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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龙阳之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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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姐,屋里屋外咋都这么乱啊?又是人喊,又是驴叫,讨厌。”听声音应该是个女的。
吱扭一声,二楼客房的木门被人推开,让人大呼意外,打里面扭扭捏捏地走出个娇小的男子。他头戴网巾,面容清秀妩媚,向前走了几步,便慵懒无力地依偎在栏杆旁,睡眼朦胧连打着哈欠,看他年纪并不大,皮肤白皙光滑,一个大男人本不必多加修饰,可其脸上敷着厚厚的香粉。
此刻的楼里确实有些喧嚣,刚刚还在窃窃私语的三个人,此刻已经无所顾忌,有说有笑啦。
只见其中一位干瘦老头,头戴庄子巾,穿着一件黑袍子,正手持一根筷子敲击着两个小碗,“进去,先生,现在两个碗里各有几个?”
“一碗一个,第三个球在你手里攥着呢,然后你要把它送到其中一个碗里。”主位上的男人狡黠地眨着眼睛。
干瘦老头迅速地把两个瓷碗掀开,“不对,一边三个,一边是空的。先生,您又输了。”这下子可大出两个同桌人的意料之外。
“干爹,您先缓缓神,让我来。唐浪大哥,你再重新放,我就不信那个邪啦。”另一个小伙子撸胳膊挽袖子不服气地嚷着。
“再来!小伙子啊,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登州鬼手,让你们爷俩都心服口服。扣上,扣上,进去,这回碗里各有几个?”他只用右手分别拿碗将两个小球扣住,又风驰电掣地重复了一遍。
“有言在先,唐大哥,你别上手。这个碗里有两个,一个是你从那个碗偷过来的,第三个球在你手里呢。”小伙子自鸣得意地掀开认为有两个球的碗,“唉,怎么是一个?”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小老头一下把另一个碗翻开,“另外两个在这儿呢?大侄子啊,你也输了,别看你在海上叱咤风云,可这三仙归洞可玩不过我。”随即他忘乎所以地纵情大笑,“徽王!没想到会蒙骗住您的慧眼。”话一出口他马上意识到什么,立即哑然而止,那两个人同样一惊,向四周警惕地扫视着。
其实他们的谈话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大家的视线都被二楼男子的一声尖叫吸引去啦。“嗨,臭不要脸的!老唐头子,大清早的,伸个舌头哈哈的像什么样子?和外面的叫驴一唱一和的,真是一点不假啊,人浪笑、马□□、驴浪呱嗒嘴、狗浪跑断腿。”
这话太刺耳啦!小老头原本舒展的眉头顿时结成个旮瘩,他一把按住正欲起身怒骂的小伙子,满不在乎地抬头向楼上望过去,还报以蔑视的一笑。“我当是谁?原来是李崇文李大美人啊,你不是由你那嘎货安排好了,去解宋营当旗总了吗?好闲啊,回城来会情郎啦?”几句话说的楼上之人面红耳赤,羞愧难当。
“你臭不要脸!满嘴喷粪,我是男的,正正经经的大老爷们。”娘娘腔甚为气愤地抬起左脚,拧着腰身狠狠地往下一跺。
“哼,哼,是不是男的自己知道,我只晓得本人是干干净净的,不像有些人心里扭曲龌蹉,这嘴上也缺损无德。”小老头句句扎心。
娇小男子伸出兰花指,气急败坏地指责道:“呸!臭不要脸,是谁净干些偷鸡摸狗,走私越货,为非作歹的事,把人家善良子弟带入歧途?惹恼了我,本小爷去衙门口告你。”
“师父、大哥,你们怎么在这里?为什么事还吵吵起来啦?都少说两句。”从楼外正好走进来两个人,毫不例外还是由守城门的隋文亮带领,而大声说话的是提着大枪的李崇武李大明白,他几步上前向小老头请安,“师父,我哥他不明事理,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小老头看见来人,怒气稍稍消退了些,“崇武啊,怎么从诸谷镇回来啦?王义士王大哥今天不是下葬吗?我不是因为来了朋友,本应该去送大哥一程的。这么快就忙完啦?你师弟一早就回庄子上去啦,说家里有急事,你遇见他了吗?”
