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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lv.39信任危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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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秋扇无话可说。萦绕在心底的也并非感动,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郁燥。她想她似乎更期待妖怪会愤怒,会委屈的指责,可是没有。她似乎并不对自己或恼或怨,她的喜欢纯粹得不需要一分杂质,甚至可以不需要依附她的爱意生存,便一直无声的陪伴着。
“你的银角......”她很生硬的转移话题,“有去找于青拿九转回生膏吗?”
“嗯......”金银垂了垂眼,视线落在自己的脚尖,声音轻飘飘的,“没有用。”其实她知道用处不大,但一开始确实抱了些死马当活马医的意思。
“你不恨我?”
“这也没什么。”她不再对视她的眼睛,怕自己的心虚不自然的流露出来。“应该还会再长的。”
现在金银这副对银角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反而与一开始相差甚远。
“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吗?”果然银角只是她待在自己身边的借口。曲秋扇再次为自己找好理由,她甚至已经悄无声息地换上了一副咄咄逼人地口吻,就等着竖起全身的厉刺向金银扎去。
“只是我找到了比银角更重要的东西。比起已经失去的,我更想去珍惜当下拥有的。”金银安静地凝视着她,像是没看到已经挂在她脸上的恶意与讽笑,“可能妖怪都很看重自己的爱情嘛。”
她平静地笑了一下,然后陈述了自己的观点,带着浓厚的叹息的语气,“只是夫人对我的感情一点都不信任而已。”
她好像一点都不诧异她会露出这样尖锐的嘴脸,不在意她话语里密布的刀剑。
“对妖怪来说,对金银来说,认定了一个人之后,就像是在灵魂刻下了烙印。我不会轻易放弃的。”她甚至说得直白。
“追人要是这么容易,那断情崖就不会那么频繁的跳人了。”
“夫人不相信我,没有关系。只要您还愿意让我陪伴在你的身边,只要你不排斥我、讨厌我,对我来说,就不算什么。如果我的喜欢给你带来打扰......那我,”她顿了一下,露出了一个很难看但勉强的笑容,“那我救藏起来,不再露出来。”
“喜欢对我来说,不是一定要得到回同与等量的爱。我的喜欢,只是想要夫人也快乐,如果能也选择喜欢我,我很高兴。但是如果您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勉强。”
“夫人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只要您不说,不再需要我。我都会一直陪在您的身边。”
金银试探性的拉起曲秋扇的手,她看向她,带着她自己都没留意的脆弱与受伤,“那么,请您告诉我,我的喜欢给您带来困扰了吗?”
.......
最终,曲秋扇没有给出任何答案。她发现她与妖怪的相处中,似乎自己已经陷入了死局。她从未如此沉默,不是她不想说话,是她的喉咙被遏制了发声。被心底角落的声音抑制。她不得不承认,与金银相处到现在,她在她的喜欢里感到久违的开怀。她不能昧着良心撒谎,至少是这个慌,她不愿意。
再次行走在山林间的小路上,脚下踩过的叶片仍然发出细细沙沙的声音,身旁却不再有那样叽叽喳喳的充满温度的话语。金银仰头看着遮盖在头顶上的绿叶,从叶面到枝干,从枝桠到树顶,从一棵树到另一棵树。她想生命多么曼妙,竟然能够绽放出这样浓艳的颜色。
曲秋扇沉默着将手缩在了袖中。她的掌心上缠绕着一条白色的纱带,是金银强行为她包裹的。她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她怕对上妖怪的目光而无所遁形,她忙着对抗苦苦沦陷的自己。
她微微的摩挲了下手指,可很快被人牵住了指尖。金银从她的身后探过头,“又想要抠手吗?”
曲秋扇想说自己没有。
“我这样握着你可以吗?”
“这样你就可以不伤到自己。”金银伸手抓住了她的食指,轻轻的,覆盖到掌端,却与她保持了些距离。五指不合拢,自然也就不会触及到伤口。曲秋扇蜷了蜷指尖。她其实更想与她五指交缠。
这是心下的第一想法。
可她很快被这样的想法吓了一条,她紧抿着唇,脸上再也露不出笑容。
她对自己的失控心乱不已。
金银看着她的表情,便也径直当她默认,于是她直接牵着她的食指。
两人不再是一前一后的距离,当并行得肩膀距离彼此贴近,曲秋扇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她并不是总是能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她多数是后知后觉地发觉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的心境乱成了一团麻,妖怪却丝毫不为所动。她看起来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仅仅只除了没那么多话,没那么笑得频繁而已。她因为她的反应,体贴的与她保持了些距离,如她自己要求的,也好让她能够喘息。
