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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一回 不醉不登楼 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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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魂窟里依旧人声鼎沸,烟雾弥漫,掷骰子的声音、高声下注的声音快要冲破屋顶。
少年苍白的脸色在这光线昏暗的地方看起来并不是那么与众不同,他翘着嘴角,系钱袋子的绳子抽的紧紧的。
钱袋子的绳子绳子套在他食指上,让他吊儿郎当地晃着圈。
一圈,两圈,三圈……
少年突然侧过头,对他身后亦步亦趋的高大男人问道:“大金鹏国的那个女人已经对花满楼下手了?”
“早已下手了。”
“不知道花满楼会不会上钩。”少年笑笑,又道,“不过他不上钩也不会对我的计划产生什么影响,毕竟我会光明正大地拿到玉佛。”
“那我那可怜的老岳父、我漂亮的王妃和忠诚能干的大臣可带着我和我父王的贺礼到了花家?希望他们记得从番邦贺礼中拼凑出贺礼,不要动用我的宝贝们。”
“已经到了。”
“那我什么时候启程去看戏?”
“随时,我的王子。”
“我的侍卫,你快要改口叫叫我国王了。”少年把钱袋子丢到赌桌上:“全都压小。”
四月天,柳絮纷飞如漫天飞雪。
从寒山一路到江南可比到京城远上很多,一路上西门吹雪早已听够了陆小凤诸如“到了花家一定要选间最好的客房睡上几天”有或者“到了花家首先要去厨房偷些好酒好菜来吃吃……”之类的抱怨。
不过也有那几次,陆小凤很是认真的对他赞赏道:“你家的雪卫真是不错,这一路遥遥跟着却也没个踪迹,真不愧是西门大庄主调教出来的精良。”
西门吹雪对于此段话的表示只是默然一眼。
花家。
江南花家,就算骑着快马奔驰一天,也还在他们家的产业之内。听说这家人生活最奢华,饮食衣着都考究得很,连他们家的马夫,走出来都像是阔少。①
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碰见花满楼的时候,他正在离花家宅邸足足有半里地的一个修筑精巧的亭子里弹琴。
琴,是好琴。曲,是好曲。
更主要的是弹琴的人,浊世独立,连着琴音也带着此曲只应天上有的奥妙。
“连麻雀都不忍心打搅,果然是花满楼啊”陆小凤用揶揄的语气赞道。
“不请自来,背后偷听,一定是陆小凤。”花满楼说完这句话,顿了顿却又笑了:“西门庄主,我这话可只有说他的意思。”
“嗯。”西门吹雪站在陆小凤旁边淡淡的回了一声。
“花满楼你这差别对待可就不道德了。”陆小凤笑道:“再说,你请我来,我又何必至于背后偷听。”
“陆兄。”花满楼的语气里带了疑惑:“花家的请柬你难道没有收到。”
陆小凤摊了摊手道:“我是闲云野鹤居无定所,你家的请柬无处可寄啊。”
“好在你鼻子很灵,知道哪里有酒喝。”花满楼总知道怎么接下陆小凤的调侃。
“这不正省了很多麻烦,我总能自己找上门。”陆小凤也是一样的吊儿郎当。
“不过陆兄。”花满楼洋洋的一弹琴弦,故意为难道:“我家的大门,没有请柬可是进不得。”
陆小凤看着西门吹雪的侧脸,洒脱笑道:“好在西门吹雪他有请柬,我也不怕进不了花家的大门。”
随后,西门吹雪便和花满楼便听到了陆小凤洒脱的笑声,那笑声,伴着清脆的鸟鸣,直直传入九霄。
这武林中,又或者,这芸芸众生中,也就只有陆小凤能发出这般无牵无挂,豪放快意,令人羡慕的笑声了。
而西门吹雪,自从认识陆小凤开始,就一直想知道,为什么无论什么时候,陆小凤总是能那么开心。
甚至苦中找乐。
半里地对于这三个武功高手来说,就如同饭后的散步一般。
“花满楼。”陆小凤弯腰,随手在路边揪下了好长一根狗尾巴草,无聊的来回晃荡:“这个时候你不在家里坐镇筹备,怎么反倒出来躲清闲?”
“寿宴之事自然有人打理。”花满楼一开扇,羊脂白玉的梅花扇坠摇摇晃晃,在阳光下好不温润:“花家就算忙到人仰马翻,也轮不到我来操持。”
“也是。”陆小凤手里开始不老实的折起草茎来:“若是什么事都轮到七童,岂不是让一二三四五六童无事可做。”
花满楼无奈道:“陆兄你又在开玩笑。”不过相交多年,他对陆小凤已经很是免疫了。
西门吹雪看着陆小凤不老实的手,突然叫他的名字:“陆小凤。”
陆小凤条件反射的应道:“嗯?”
西门吹雪面无表情,墨玉一般的眼睛看着陆小凤的手:“你说,是不是手上但凡有点功夫的人,手都不老实。”
陆小凤把折得几乎稀巴烂的草茎一扔,双手一拍,道:“就好像司空摘星?”