“遇见了,在半路上,高丰说家里有急事,他回诸谷镇啦。”李崇武有所顾忌地突然停住,嘎巴嘎巴嘴没再多问。
听说大徒弟已经遇到二徒弟了,师父一扯徒弟将其拉到身边,咬着耳朵嘀咕了几句,听得李大明白“啊啊”地吃惊不小,一再地点头称是,“这么回事啊,高丰他没跟我说呀。”
庙祝拍着徒弟的后背,看他点头同意便不再说了,“好啦,先不说这个了。哼,你这个哥哥崇文太蛮横无理啦,上来就骂我是狗,说我大清早伸着舌头哈哈的。大家都在场,李老弟也在,我唐浪没冤枉他吧?”他指着李玄医生加以证实,“我是不想和他计较的,我是什么人,他又是什么货?全登州城谁不清楚!按年纪他应该叫我声叔,我满仓大哥一世英名,铮铮铁骨,怎么生出来这么个东西?看在你是我徒弟的份上,我又有好朋友来访,心里特别高兴,就暂且放他一马,让你大哥进屋去,好好学学怎样和人说话。”
楼上的哥哥可不甘示弱,向兄弟倾述着自己的委屈,“崇武!别听他的一面之词,大清早就大喊大叫,好像满世的就他自己一个人似的,还顾及旁人的休息不?”
“哼,孩子,太阳都晒你的腚了,也该起床醒醒撒泼尿啦。就是有人吵到你,能张嘴骂人是驴,是狗吗?”小老头不留情面说着对方的不是。
刘崇文也自知理亏,但服软是坚决不行的,“我没说你是驴,楼外面真有驴子在叫啊。你们听,它还在哼哼呢。”
“哼,你小子是改不了吃屎呀,指桑骂槐说谁哼哼呢?”老头子恼羞成怒啦,抓起桌上的三个花生米,冲着楼上之人掷了出去,“你个兔子!欠揍。”
“你们是因为我的驴吗?抱歉,抱歉,可能它是饿了,叫个没完。”又从楼外进来几个人,前头走着的男人听到只言片语,以为是自己的毛驴惹得别人不痛快。
“什么毛驴呀?洗个澡都不让人安生。”从后面浴室跑出来吕喆、徐衍芳与吴元泰,应该是被大堂的吵闹声吸引的吧?
“哎呀呀呀,张果老也下凡啦!”小说家一声惊呼,因为他一眼瞧见抱着渔鼓和简板的刘庆东。
“庙祝老弟!那么来?嫩这是和谁发火呢?气大伤身啊。”走在来人之后的老爷子哈哈笑着。
“妈呀!你是谁呀?义士老哥,你不是过世了吗?”庙祝唐浪被惊得目瞪口呆,头发根都竖起来了,两眼发直盯着门口的老人。
“俺又活啦!一言难尽啊,景通大锅和满仓大锅给俺所的情,阎王爷不收俺。”来人正是诸谷镇的王义士王老爷子,身后跟这王家老大、登州卫指挥同知王守国和老三守财。
“大哥!我被人欺负啦。”还在楼上栏杆处的李崇文颠着小碎步跑下楼来,不顾一切地扑到守国身上,委屈得泪花晶莹闪烁,任性地从腮边滚落。
“文弟,你怎么回城啦?”王家老大惊喜地看着娇小男子。
李崇文娇羞地呢喃道:“解宋营那鬼地方,哪里是人住的呀?满哪是汗味和脚丫子味,僧臭僧臭的。你不是说不让人家逞强吗?我不逞强,人家想家,更想你了嘛。”
这种场景真是叫人受不了,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背点人,让几个穿越者尴尬至极,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是留也不是,是走也不妥,只能不知所措地挺在原地见证着龙阳之好。就是盛行断袖之癖的明朝子民,也是嗤之以鼻,冷眼相待。
当爹的不好在人前多说什么,只能冷冷地撵他们离开,不要再丢人现眼了,“知斗嫩们哥俩很长时间莫见啦,还是找个僻静的地方叙旧吧,这里银多,免得别银所三道四。”
“走,大哥,到我房里去,屋里熏着小吕宋(菲律宾)檀香呢,是大吕宋(西班牙)商人洛克送我的,可香啦。”崇文搂着好朋友的胳膊,脑袋枕着守国的肩头,两个人似情侣般走上楼去。
“守财呀,把大车赶到嫩二哥的铺子去,卸下粮食后,再去拉高丰他丈人的寿材。快搂的!晌午了,震儿合页返回镇子去。”王老爷子转向身后吩咐着三儿子,他的余光扫到刘庆东,想到事情向庙祝询问,“还有,唐老弟,仙姑现在何处呀?俺的救命恩银要捐出两筐香蕈,这东西烀小鸡子可补银了,送给身子虚的难民吧。”
“仙姑啊?她可忙呢,城东城西城南城北行踪不定,这不是雨季了吗?正抓紧在铺设污水管呢。你把香蕈给我吧,我负责把它们烀好了,送到难民们的手里。”唐浪也拿不准道姑的行踪,但承诺要尽心尽力把香菇的事情办好。
“崇武啊,嫩师弟高丰的寿材放在哪儿啦?”王老爷子要落实去何处取新做的棺材。
没等李大明白回答,他的师父庙祝唐浪先开了口,“是高丰老丈人的寿材,在我的马王庙里放着呢。已经有些日子啦,孩子说暂时寄存在我那里,啥时候有机会顺脚再拉,怎么是托你们给捎回去吗?”