曲秋扇在不知不觉间被牵扯了太多思绪。因为过度关注、太关注,于是很多细微的感受发酵,微小的触动也变成了吃人的洪水,她还在不甘地在漩涡里挣扎,却不愿意承认是自己铸造了堤坝,又自己噬空了实心,引发了洪水。
两人先去了城西的菜园。要在那三人还没暴露之前,先去窥探那里的秘密。夜间正是筹备之时,那里的人手与警惕程度都会异常之高。相反是早晨的话,此时人睡眼稀松,在夜间过于紧绷的精神便会慢慢放松。
金银不会轻功只会逃跑,因此像飞檐走壁的功夫还得是曲秋扇揽着她的腰一同攀上屋檐。
菜园里翻种的青菜晶莹剔透,晨露落在叶片上更显得鲜艳诱人,藤蔓缠绕的支架上悬挂着一枚枚丝瓜,往旁还有南瓜、冬瓜,辣椒树。金银想,要是有这样一片菜园,感觉种地都能种出一种充实感。
站在门口的守卫打了个哈欠,房子里隐隐能听见女人啜泣的声音。他被这样的声音吵得烦躁,于是反手用力砸了砸门,“再鬼哭狼嚎我等下进来给你几巴掌!”粗声犷气的男声里是藏不住的暴虐,房间里本来声音不大却忽然被猛烈砸门,房间里的声音瞬间安静起来,男人满意地谓叹了一声。他换了个姿势靠在门柱上。
趁着这会没人,他可以稍稍闭着眼睛打个盹。
此时还是月初,是最是放松的时间。每日每日做的几乎都是同样的活计,男人很快在这样的日子里找到了规律。只要不被人发现就好。稍稍的偷点懒,上头的人倒也是睁半只眼、闭半只眼。
最主要的还是运送的人不能出半点差漏。
房间里有约莫二十来个女人,她们的身上俱都穿着华丽的罗衫与扎着漂亮的发鬓,这群人三三两两的挤在一起,似乎是已经有了扎堆聚团的规矩,只除了角落还没有换上衣服而略显突兀的几个人。应该是才被抓进来的人。
里面的人大概是分成两拨,一种应该是最先抓进来且适应了这样生活的人,这堆人彼此交谈,有说有笑,看起来颇为放松。一种则是刚被抓进来后被动融入却心有不甘仍想逃出去的人,她们凑群扎堆的议论,表情或多愁苦哀伤,看起来没精打采。
房子很大,这两拨人纷纷占据了屋子的两端。她们的人数相差不多,但均想拉拢这几个新来的人手。
“妹妹莫怕,我们已经在这里过了约有半月的日子,这里好吃好住,只除了不能出去,一切应有尽有。”最先来拉拢的是保守派,领头的是个年长的女人,她的身材姣好,体态丰腴,看起来应该已经无比适应这里的一切。
“呸,别听她瞎说。”年轻靓丽的少女站了出来,她脸上的愤懑表情分明,“谁不知道我们月中都要被送离这里,谁知道届时要面对的是什么东西。你少说什么胡话了。”
她转头看向这群人,“想想你们的亲朋好友,离开这里,我们恐怕要落入水深火热之地。”
新来的陌生面孔表情隐隐有所动摇,年长女人冷笑一声,转而抱起了胸膛,“竟是瞎说,这些时日难道有半分亏待于你?”
说话的是村里有名的寡妇黎豆儿,明面上人人谄畏流言不敢与她交集,却又私下难耐寂寞地与她打情骂俏。对于犯贱的男人,黎豆儿在使唤起对方便也丝毫不手软。
明明是他们自己抛却了肩负家庭的责任,却又将难听的名声落到自己的身上。女人们统一战线对她不住唾骂,可到底也守不住枕边人的身影。她反而是觉得她们可笑。将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的愚昧可笑,甘于屈服只敢对着自己发声的可笑。
她是第一个被掳来的人。除了一开始要以为自己性命不保有些慌张,可是在发现这儿总是不断地为她提供美食锦衣之后,她很快沦陷。她甚至利用起自己的美貌与看守笑闹,从而也就打探出,她们月中会要前往京城,去向能够为她们提供更好待遇的地方。
当然她也疑惑为什么自己会平白无故的被大饼砸中。她自知自己的声名应该是数一数二的差。
负责向她们提供华衣锦裳的人向她透露——云郡有位陈姓贵族公子,自出生以来不知患了什么怪病,每日需得饮下以四至五位不同女子的杯量之血,否则便会全身力竭,形如枯槁,貌似耄耋老翁。即使府中眷养数多女眷,公子却仍然渴求不同新鲜的血液。一杯血换七百铜钱,久住者供月银7两。但奈何族中长辈作扰,不愿其如此败坏家财,于是陈公子便只能出此下策。
侍从不断暗示着,只要她表现得好,便一直可以过这样的生活。
这话乍听有理,实则漏洞百出。但人心贪婪,渴求钱财,便会忽视其中种种。至少黎豆儿相信了,她甚至觉得凭借自己的美貌,说不定能有幸被这位陈公子瞧上,不求大富大贵,但至少吃穿不愁。
于是她当起了说客。
“这世道待女人又何其不公。脏累苦活照顾老小也都是我们一手包办。到头来,或许还要被嫌弃多吃了一口饭,多占了块床脚。”
“上面的大人可是说了,只要我们表现好,丝绸白银任挑。难道前几日,你们拿到手的银子是假的?你们吃到的美味佳肴也是石头?”
底下的人还在控制着声音小声地争论着。绝大多数人的脸色木然,一副漠然。看不见的死气蔓延,沉默宛如侵蚀人心的厉鬼将所有人一一吞没,仅绳少数几人清醒。
“我们不直接把她们救出来吗?”
“自欺欺人的人是无法被救的。”
“那怎么办?”
“不着急。”她道,“不要打草惊蛇。”
她在昨日传了密讯给茶楼,已经有人帮着那老头一同审讯起那三个人。她并不信任他。她赶到的时候,金银似乎已经动完了手。从满地的狼藉来看,对方似乎仍在藏拙。
彼时曲秋扇藏在暗处。
她发现金银不杀生。
可重点却不仅仅只是这个。
重点是,妖怪明明可以出手,却似乎为了不在她面前露出太多她的本事,因而只是带着她不住地奔逃。她藏着掖着的秘密实在太多。或许,正因为这份恐惧,对妖怪未知的恐惧,让她自始至终不敢对她赋予真心。她还是怕了。有了期待,就害怕伤害。害怕自己面对无能为力只能接受的结局。
她不要这样的欢喜。
她要她对她袒露心扉,展开所有,无所隐藏,她才敢去悄悄地喜欢她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