说不定以后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狐王只道：“以后还会再见的。”
　　狐后微笑着不说话，同狐王相互扶持着往寝殿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