“是的,高家老二求崇武帮忙啦,震儿正好带回去。”王义士对庙祝说明道。
唐浪不放心地喊住正要出门的守财,“三公子,我和你一起去吧,出来时把庙门锁了,我不回去进不去的。”他向两位同桌抱拳告辞,说着什么事包在他的身上,“这位朋友,你的香蕈搁哪儿呢?我一并带走。”刘庆东急忙在前面带路。
马婆子在后面撵着,“香蕈啊,留一些,留一些,隔离坊不能总是清汤寡水,白菜萝卜啊。”她慌乱地指使着三个小姑娘,去后厨快拿簸萁来。
张白圭看她那贪相付之一笑,心态平和地对同伴们说道:“萝卜不是很好吗?我那同乡李时珍说过,萝卜可生可熟,可菹可酱,可豉可醋,可饭。化痰止咳、顺气利尿,是好东西呀。”
“叔,您先在这里住一天,不要担心二哥开粥棚的事,有我帮衬呢。寿材由三弟拉回镇子去,隔离完我来接您,咱爷俩好好喝它个一醉方休。”李崇武向桌前的两位客人微笑示好,然后抓起师父用过的筷子,从盘子里夹起两片酱驴肉,塞进嘴里大口嚼着,“不好意思,忙了一上午啦,着实是饿了。”他连声说着再会,大步流星地跑了出去。
楼外传来杂乱的说话声,拉着粮食的大车即将出发。
“毛驴借我使一下,放心!用完还你。”应该是庙祝在对刘庆东讲话。
“好了,够多啦,你这婆子贪得无厌,不如把筐都搬进去。”这一定是庙祝对马婆子发泄着不满。
然后是庙祝在大声喊着,“二侄子,咱们先去你的铺子卸粮食。”
“是,先去俺的铺子。”老二王守业响亮地回答他,看来王家的三个儿子全来了,“大海,把车子往左拐。”
“知斗!我认得道,前些日子来过一趟,嘚儿,驾!”是下人大海的声音,还是他在赶车。一阵大车轱辘碾压土道的响动后,渐渐地外面鸦雀无声了。
楼里的王义士和刘庆东换好衣服,脱下的由步摇拿去蒸啦,老爷子无奈地瞅着众人,“好吧,既来之则安之,在这里忍受一天喽,好在大家都是熟银。小曲听着,香茗饮着,有鱼有肉,是吧,小隋兄弟?”他向正欲出门的士卒证实着。
“是!隔离坊管饭,老弟,回城门口啊?”婆子正捧着满簸萁的香菇进来,眉开眼笑地像占了天大的便宜。
老爷子得到答复甚是高兴,“大妹子,晌午饭俺们歹啥呀?”
“有汤有水,肉丝白菜烀豆腐,虾米炒东瓜,主食是饽饽。”
“啊,就这个呀?是有鱼有肉,是不是太素了点?”王义士的兴奋劲受到了打击,“有好的吗?我看你这儿还有酱驴肉吧。”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盘子。
婆子摆出无可奈何的样子,“一看爷就是敞亮人,刚才说的是不要钱的,是官府出钱支付的。驴肉是有,可那是要自己花钱买呀。再说,你老一脸福相,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大耳有轮,鼻直口阔,定是大富大贵之人,还能差这点银子吗?”她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有的没的全都吹捧出来。
“嫩长个好嘴呀,不就是自个掏腰包嘛,晌午饭俺请啦,俺白道嫩这儿都有啥呀?可贵的上。”老爷子一付无所谓的姿态,不差钱的样子。
“酱驴肉、水煮长果,还有这香蕈,用小鸡子一烀,老香啦。”说得她本人的口水都滴下来了。
老爷子友好地看了张白圭一眼,“好,就来这些,再加个烙被蘸酱。”