西门吹雪冷哼一声。
走了不过一会,花家就已经遥遥眼前。
带着江南风味的檐角,细腻而又大气。隐约从垂柳或者其他树木间透出一点的亭台楼阁,都仿佛带着江南湿润的水汽与旖旎风情。
还有花。在各处,遍地生长的、有名的、无名的、开的烂漫的,开的柔美的花。
花家的建筑,即使跟皇宫紫禁城相比,都是毫不逊色的。
只不过,不能这么比罢了。
西门吹雪陆小凤一行刚刚走到花家园林的门前的时候,就有一个长得很机灵的小童跑过来,对着他们问道:“来人可是陆小凤陆公子,西门吹雪西门庄主。”
陆小凤侧头看了一眼因为打理一丛花而落后几步的花门楼,笑道:“你家七公子就在后面,你说我是谁。”
小童恭敬的回道:“我家七公子可能跟各路贵客共行,不过陆公子的陆神骏和那雪白骏马可是独一无二的。”
陆小凤看了西门吹雪一眼:我可不知道我家神骏直接把你的马带到这来了。
花满楼笑道:“这真是什么人养什么样的马啊。”
小童子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唇红齿白,眼睛黑黝黝的闪着光,一看就是很聪慧的样子。
陆小凤打量打量那小童子,道:“花家的童子都想你这么漂亮又聪明?”
不过小童子却没有理他这句,直接向着陆小凤身旁道:“七公子,老爷在厅里等您吃晚饭。”
花满楼问道:“人都在。”
小童子回道:“几位姨娘都在。”
“那好。”花满楼合上折扇,在小童子肩膀上拍了拍:“忍冬,你带陆公子和西门庄主到楼上客房。”
小童子转身带路:“是。”
“陆公子,西门庄主。这边请。老爷特意吩咐过,西门庄主的房间一定要和陆公子的房间挨在一起。”
“你们老爷是不是还说了‘西门吹雪要是能来,都是亏了陆小凤’”。
“这倒没听说。”
花家院子里有一座高楼,说是楼,其实也差些。
这次花家寿宴,主要就是在这座高楼里筹办。楼依着花家造的山色湖水,站在高处,还能看到波光粼粼的孟河。
楼的名字说来奇怪,就叫做不登楼。
不醉不登楼。
一楼的筵席可能一直都在紧张而有序的筹备着,反正陆小凤看到的时候,铺着红绸布的每一桌都摆上了一坛即使还扣着泥封都能闻到酒香的好酒。
陆小凤看到,直接对西门吹雪说:“我现在是等不及要明天快点到了。”
西门吹雪道:“你也就这点出息。”
“喂,西门吹雪。”陆小凤佯怒道:“我有多大出息,你还不知道。”
西门吹雪瞥了他一眼,道:“我还真不知道。”
陆小凤把他迎着他的目光瞪回去:“那你就快要知道了。”
说这话时,他那黑黝黝像是宝石一样的眼睛,都闪着光。
“西门庄主,陆公子。”忍冬站在楼梯下等着他们:“楼上请——”
“你家这不登楼……”陆小凤想了想,还是决定换一种说法问:“这次寿宴,花家是怎么安排的?”
楼梯回转,不登楼高八层,一楼以上跟京城那个好再来赌场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挖空的圆形。
“老爷这次寿宴请了众多江湖中的朋友,贵客在二楼,一共就六桌。一楼是普通的客人,除了敬酒之外也能看见,不显得怠慢。”忍冬慢慢说:“剩下的都是给客人住的,越是挚友亲朋住的就越是高,像是陆公子这样的就住在八楼。”
“又是一个掏空的大饼,我看咱们吃饭的时候咱们可以直接从上面跳下来,这样还下来的快些。”陆小凤跟西门吹雪开起玩笑。
“其实我们也奇怪,老爷为什么偏偏要在楼里办寿宴,多麻烦。再说不登楼从建好开始就没用过,之前收拾的时候费了好一番力气呢。”
“嗯……”陆小凤沉吟道:“可能是你家老爷觉得尽管花家财大气粗地产广博,建了房子总是要用一用的,你看看这楼的占地,恐怕二十几桌不在话下。”
“是二十三桌,每桌宽宽敞敞坐二十三个人,老爷说桌子不能太密,那样小气,客人也不能坐的太挤,那就失了待客之道。”忍冬很认真的说:“不过二楼不会这么多人的,更不会离得太近,西门庄主不用……嗯,不用……”
“嫌弃?”陆小凤接着说。
西门吹雪向着陆小凤道:“你非要这么聒噪。”
“什么聒噪。”陆小凤认真解释道:“我这只是帮人家孩子的忙。”
唇枪舌战的终于上了八楼,陆小凤觉着自己好像是来找罪受的:“这要是吃饭,刚吃饱爬上来就消化了,不就白吃了。”
西门吹雪道:“你可以不上来。”
“是这间,西门庄主。”忍冬推开门:“房间都是新收拾的,被褥都是新的,新棉花和锦绣坊的白缎子。老爷给西门庄主送请柬之前就吩咐我们要好好收拾房间……”
陆小凤又接道:“看看你给人家添了多少麻烦。”
西门吹雪:“不是你,哪会有这些给人家填这些麻烦。”
“嘿,你讲不讲理。”陆小凤据理力争:“没听见说是给你发请柬之前就开始收拾了吗?”
西门吹雪看着他,看的陆小凤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不得不说:“好吧好吧,是我应该看看我给你添了多少麻烦。”陆小凤的每一个“我”字都咬得很重。
“陆公子的房间就在西门庄主左手边。”忍冬终于找机会插上一句:“若是没事,我就先退下了。两位别忘了下来吃晚饭。”
“对了,窗子推开就能看到孟河,景色很好,陆公子应该多看看,修身养性。”最后,忍冬认真建议道。
西门吹雪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